宮裡的口紅，你敢用嗎？

要是知道「一支口紅」也能引發一場故宮嫡庶之爭，華妃肯定恨不得搬條小板凳出來看戲，畢竟她跟甄嬛的那屆宮斗里，她也作天作地爭過一支眉筆。

化妝，果然從古至今都是愛美女孩的頭等大事鴨。不過宮裡的彩妝，還真不是我們平凡女孩想用就能用的。

1.

慈禧年輕時的膚質不是很好，她患有面部痊孿症，時常管理不好自己的面部表情，更糟糕的是，她的臉上容易起痤瘡，偏偏她又喜歡化妝。

然而到了晚年，慈禧的皮膚卻變得相當不錯。1904年入宮為慈禧畫像的美國女畫師卡爾，在其所著的《慈禧寫照記》中說到自己對慈禧的印象，「猜度其年齡，至多不過四十歲」，儘管此時的慈禧其實已經年近七旬。

卡爾為慈禧畫的畫像

作為皇帝的女人，保養和打扮必然是清宮中娘娘們的日常必修科目。年近七旬還能保持40歲面容體態的慈禧，是紫禁城裡絕對的美妝達人。

在她居住時間最久的儲秀宮西頭的一間房，是她的卧室兼化妝室，房間里有一張月牙形的梳妝台，慈禧每天早、中、晚，要在這裡消磨兩三個小時。據服侍過她的老宮女回憶說，慈禧是個愛美的人，也教別人愛美，她常掛在口頭上的一句話是，「一個女人沒心腸打扮自己，那還活什麼勁兒呢?」

2.

美妝的第一部當然就是護膚，愛打扮的慈禧，每天的護膚步驟十分講究。跟現代人不一樣的是，她是先敷面膜再洗臉。

慈禧用的面膜是一款「去皺面膜」，據說是御醫張仲元獻給她的，是一道南朝陳後主張貴妃曾使用過的美容秘方，配方主要是雞蛋清和硃砂，製作工序很複雜：

「用一枚雞蛋，磕一小孔留清去黃。在蛋內裝入硃砂細末，然後用蠟將小孔封住。隨同其他待孵的雞旦一樣放到雞窩裡，讓母雞孵化。等小雞孵出殼時，將硃砂蛋取出。磕皮取葯塗於面上，可使面容白裡透紅光滑潤澤。雞蛋清塗面，祛面皺，令人悅色；硃砂單用，益精神，悅澤人面；兩者配合，相得益彰。」

每晚用過晚膳後，慈禧就會在臉部的皺紋上塗滿這種蛋清面膜，劃重點，並不是全臉塗。塗上之後，她就不再笑了，說話也很小心，然後一直敷到她準備上床安息前的半小時或四十分鐘前，再用肥皂或和清水洗去。

除了面膜後的基本清潔，慈禧還有一款特製的「洗面奶」，叫做「玉容散」，是由李德立、庄守和等御醫們針對她的膚質專門定製的。借鑒了歷史上金代宮廷女子洗面用的「八白散「配方：包含白丁香、白僵蠶、白牽牛、白細辛、白蓮蕊、白芷、白附子、白茯苓，因八味葯第一個字都為「白」字，故稱「八白散」。這八味葯同磨為細末，每日用其洗面，即可面如玉潤。

慈禧專屬的「玉容散」只取了其中六味，然後加上鷹條白、鴿條白等另外八味葯共同製成。這個鷹條白和鴿條白，其實是雄鷹和鴿子的糞便，當時的醫官們認為它們有化積消黯的作用和防皺滅痕的神奇功效。

這十多味中藥一起磨成細末調製的「玉容散」（這才是純葯妝本妝啊朋友們），很快博得了專屬測評師慈禧的喜愛。她的使用方法是，用水調濃，用來按搓面頰，然後用熱水洗凈，每日二到三次。大概是養顏效果令她十分滿意，她後來還特下諭旨，重賞御醫，將「玉容散」作為自己終身使用的化妝品。

這一步完成後，再最後敷用一種和酒精一同蒸餾出的耐冬花汁液，慈禧的護膚步驟才算終於結束。據說這種耐冬花汁液富於收斂性，她每隔兩日洗澡一次，洗完之後，還會將其塗抹於全身。

在清宮服侍過慈禧兩年的女官德齡，在其所著的《御香縹緲錄》中就曾誇讚過慈禧，那時她已經60多歲了，軀體卻保養得如同「二十歲左右的少女」，「伊的身段還是非常美妙的，也不太肥，也不太瘦，肉色又出奇的鮮嫩，白得毫無半些疤瘢，看去又是十分的柔滑。」

德齡（左二）和妹妹容齡（右一）與慈禧

3.

保養好了皮膚，才是更講究的化妝。我國早在戰國時期就有女子畫眉的記載，更別說唐朝仕女圖上那些妝面各異的妃子貴人，彩妝用物發展到清朝，製作工藝和健康程度都有了極大的提高，當然大部分也是只有宮中的娘娘，或是貴族婦人們才用得起的。

比如畫眉的青黛，元代之後，宮廷女子的畫眉之黛，全部選用京西門頭溝區齋堂特產的高級眉石，至明清也如此。《甄嬛傳》里華妃因為因為一支皇帝賞賜給甄嬛的「螺子黛」大發雷霆，這個「螺子黛」里盛的就是眉石的一種，只不過螺子黛是從西域進貢來的，進口貨，十分稀有昂貴，幾乎就是皇宮中的絕版限量，眉筆中的愛馬仕。也難怪華妃要爭，這才不只是爭地位，這可是搶愛馬仕啊，大豬蹄子算什麼！

