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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將荒灘變「銀田」?小村鎮「鶯歌海」走上教科書

原標題:誰將荒灘變「銀田」?小村鎮「鶯歌海」走上教科書

金色晚霞映照在鶯歌海鹽田上。蘇曉傑 攝


居諸不息,寒暑推移。


從1958年底鶯歌海鹽場生產出第一批鹽,到如今已走過一個甲子的時光。

60年幾多風雨,「鶯歌海」從一個海島西南邊陲的小村鎮,到走上教科書,成為幾代人共同的時代記憶,成為一張海南的地理名片,其背後的故事經過一番淘洗,呈現於世人面前……


一格格曬鹽池,呈「井」字相連;一座座鹽堆,如初雪般澄澈人心。走入位於海南島西南角,北部灣與南海交匯處的數千畝鶯歌海鹽田,詩與遠方在這裡得到最好的詮釋。


廢棄鐵軌、子弟小學、上世紀六七十年代職工樓、寫滿社會主義建設時期標語的發電廠,充滿特殊年代的記憶。走入樂東黎族自治縣的鶯歌海鹽場,跨越幾個年代的歷史氣息撲面而來,遲暮、滄桑,抑或是厚重?似乎很難找到輕重得當的詞語來描述它。

鶯歌海鹽場建設初期施工場景。

起源


日軍侵瓊時對鹽場的開發


一頭是數千畝銀光閃爍的鹽田,一頭是望不盡的蔚藍大海,一段短短的納潮溝,既溝通了大海與人世,也串聯起古往與今來。「追溯鹽場起源,不得不提日本人的規劃與開發,未竟的龐大開發中,只有一條納潮溝得以基本完成。」鶯歌海鎮文史專家陳明發介紹。


1939年2月14日凌晨,一聲炮響打破了三亞灣黎明前的平靜,一天內,三亞街、榆林港、崖州接連淪陷,瓊南進入了飽含血淚的抗爭史。同年7月3日,日軍在樂東黃流附近的海岸再次登陸,佔領了佛羅、鶯歌海、嶺頭等地,尖峰嶺下,萬畝灘涂陷於敵手。


在此之前,日本人早已覬覦這片天然的製鹽寶地,日本科學家吉川涼在台灣作海南島調查報告時,就曾提及了鶯歌海地區的氣象、地理及鹽業資源優勢。


在廣東省檔案館,就收藏著一份名為《東亞鹽業株式會社建設鶯歌海鹽田工程概況》(以下簡稱《工程概況》)的珍貴史料,這是日本投降後,兩廣鹽務管理局三亞鹽場公署三亞場務所主任於1946年撰寫的報告,對日本人為掠奪海南島資源而開築鶯歌海鹽場的情況,作了較為詳盡的記述。

1935年,日本國內用鹽量已達185萬噸,隨著對外侵略的擴張,用鹽量自然增加,其50%以上的用鹽來源於地中海、非洲與中國等地。「本島備有產鹽之最優條件,鹽質之佳世所共知,經其佔領,野心如狼虎者,自不會放過如斯資源。」《工程概況》中如是寫道。


日軍入侵海南後,由日本壟斷財團三井洋行投資,成立東亞鹽業株式會社,著手籌備在鶯歌海地區開發鹽場。三井洋行董事長藤枝得一曾親自率領海軍特務部台灣專賣局技師山田貢到海南,並編寫了幾份報告材料。「除地質比較上不甚善美外,余均為製鹽之最優良條件。」其報告中對鶯歌海製鹽的各項條件作了詳細評價。


彼時,軍事日用逐漸增加,日本政府為了獲得軍事化學工業原料,迫不及待地進行籌建施工。1942年起,在日本海軍特務部的主持下,會同東亞鹽業株式會社,對鶯歌海地區開展大規模的勘測,計劃年產34萬至41萬噸,並開始抓來勞工施工興建。


由於受到抗日武裝力量的打擊,炸毀了海運設備的船隻,致使施工進展緩慢。至1945年,三年間僅打通了一條小納潮溝和建成一條榆林至黃流的窄軌鐵路路基。隨著侵華戰爭的失敗,其建場計劃宣告破產,大部分重要圖紙也已被毀,鶯歌海鹽場第一次大規模開發計劃就此終了。

