詩友點評 · 每日好詩｜吉普車行駛在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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吉普車行駛在草原辰 汐

秋天的吉普車行駛在秋天的草原

但我們拉上窗，卻什麼都沒有看見。

達里諾爾湖畔永遠有一個神秘出口

藏在009號公路的盡頭，立著石碑

它上面寫：歷經潼關，抵湖底或蒼茫。

迷途之中，白牧羊犬站在高高的山岡

被落日牽著投進了傾瀉而來的夜色中

蒙古的草原，馬匹和情人，都停留

在曾經照亮了古戰場的月色中，還有一位

騎著白馬的少女，在夢境中抬起了頭

四個剛勁有力的車輪，帶著匈奴人的鐵騎

軋過鐘鼓破碎的早晨，一隻狼的哀嚎有如

灰色天空中一串碎玻璃碰得頭破血流

我們說，這是大塊的荒原被染成了死亡的黃色

我們說，這是荒涼的石頭從未有過的尊嚴

但這也是，一隻秋天的吉普車

心無旁騖地行駛在秋天的草原上。

詩人簡介

辰汐，本名鄧詩波，曾用筆名舒橋（2007-2017），1988年3月生於廣西桂林。1988-2004生活于海洋山脈山麓的村莊澗口。2004-2007求學於桂林十八中。 2007-2011就讀於中國人民大學公共管理學院。目前職業為HR，工作期間旅居多地。主要詩歌作品集結於中國詩歌網，代表性作品有《告別，一個垂死者》《復活》《戰俘·序曲》《中國花瓶》《拉斯維爾斯坦狂想曲》《斯達蓋克草原的春天》等。自印詩集《莽越岡湖》。

網友「蕭靈均」的點評

秋天是蕭瑟的季節，更何況是在「秋天的草原」。開篇，一種遼闊的時空感和寂寥的荒涼感一下子跳入眼帘。而一輛「秋天的吉普車」作為現代文明的「遊客」，一個外來者，一個做時空旅行的人，一個思想的漫步者打破了草原的平衡。拉上窗帘，看不見的是窗外的景色，但是靈魂和思想依然跨越時空而遊走。那些歷史已經過去了，但是從來沒有真的消失掉。「歷潼關，抵湖底或者蒼茫」的迷途，對於時空旅行的意義，或者對於歷史記憶的意義，以及對於一個探秘或者懷念過往的人的意義是什麼呢——恐怕首先還是要回歸一個旁觀著的角色。這裡是游牧民族世代生活的大草原，也是有過輝煌壯麗和血淚傷痛的古戰場；這裡既是一個民族和國家的歷史片段，也是一個女人的日常生活。

去和匈奴人和親的那個「騎著白馬的少女」，面對的是異族和他鄉。「四個剛勁有力的車輪/帶著匈奴人的鐵騎軋過鐘鼓破碎的早晨，一隻狼的哀嚎有如/灰色天空中一串碎玻璃碰得頭破血流「分明是一種武力的壓迫感，這更加的渲染出了一個女子面對自身命運的無助感。「我們說，這是大塊的荒原被染成了死亡的黃色」既是現實的秋日草原的景色，同時又是歷史本身的客觀命運。「我們說，這是荒涼的石頭從未有過的尊嚴」當歷史重新被後人觸摸，當在歷史中身不由己的走向無助的悲劇命運的人物重新被我們審視，一些沉睡的東西復活了。我們不但有同情，更有無比的尊重。作為一個詩人，可以去感受、回溯和講述逝去的歷史，甚至可以給予歷史非凡的意義和給予歷史人物崇高的榮譽。但是實際上不是後人對前人的給予，而是恰恰相反。這種作用本質上是單向的，因為過去可以影響未來，但是現在不能影響過去。因此追懷歷史古人先是激起了心緒萬端，最後也終於釋然了。因為，現在和過去是兩條互不相交的平行線。對此，作者是有著非常清醒的認識的。所以詩的結尾才說「但這也是，一隻秋天的吉普車/心無旁騖地行駛在秋天的草原上。」

經編委會評選，「蕭靈均」（來自網站）的評論最終入選，她將獲得300元點評稿費。同時感謝「spruce」（來自微信）、「產安江」（來自網站）的參與，也在此展出其優秀點評，以資鼓勵，期待其他讀者朋友繼續參與評詩。