清朝的女人在畫眉上都很保守，哪怕是尊貴的皇后、貴妃們也是幾乎清一色的細眉，且眉尾要低，顯得人溫順柔和。

富察皇后

遠遠比不上唐朝的女人們艷麗，光是眉形的名稱都能列幾行：拂煙眉、柳葉眉、桂葉眉、卻月眉、小山眉、五嶽眉、垂珠眉、月棱眉、分梢眉、涵煙眉……各種高矮粗細、低調的、誇張的都有。

清宮娘娘們的胭脂也打得很清淡，相比起唐朝流行的「紅妝」（臉頰鋪滿腮紅），簡直可以說是裸妝。清朝的胭脂有膏狀的，也有蠶絲紙狀的，做法都差不多，就是把花瓣打成花泥後加工而成。

以慈禧最愛的玫瑰花胭脂為例，她的胭脂所用的玫瑰是從北京西郊妙峰山的玫瑰園裡定期採摘的，採下的花瓣必須保證完好無損且色彩勻凈的，有時候一朵玫瑰上能用的花瓣只有幾片，據德齡描述，慈禧每做一次胭脂，就要耗費上千朵玫瑰。采來的花瓣搗成碎末，過濾後，用當年新繅就的蠶絲浸泡，5、6天後再送到太陽下烘乾，就成為了蠶絲紙狀的胭脂。

這種乾燥過的胭脂方便保存，不但能做腮紅，還能用作口紅。每次使用時，只需要剪下一小塊，在溫水裡浸一浸，取出在掌心輕輕擦，擦到顏色透出時，就可以搽到兩頰上了，最後再取用剩餘的顏色點在嘴唇上，可謂一舉兩得。

清宮的娘娘們點唇也很低調，像慈禧就只在唇的中間搽上一點，類似現代的咬唇妝，視覺上看起來有點櫻桃小口的意思。另外還有一種只塗滿下嘴唇的「下唇妝」，清淡中又不失嬌媚，也一度在清宮中十分流行，令妃、舒妃、順妃等都是「下唇妝」愛好者。

4.

如果說眉筆和胭脂的高級與否，最多是工藝上的區別，那麼真正跟平民百姓們拉開差距的，還要數清宮娘娘們的底妝，也就是粉。

宮裡最頂級的「宮粉」，由明朝起源的「貢粉」演化而來，是用昂貴的御用貢珠製成的珍珠粉。據說慈禧就常用一種御醫為她研製的宮粉，有時還會根據她的身體狀況，在其中添加藿香粉、丁香粉等藥材。

不過晚年的慈禧，貌似開始返璞歸真不再用宮粉了。德齡說她開始用一種米制的粉，但絕不是普通人家能用上的那種，這種粉比尋常的粉黃一些，是因為它不僅使用一種米，而必須是新上市的白米和顏色已發微紫的陳米一起磨製，如此才能保證粉質的細軟。在磨製工藝上，「新米和陳米揀凈之後，都得用大小不同的磨子研磨上五六次；先在較粗的石磨中研，研凈後篩細，再倒入較細的石磨中去研，研後再篩。」反覆研篩，還要嚴格配合不同米的分量，這項工作全部由幾位有經驗的老太監擔任，絲毫不能苟且。最後再加入一點點分量極少的鉛粉，為的是不讓粉結塊，這塊米粉便就做好了。

每天早晨，慈禧會先塗一層由豬油和花露調成的面霜，靜靜等上10分鐘再用毛巾抹掉，接著便敷上她特質的粉。她只是薄薄地敷上一層提氣色，不像別的妃嬪們，德齡說她們都動輒一張「曹操似的白臉」。

另外還有一種用料極講究的「珠子粉」，從明朝起就備受宮廷娘娘們的青睞了，明人宋詡《竹嶼山房雜部》卷八「燕間部·居室事宜」記錄過它的配方，「白坯土、白芷、碎珠子、麝香、輕粉、鷹條、蜜陀僧、金箔、銀箔、硃砂、片腦。右為細末。用上等定粉入玉簪花開頭中，蒸，花青黑色為度。取出配對。勻面，甚光瑩。」

金箔、銀箔啊姐妹們，這才是貴婦級別的珠光妝面。

4.

值得一提的是，老司機賈寶玉也對當時流行的彩妝頗有研究，他曾經送給王熙鳳的陪嫁丫頭平兒一根裝滿了粉的「玉簪花棒」。使用玉簪花裝粉是清朝愛美女性們為粉增香的一種方法，時人記載，「取玉簪花未開者，裝鉛粉在內，以線縛口，久之，婦女用以傅面。經歲尚香。」

但寶玉送的這根玉簪花棒卻不是用的鉛粉，他特意向平兒強調「這不是鉛粉，這是紫茉莉花種，研碎了兌上香料制的。」紫茉莉花種就是我們俗稱的牽牛花植物的果實，純植物製成，對皮膚沒有傷害。妝效也很不錯，《紅樓夢》里給出的評價是「輕、白、紅、香，四樣俱美，撲在面上，也容易勻凈，且能潤澤肌膚，不似別的粉青重澀滯。」

況且這盒粉其實大有來頭，寶玉是從一個宣窯瓷盒中取出的，一盒總共只有10根。宣窯就是宣德窯，明代以來最盛的官窯。如此精貴的瓷盒中只裝了10跟玉簪花棒，可以想像這盒粉有多麼珍貴，也就只有跟宮中關係密切的豪門賈府才用得起了。

當然這個故事也告訴我們，賈寶玉，真是一個出手闊綽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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