1957年冬開工興建的鶯歌海鹽場攔洪閘。


擱淺


國民政府開發鹽場的設想


日本人敗退後,國民政府隨即接管了瓊島的行政系統,同樣的,日本人未完成的鶯歌海鹽場建場計劃落到了國民政府手中。


雖然在建場計劃剛起步就已結束,但日本投降後就有報紙報道稱,日本人於崖縣建有大規模之鶯歌海鹽田。而後,國人的目光被這裡的新興工業吸引而來。

1946年,「四大家族」所掌握的舊中國鹽業公司提出開發鶯歌海鹽場的設想,國民政府財政部長宋子文利用他掌握的舊鹽務系統大權,令舊鹽務管理局立即成立鶯歌海鹽場籌建組織,並著手整理日本人遺留下的資料。


據《鶯歌海鹽場場志》記載,1946年至1947年,舊鹽務管理局關允副局長和鄭豐曾帶領工程技術人員兩次到海南。但未曾前往鶯歌海實地勘測,便提出幾個脫離實際的設計方案。


據鹽場老員工推測,不去勘測的原因可能有二:一是當時鶯歌海地區距離中共的根據地較近,瓊崖縱隊游擊活動較多,當時地方鹽務機關向上移交的地圖上,已把鶯歌海塗成「生人勿近」的「匪區」;二是當時有地方鹽務官員認為抗戰數年來,各區都在產鹽,「則現有鹽田之產量,必呈生產過剩已無疑……鶯歌海鹽田現下似無續成之必要」 。


1947年至1949年,宋子文主政廣東,他對發展海南鹽業,特別是開發鶯歌海鹽場興趣不減,不僅制定了《關於在海南建設現代化鹽場的指示》等文件,也曾當面勉勵擔任鶯歌海鹽場籌備專員的潛伏中共地下黨員何世庸做好鹽場籌備工作。


「日方建設鶯歌海鹽場時,技術人員大都來自台灣,為了搜集資料,我在1948年春隨鹽務總局組織的工程考察團到台灣去了一個月。」何世庸後來撰文回憶,隨後他與總工程師鄭厚平乘軍機對鶯歌海地區進行了空中考察,鄭厚平接著著手設計。


然而不久後,隨著國共兩黨戰事的發展,榆林至黃流的鐵路中斷,何世庸等籌備人員不久也奉令撤回廣州,鶯歌海鹽場短暫的三年開發夢再次化為泡影,這片與大海相連的土地期待著再次被喚醒。

1960年上半年,「大戰」鹽場西北區。


喚醒


「敢教日月換新天」

在鶯歌海鹽場金雞嶺社區,我們見到了年近九旬的鹽場退休職工吳坤新。吳坤新滿布皺紋的臉上寫滿歷經歲月的風霜,一雙凹陷的眼晴顯得深邃幽沉。


一聊起鹽場過去的故事,這位老者話語邏輯清晰,精神矍鑠,讓人又看到了那個在鹽田裡揮汗如雨的小夥子。


上世紀50年代,一段激情燃燒的歲月,既有「敢教日月換新天」的詩意與豪情,也有重振百業與開發邊疆的艱難奮鬥。


「我和另四位同志作為前鋒隊,從三亞坐漁船,走海路,第二天就到鶯歌海了。」吳坤新回憶,1955年,23歲的他被抽調作為勘測隊員來到鶯歌海,此前他是瓊山人民檢察院的一名書記員。


在1954年廣東省第一屆人民代表大會上,崖縣黃流區代表提出興建鶯歌海鹽場的要求。1955年2月,中共華南分局做出開發鶯歌海鹽場的決定,提出「分期投資,逐步擴大」的建場方針,9月成立了以何世庸為處長的鶯歌海鹽場籌建處。


1955年下半年,鹽務局初步彙集了有關資料及現場調查,並於11月提出初步的計劃任務書上報國家審批,於是,開發鶯歌海鹽場的計劃被列入國家建設項目。沉睡了近十年的鶯歌海,再次被喚醒。


鶯歌海鹽場,不僅是當時的海南也是當時的廣東省有史以來首次建造的大型鹽場,因此,它的興建必須先在經濟、自然條件利用程度、產品運輸線路等多方面進行深入的調查研究,以求得在經濟上的合理性和技術上的可靠性。


「我們開發時只拿到零星的資料,發現圖紙上的標記也都找不到了,就只好重新來,自己勘測。」吳坤新還記得兩廣鹽務局領導在會上許下誓言:「我們要在這裡建一個大鹽城!」會場一下子沸騰了,人們難掩激動之情,村民高興地說:「房子都給你們住!」


由於人手不夠,1956年5月兩廣鹽務局又組織了100人的勘測隊。資料記載,1957年3月鶯歌海鹽場籌建處共有299人,他們來自五湖四海。勘測隊歷經一年時間,完成了測定及試驗等任務。


