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水塔與現代景觀

儘管塔的形式公認為是由印度延傳過來，但在中國的古建傳統中也非常重視塔的應用。當代人對塔的形制分類相對熟知（如樓閣式塔、密檐式塔、亭閣式塔、金剛寶座塔），卻對塔的功能認識不足，一般情況單一認為塔的功能僅為佛塔。本期奧雅和大家一起探討曾經輝煌之勢勝於佛塔的另一種塔的形式——風水塔。

風水塔，是一種特殊建築，屬陽宅建築之一。凡是具有風水意義的塔，諸如鎮山、鎮水、鎮邪、點綴河山、興盛文脈、顯示教化等，歷史上都稱之為風水塔。

風水塔的一類起「鎮」的作用，鎮水、鎮邪以彌補地形的缺陷。由於我國地形總體西高東低，北高南低，據《潁州志》記載：堪輿學家認為東南窪而地輕，地氣外溢而難出人才，須建塔以鎮之。旌德縣的地形象五龜出洞，當地人認為如果讓龜出走了，就會帶走文運和財氣。又因為縣城西南有一座形狀似火的梓山，導致城裡經常失火，於是修塔以避凶。

另一類風水塔則是起「興」的作用，這類風水塔常位於水口，作為一邑一郡一鄉之華表，以顯示教化、興盛文脈為主要功能。《易?巽》說巽象風：「隨風，巽」。疏去：「風既相隨，無物不順」。按儒學家說法，巽為文章之府，塔有卓筆之形。故稱「文峰塔」。其他文風塔、文峰塔、文筆塔、文昌塔、魁星樓、文昌閣均屬此類，可統稱文塔。

修文塔，要先觀水神是否有情。朝水有情，則可貯其元氣。文塔要合六秀，或合貪狼區門星，或受臨官完帶帝旺水，切忌沐浴死墓絕胎水納朝。坐向以去處為向，來處為坐。起天父地母卦而推高以合貪狼，用闊狹中心而推尺寸以合武曲。其丈尺方寸不可克山，否則會克文星，導致文運不昌。修塔要用風水羅盤測向，用羅經中針盤格定三吉六秀宜生旺食神方。文塔可彌補當地文峰低小之缺陷，使當地多出士子。明清的學人個個都想考中科舉，所以許多鄉村都修建了文塔。

明朝盛行修風水塔，全國各地大興修塔之風，風水「形勢」派的贛南地區更是突出，至今尚存數十座明代風水塔。文塔標誌著這個地方重視教育，是儒家用來興文運的一種建築形式，同時也是風水觀念的產物。湖北鍾洋縣的文峰塔，有22級，高16米，高聳在城東的龍山上，象一支巨筆，大有倚天鋪雲，寫盡乾坤滄桑之勢。當地學子每每見到此塔，油然而生追慕前賢的感慨。

陝西省涇陽縣東南有一座塔叫崇文塔，建於明代，傳說是當時在朝為官涇陽藉尚書李達為給家鄉人辦點事，就請了陰陽先生來勘察，陰陽先生看涇陽西北有山環，南有水抱，風水極佳，為什麼不興文運。再細看，原來西北有座筆架山，可惜有架無筆，南有涇河為墨，只待巨筆來蘸，於是在東南巽方建一塔，以振興文運。說也怪，自明朝以後，涇陽文人輩出，書法家於佑任，左聯創始人馮潤璋，國學大師吳密，當代作家李若冰、雷抒雁、白描，書法家蒙志軍等均出自涇陽。

有些地方可能因財力不足不能修建文塔，於是當地百姓發掘具有象徵文筆的山，表達好的風水意義。如廣東省東莞市，古以朝山黃嶺為文筆鋒；廣東省和平縣城，有正對的文筆山；四川省閬中縣城，在東南塔山上建文筆塔，足見當地百姓對興文脈的嚮往和重視。

《陽宅三要》云：凡都省、府庭、州縣、場市，文人不利、不發科甲者，宜於甲、巽、丙、丁四字上立一文筆峰，只要高過別山，即發科甲。或山上立文筆、或平修高塔，皆為文筆。

用現代景觀設計學的思想來解讀一下傳統風水塔，對我們認識它有很大的啟發。凱文林奇在《城市意象》在構建意象底圖中的五個重要要素：路徑、邊沿、區域、節點和標誌，標誌是構建意象底圖的重要部分，這一理論也得到了設計界的廣泛認同。「標誌」本身帶來的標示、身份意識對形成積極的居住氛圍有很大的幫助。

另一方面，從環境心理學的角度來理解風水塔，尤其文塔所產生的積極引導，作為一個精神旗幟敦促著、激勵著當地讀書人積極進取，考取功名。這是通過環境建設來弘揚社會正確的價值取向，促進正能量的良性循環，這也正是現今城市化建設中比較緊缺的類型，此類建設也顯得尤為迫切。

風水塔在過去的幾十年里因為存在「鎮妖、避邪」等一些不符合科學，有迷信之嫌的說法，而遭到了大量的破壞。加上部分地方行政官員以建塔為由，建設屬於私人的洋樓，佔據優美的山水資源，行鋪張貪腐之實。上述這兩種原因都讓原本具有積極意義的風水塔蒙羞，並遭致近乎毀滅性的打擊。但我們更要看到風水塔所承擔起的更積極的設計學、心理學、社會學功能，通過現代化的演繹方式，讓它重回當代城市生活，為促進健康、和諧的社會氛圍服務。

或許上海東方明珠和廣州的「小蠻腰」電視塔承擔起了傳統風水塔作為意象底圖「標誌」的作用，但它所承擔的文化功能相對旅遊功能來說遠遠不足旅遊功能的，那麼當代普通人心中那份文化寄託，正能量的源泉之地應該在哪兒呢？我們是否仍有可能再次依託風水塔來形成世俗的心靈皈依，以興文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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