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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大英帝國在;她不在了,大英帝國也看不見了

當然題目也可以改為《有了帝國才有她,帝國都沒有了還要她幹嘛?》

這個「她」,不是一個人,而是一條船,一艘英國皇家遊艇(Her (or His)Majesty"s Yacht,HMY),在英文里「船」是女性。

英國皇家遊艇「不列顛尼亞號」

英國有首的愛國歌曲叫《統治吧,不列顛尼亞!》(Rule, Britannia!),裡面反覆出現這麼幾句歌詞:「統治吧!不列顛尼亞!不列顛尼亞統治洶湧的海洋!不列顛人永不受奴役!」(Rule Britannia! Britannia rule the waves,Britons never, never, never will be slaves.)。

這首歌誕生在1740年,雖然後來發生過北美13個殖民地獨立成為美利堅合眾國的糟心事,但大英帝國還是蓬勃向上,到後來確實出現了個「旗飄七大洋,白日永不落」的帝國,統治了海洋。所以不但皇家海軍把他當軍歌,連英國陸軍也喜歡唱,每次只要唱到這幾句歌詞,在場的所有英國人都會跟著唱,是人都愛國嘛。

不列顛統治海洋,不列顛君主也就只要有可能,就坐皇家遊艇出行。花點時間無所謂,反正英國君主是虛君,在不在國內絲毫不影響國內的政治生態,出訪時花時間多少就不是應該考慮的因素,更重要的是國家的形象。

英國是島國,在統治海洋之前就不得不和海洋打交道,本身英國王室就是從海對岸的諾曼底乘船而來到英格蘭的,獅心王理查一世也是乘著船去參加十字軍的。至於將遊艇作為一項運動引進英國的是是以會享受而聞名的查理二世,從他之後英國王室總共有過83艘皇家遊艇。

查理二世的老子查理一世被克倫威爾砍了頭,他自己也在內戰中輸得一敗塗地,在輸完內戰最後一仗伍斯特戰役之後不得不逃往法國,乘坐的就是皇家遊艇「驚奇號」(Surprise),在他復辟之後,查理二世還不失幽默地把這艘遊艇改成了「皇家逃亡號」(HMY Royal Escape)。

據說「皇家逃亡號」是這樣的

雖然那時候的大英帝國的領土和人口都不是頂峰,但大英帝國最強大的時候是維多利亞女王的時代。維多利亞女王也最講究皇家遊艇,她把皇家遊艇提高到了國家威望的高度。

維多利亞女王最早的遊艇「喬治號」

維多利亞女王原來有艘喬治號(HMY Royal George)的帆船遊艇,但發現帆船跑不過蒸汽機輪船時就換了一艘蒸汽機的維多利亞-阿爾伯特號(HMY Victoria and Albert,阿爾伯特是女王的德國丈夫),處女航就坐著去了老對頭的法國。

第一代「維多利亞-阿爾伯特號」

處女航的時候發生了這麼一個小插曲:正在甲板上心滿意足欣賞海景的維多利亞女王發現邊上的船員們似乎發生了騷動,她把船長叫來了問話。船長老老實實地稟報說是因為正好到了船員們該喝酒的時候,陛下在甲板擋了他們的路,著女王陛下才恍然大悟:「我以為這船很好,看來還是小了點」。

那時候的大英帝國不缺錢,缺的只是花錢的理由,再造艘第二代維多利亞-阿爾伯特號就是,排水量直接從330噸跳到了2470噸。

第二代「維多利亞-阿爾伯特號」

但一會兒女王又不開心了,向國會要求打開錢袋子再造一艘更大的。因為她外孫德國皇帝威廉二世和外孫女婿俄國沙皇尼古拉二世都有了更大更新式的遊艇,這樣老外婆的臉面不好看,於是國會又出大錢,572000英鎊——巡洋戰列艦威望號(HMS Renown)造價的5/7,造了一艘第三代維多利亞-阿爾伯特號,排水量達到了4700噸。

第三 代「維多利亞-阿爾伯特號」

大是大了,但這艘船其實不太好,設計上出了毛病,船的重心過高,後來不得不用大量水泥塊來壓艙,結果根本就沒有速度,被德國皇帝威廉二世譏笑成「浮在水面上的一隻大烏龜」。好在這船下水時的1901年7月維多利亞女王已經過世半年了,要不然女王陛下一發火,發兵去打她那個忤逆不孝的外孫,第一次世界大戰沒準會提前個十來年。