「1958年初,我隨廣東省委考察團到湛江、海南考察,我向省委領導同志彙報了鶯歌海鹽場籌備近況,時任省長陳郁直接抓鶯歌海鹽場籌建工作,他告訴我要在大躍進開始時就響起動工的鑼鼓,我說當地缺勞動力這是當前主要的困難。」何世庸後來回憶說。

當何世庸回到籌建處,正在緊張地策劃開工時,突然接到陳郁從海口打來的電話,他告訴何世庸,已同軍區商量過可以調給鹽場5000人,問何世庸要不要,何世庸當即回答:「要!」


一個多月後,從部隊轉業和退伍的5600名官兵乘船來到鶯歌海,加上當地民工,共組成5個施工工程隊,總人數9200多人,高峰期達1萬多人。就這樣,在祖國南海之濱,歷經十多年沉浮曲折的鶯歌海鹽場得以動工開建。


1958年鶯歌海鹽場第一批100多噸原鹽產出,1962年2月,大文豪郭沫若訪鶯歌海時,不禁為數萬畝鹽田的壯美景觀而感動,寫下浪漫詩篇:「鹽田萬頃鶯歌海,四季常春極樂園。驅遣陽光充炭火,燒乾海水變銀山。」

鹽場內鐵路施工。

1958年2月,鶯歌海人民熱情地用漁船接駁搭橋,歡迎轉業和退伍軍人的到來。


歲月沉浮一甲子


文海南日報記者 梁君窮


步入鶯歌海鹽田,在雪白的阡陌縱橫間可見好幾段已經廢棄的鐵軌,這些鐵軌雖已銹跡斑斑、枕木腐朽,但其整齊排列在鹽田中,向遠方伸去,猶如巨人用釘耙在此犁出的歷史印跡。

鐵路與火車,見證了鹽場近一個甲子歲月的轉折沉浮。「1959年11月底,專用火車進場裝載第一批原鹽出場。從此,火車不斷地行駛在這些鐵軌上,去往八所港和三亞港,再將鶯歌海鹽運往全國各地。」鹽場老職工廖國彪回憶說,後來產量下降,火車走得也少了,直到前兩年,最後一列正式停運。


如果從鹽場建設擴張來看,大概經歷了三個時期,第一個時期是從1955年至1962年的籌建、初建時期,第二個時期為1962年至1975年的緩建時期;第三個時期為1976年至1980年的續(擴)建時期。三個時期總共完成投資4229.49萬(不含鹽化工廠),完成生產面積2981.78公頃。


《鶯歌海鹽場場志》記載,1962年國家對國民經濟進行大調整,5月,中央決定鶯歌海鹽場為緩建單位,基建隊伍大量壓縮回鄉支援農業,只留下1000多人堅持生產,並對灘田進行「填平補齊」工作,至此,一場聲勢浩大的建場活動(即第一期工程)宣告階段性結束。


但在那時,在瓊島西南端的一片處女沼澤地上,已呈現出一個初具規模的南方最大的海鹽曬制場——鶯歌海鹽場,從此,鹽場進入正式生產,並艱難地向前奮進。


儘管從試產開始就十分注重生產工具的改進,為機械化的推行做出了種種艱苦努力。上世紀90年代前,鹽場的生產手段大多是以人力為主,機械化為輔。雖是揚水機械化,但生產操作、池鹽上坨仍是用人工肩挑。從1978年以後才部分採用運鹽車拉鹽,但也需人工輔助。其餘均用人工肩挑。


也就是在那個艱苦的年代,鶯歌海鹽場的全員勞動生產率、實物勞動生產率全省最高,原鹽的成本全省最低,1988年產量更是達到了27萬噸的歷史最高值。


鶯歌海鹽場獲得過很多榮譽:1984年,生產的日晒優質鹽產品被評為輕工部和省級優質產品;1985年又獲廣東省鹽業公司優秀產品稱號;1986年再獲輕工部行業評比第一名;1988年獲國家二級計量標準合格證書……


那是一個榮光與辛苦並存的年代,鶯歌海鹽場也正是在那個時代逐漸成為與長蘆鹽場、布袋鹽場並稱的全國三大鹽場,並開始走進教科書,成為一代代人的集體記憶。


儘管已近耄耋之年,但只要有空,廖國彪還是喜歡走到鹽田邊,或是步上金雞嶺,望著雪白的鹽山,他時常想起:大戰鐵路聯絡線基礎工程;大戰西北區初級池工程……每場「戰役」艱苦奮戰的畫面,還有那些並肩作戰,把荒灘變「銀田」的戰友們又重現眼前……

(文海南日報記者 梁君窮/本版圖片均由鶯歌海鹽場提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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