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顆，就是汪星

一

片沉默。

一朵雲跑了過去，捲成一團棉花的樣子。又一朵雲跑了過去，變成了一隻大狗的形狀。

小熊貓望著天邊的星星，輕輕吹了聲口哨。

「呃……」狐狸鼓足勇氣開口，「你是說，你是星星的守護者？」

藏狐端莊地坐著，方下巴微微動了動。「……唔。」

狐狸瞄了一眼小熊貓，小熊貓幾不可見地聳了聳肩。

「可是這……」狐狸舔舔鼻尖，覺得這段對話好像不大容易展開，「怎麼會？」

藏狐威嚴地點點頭。「……嗯。」

「星星……離我們很遠，對吧。」狐狸還在這段對話里艱難地跋涉，「守護？怎麼守護？」

藏狐嘆了口氣。這聲嘆氣裡帶著濃濃的哀傷，讓狐狸覺得自己問了個世界上最蠢的問題。

「……看我。」藏狐說，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大地深處以一往無前的魄力噴湧出來，再通過藏狐的嘴公之於眾，「的臉。」

狐狸仔細打量藏狐。大腦袋，小眼睛，方臉。

除了有點不像狐狸，其他的倒是也沒什麼特別。

「帝

王。之相。」藏狐穩重地點點頭，像給這句話加上了全球一致通過的最高級認證。

「啥？」狐狸張大了嘴，「帝王是啥？」

「可能是什麼好吃的。」小熊貓小聲說，「不過可能也不是……」

藏狐的小眼睛從小熊貓身上一掃而過，接著又恢復了那種看淡天下風雲的氣勢。

「星星。」藏狐耳朵尖微微抖了一下，給狐狸指出方向，「我讓它們亮，就亮。讓它們閃，就閃。」

狐狸忍不住抬頭看天。深藍而接近黑色的天空，星辰依然沒有規律地排布著。除了那一條寬寬的、亮亮的帶子，其他的星星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也有幾個孤零零的，好像不怎麼合群。