中國詩歌網每周四推出「詩友點評·每日好詩」，並提前一周公布下一期點評的詩歌。參與的途徑有兩個：一是登錄www.zgshige.com找到相應詩歌頁面，在下方留言；一是在本公眾號徵集讀者評論的推送文章下方留言。編輯將綜合網頁和微信的讀者點評，從中選取最佳評論。

「spruce」的點評

秋天的吉普車行駛在秋天的草原」，首句將時間和事物置於「秋」的框架中，並沒有急著敘述和展現。「但我們拉上窗，卻什麼也沒有看見」，此句似乎是一種隔斷和抽離，卻更加引人遐想——現實阻斷了視覺和草原的聯結，思緒卻有了無數種可能。果然，下句筆鋒一轉「諾里爾河畔永遠有一個神秘出口」,「它上面寫：歷經潼關，抵湖底或蒼茫」，現實和想像開始交纏，作者借石碑上的文字，營造了一種隱秘而美麗的氛圍，開始進入《莊周夢蝶》中「不知周也」的境界。「迷途之中」，現實世界被無限淡化，「草原」像風，挾裹著它所有動人的意象撲面而來。「白牧羊犬站在高高的山崗」，「被落日牽著投進了傾瀉而來的夜」，所有意象被幾個動詞有序的組織在一起，頗似一幅寫意的大漠孤煙圖。「蒙古的草原，馬匹和情人，都停留」，簡單幾個名詞，卻彷彿親切可感，使人聯想到一切與草原有關的事物——熱風，馬匹溫熱的鼻息，情人溫軟的肌體，牧民、戰爭、孤獨、文明，

他們在這裡停留，不止停留，還被賦予草原的氣質，成為草原的一部分。

騎著白馬的少女，在夢境中抬起了頭」，童話一般天真與詩意，不禁使人猜想，她是誰？昭君？文姬？抑或只是一個過路少女?這溫柔的猜想在下一刻即被打破——車輪、鐵騎、鐘鼓破碎的清晨、狼的哀嚎、碎玻璃。帶有侵略性和不安感，像是有意要撕碎之前營造的安謐氛圍。這些代表游牧文明和工業文明的意象以一種激烈的形式交織出現，與其說是象徵，不如說是忠實的陳列、思想的漫遊。接著畫面重回「大塊的荒原」、「荒涼的石頭」，想像的過程漸漸冷卻，草原又成了此刻眼中的草原，「俄而覺，則蘧蘧然周也」，整首詩形成一個完整的閉合。「一隻秋天的吉普車」——吉普車好像成了一個鮮活生動的四腳動物，如同思緒一樣，「心無旁騖」的行駛在秋天的草原上，經過一番劇烈的思想活動，仍不能對它有完全的了解，下出定義，只能「心無旁騖」的體驗和感受。

「產安江」的點評

秋天的草原，使得塵封已久的游牧民族的歷史更加增添了一種悲愴的意味。吉普車一路行駛，車上的「我們」與其說是在觀光，不如說是在想像（因為即使「我們拉上窗，卻什麼都沒有看見」）。而想像未必與真實的歷史契合。 但這又何妨，關鍵是：這種對於歷史的想像，給讀者帶來了什麼？如果說夢境中「抬起了頭」的「騎著白馬的少女」，是在對未來表達某種希望，那麼這希望連同此詩前後鋪陳的一系列歷史鏡像（高高上崗上站著的白牧羊犬、古戰場、匈奴人的鐵騎、狼的哀嚎等等），最終都要「被染成死亡的黃色」。這是一方面，且這方面容易引起讀者的聯想和共鳴。另一方面，詩的倒數第三句「我們說，這是荒涼的石頭從未有過的尊嚴」，突然起立，正是此詩的精華所在: 無論歷史怎樣充滿血腥，甚至其中不乏浪漫的情調，但是牢不可破的「石頭」始終不為所動（「尊嚴」），只是、只需在大自然的演化中竭力維持著它自身。換句話說：一切人類歷史的悲歡離合，都與這塊「荒涼的石頭」無關，唯一與之相關的是大自然本身的律動和演化，勢不可擋，也無須去擋。至於詩的最後，無非是藉助無知無覺的「秋天的吉普車」，來強化這種「尊嚴」，與人世的悲愴形成反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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欄目主持：孤 城

網友點評整理：金石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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