於是英國人就成天操心著怎麼換掉那隻大烏龜,但接連遇到了兩次世界大戰,這個計劃也就耽擱了下來,一直到第二次世界大戰結束天下太平了,才又開始操心這件事。

英國是第二次世界大戰的戰勝國,但這個戰勝國已經在過去的兩次世界大戰中耗盡了所有的財富,已經窮得見了底,靠美國人的經濟援助才能存活。但當時的大英帝國還在,英國人還有一個帝國復興的夢,因此在食品供應都還是配給的1952年開工建造這艘遊艇,可能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建造不列顛尼亞號花了多少錢都是一個謎,只聽說光超過預算部分就達到了20萬英鎊。

泰晤士河上的不列顛尼亞號

在不列顛尼亞號之前的皇家遊艇都屬於皇家海軍序列,不列顛尼亞號有點不一樣,雖然不列顛尼亞有軍艦的機能,但不屬於皇家海軍。然而船員全部來自皇家海軍,包括21名軍官和256名水手。還有一支海軍陸戰隊樂隊常駐船上,包括1名指揮個26名樂手,在船上有王室成員時,還有一個排的海軍陸戰隊負責安全保衛,女王在船上時邊上肯定有皇家海軍的驅逐艦護航。

右起:里根總統、女王、南希夫人、菲利普親王在不列顛尼亞號上

船的用途是為皇室成員的國事訪問、正式招待會以及英國王室成員的蜜月和渡假時服務,在不列顛尼亞號44年的服務中,她載著英國王室成員完成了968次對英國國內外的訪問,航行里程1,087,623海里(2,014,278 公里)。

不列顛尼亞號上的大宴會廳

為了王室所需要的安靜,船上的命令儘可能地使用手勢,全體船員穿的都是白色軟橡膠底布鞋。女王用的羅爾斯羅伊斯車當然也永遠裝在船上,船上的王室成員觀景甲板是專門設計的,保證任何時間風都不會迎面吹來,以免造成吹翻皇室成員的服裝的尷尬事件。

查爾斯王子和黛安娜王妃在不列顛尼亞號上

1997年香港回歸,在回歸慶典結束之後,最後一任港督彭定康陪伴出席典禮的威爾士親王查爾斯王子乘坐不列顛尼亞號從香港返回英國,那是不列顛尼亞號的最後航行。

「不列顛尼亞號」最後航行回到英國的景象

現在都公認所謂「大英帝國」的崩潰進程開始於1947年的印度獨立而終結於1997年的香港回歸,花了整整50年的時間,這艘「不列顛尼亞」就正好是這段崩潰歷史的見證者。不知道是巧合還是宿命,隨著香港回歸給大英帝國敲上了最後一顆棺材釘,不列顛尼亞也就完成了使命而退出了現役,系留在蘇格蘭愛丁堡的利斯港供人參觀以重溫那遙遠而清晰的帝國夢。

系留在利斯港的不列顛尼亞號

現在船上所有的鐘都永遠指著一個共同的時間:3:01分,那是女王在1997年12月參加了在船上的最後一次慶典之後離船的時刻。

女王在不列顛尼亞號最後的慶典上抹眼淚

現在英國沒有了皇家遊艇。

在討論不列顛尼亞號退休的1997年年初想的時候還是保守黨的梅傑當首相,他答應給女王一艘新遊艇,但是5月份就換了工黨的布萊爾,布萊爾不太喜歡王室,據說他太太更是一個共和主義者,於是遊艇就沒了——沒錢,大家都要緊著點,陛下也不能例外,香港都沒了,您還記掛著那條船幹嘛?

到現在,保守黨里還不時有人提議要給女王弄條船,說那不是錢的問題,而是英國的面子和外交上的問題,但工黨一開口就是,女王有的是錢,她自己造條船玩沒問題,但是國庫出錢還不如給海軍做軍費,皇家海軍還缺船吶。

說來說去還是沒了帝國的錯,沒了帝國的女王什麼都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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