「好……好厲害……」狐狸敬畏地低語，「可是……」

狐狸看到藏狐好像微微抖了抖。不過在那雙小眼睛裡，看不出情緒。

「你能讓那一顆閃一閃嗎？」小熊貓指著一顆微微泛出藍色的星，「它一動不動很久了。」

「可以。」藏狐仰起頭，「但是。為什麼。我要，那麼做？」

「呃……」小熊貓撓撓鼻子，「為了驗證一下？」

「不需要。驗證。」藏狐紋絲不動，狐狸有點想知道他是怎麼做到的，「我知道。」

小

熊貓無所謂地聳聳肩。狐狸感覺到小熊貓輕輕踢了自己一下。

「那……」狐狸想了想，「我們告辭了。」

藏狐好像又抖了抖。「……哦。」

小熊貓和狐狸慢慢走開。他們爬上一座小山，把像雕塑一樣坐著的藏狐拋在身後。天上的雲已經跑到很遠的地方去了，好像遮住了幾顆星星。

「你說……」狐狸往前腳上哈氣，看到一團白霧。

小熊貓搖搖頭。「誰知道呢。」

狐狸點點頭，繼續往前走。走了幾步，就聽到身後傳來奇怪的聲音。

風聲？不像。狐狸豎耳聽了聽。倒像是壓抑住的、難受的嗚咽。

「好像誰在哭哎。」狐狸說。

「聽聲音，像是藏狐那邊。」小熊貓也聽到了，「要不要去看看？」

狐狸點點頭。兩個小夥伴伏低身體，又慢慢走了回來。

星光下，藏狐在用前腳抹臉。狐狸仔細聽了聽，好像是藏狐沒錯。

「要不要……」狐狸有點猶豫。

小熊貓點點頭：「走吧。問問怎麼回事。」

「可是我覺得，他也許有點……那個。」狐狸指了指自己的頭。

小熊貓想了想。「是啊。可是……」

「嗯。」狐狸點頭，跑下山坡。

藏

狐聽見狐狸的聲音，好像嚇了一跳。他很快地在臉上抹了兩把，又變回雕塑的模樣。

「你……沒事吧？」狐狸小心地問。

藏狐端莊地搖搖頭。

「還說沒事。」小熊貓也跟著跑了下來，「眼睛下面的毛還濕著呢。」

藏狐眨眨小眼睛，用前腳在臉上抹了抹。然後他突然哭了起來，大滴大滴的淚水順著臉頰流下來，落在地上。

「嗚嗚……」藏狐一邊打著嗝一邊說話，「我……嗝……騙你們的……我想……給你們留個好印象……」

狐狸嘆了口氣。小熊貓微微笑了笑，輕輕撞了撞狐狸的腿。

「我不是……嗝……星星的守護者。」藏狐的氣勢都不見了，「我是……汪星流放來的……」

狐狸長大了嘴，呆住了。

「汪星？」小熊貓跳起來，「別哭了別哭了，說說怎麼回事。」

藏狐點點頭，又打了幾個嗝，才慢慢停了下來。

「汪星……流放我到這裡。」藏狐臉上的毛都快結冰了，「因為……我丑……」

狐狸突然覺得，自己剛才可能是白激動了。

「不

丑不醜。」小熊貓輕輕拍拍藏狐的肩膀，「帝王之相嘛，怎麼會丑？」

「丑……」藏狐又有點抽抽搭搭的，「臉大……」

「不大不大。」小熊貓說，「我還見過全是臉的呢，你比他們好看多了。」

「是……是嗎……」藏狐睜開朦朧的眼睛，「你不是騙我的吧？」

小熊貓把頭搖得像秋風裡的枯樹葉：「當然不是。來，說說汪星吧。」

藏狐點點頭。「汪星，是一顆星。所有的犬科都在那顆星星上。」

狐狸緊張地屏住了呼吸。

「那顆星可好了。」藏狐說，「大家都開開心心的，到處都有可以吃可以玩的東西。」

狐狸愣了愣。為什麼聽起來……好像……有點熟悉？

「你……什麼時候從汪星來這裡的？」狐狸小心地問。

「從生下來就在這裡了。」藏狐老實回答，還抽噎了一下。

「那為什麼說是汪星流放來的？」小熊貓問。

「因為……我覺得……是這樣……」

狐

狸嘆了口氣，覺得自己的胸腔慢慢冷了下去。

「誰告訴你汪星的事的？」狐狸問。

「一……一個雪豹。」藏狐說，「他說，一個狐狸跟他說的。」

狐狸愣了一會兒，突然覺得很想笑。要不是夜晚的空氣太冷，狐狸覺得自己就要笑起來了。

「所以你就覺得，你是汪星流放來的？」小熊貓壓著聲音問。

藏狐點了點頭。

狐狸撓了撓耳朵。「原來傳說……傳說就是這樣產生的啊。」

「傳說？」藏狐用力睜大了眼睛，可是看起來還是不大。

「嗯，傳說。」狐狸拍拍藏狐的肩膀，「汪星可能是真的，也可能不是。我覺得汪星很可能不存在。」

「你怎麼……知道？」藏狐的表情又像要哭出來的樣子。

「因為我知道那個雪豹。」狐狸不知為何，覺得心裡好像很暢快，「我還知道，你的家就在這裡。」

藏狐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不要為了汪星那種虛無縹緲的東西哭。」狐狸說，覺得好像看到了去年的自己，「要是你去找一找，就會發現，你想要的東西，在地球上也能找到。」

「你……怎麼知道？」藏狐還在問。

「因為他找過了。」小熊貓笑眯眯的，「所以他知道。」

狐狸點點頭。

「你……找過了？」藏狐望著狐狸，眼神里是毫不掩飾的羨慕。

「找過了，還在找，將會找到。」狐狸聳聳肩，「可能永遠也找不到。誰知道呢？」

藏狐還是一臉面癱，不過狐狸好像看見他腦袋上冒出一個問號來。

狐狸還是笑了起來。有問號就是個好開始。

「不管汪星是否存在。」狐狸輕鬆地說，「去找，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啊。」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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