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三十｜看草根經理人張聲如何在史上最難晉級賽帶SDG闖入LPL
2018年，隨著英雄聯盟次級職業聯賽（LSPL）和城市英雄爭霸賽（TGA）退出《英雄聯盟》職業賽事體系的舞台，處於「底層」的二三線隊伍們再也沒有直升英雄聯盟職業聯賽（LPL）的機會。
往年，草根隊伍們一年有兩次機會闖進LPL，只要他們拿到一個賽季的冠軍即可。如今，32支戰隊爭奪唯一機會，而這一次機會僅僅是拿到LPL的優先競標權而已。
北京時間9月23日，SDG捧起了2018年英雄聯盟發展聯賽（LDL）的冠軍獎盃，獲得進入LPL的優先權。那一刻，SDG的《英雄聯盟》分部經理張聲（ID：詩為隴上）笑著哭了。這是他帶著LSPL/LDL隊伍三年來，第一次拿到冠軍，這個冠軍比他想像中要來得更晚一些。
「我們剛拿到LDL冠軍的時候，我有一個錯覺，我自己就是電競屌絲的逆襲，但我不是男主，是男配。」張聲說。
入行後的第一個寒冬
跟大多數電競人一樣，張聲從小就喜歡打遊戲，但對於遊戲之外的東西了解甚少。高中畢業之後，他選擇從甘肅老家前往江蘇上大學，開始接觸貼吧。「我當時把一年中發生的《英雄聯盟》大事件，在年底的時候盤點下來，寫了一個系列叫『品鑒』。」
這個系列受到了很多吧友的喜愛，張聲也因此找到了很多志同道合的朋友。貼吧經歷一直持續到他大學畢業後進入了第一家電競俱樂部——OMG之後，那是他的第一份全職工作，「做粉絲運營的工作，雖然不能是帶隊，但也學到了很多東西。」拿著每個月2000元的工資忙得不亦樂乎，但他並不覺得累，更多的是享受。
「能做自己喜歡的事情我覺得很幸運。」 張聲說。
幸運的時間並不長，張聲選擇離開OMG，帶著自認為相當OK的履歷：PLU的實習經歷以及在OMG的粉絲運營，前往PE求職，但等待他的是拒絕。他沒有很難過，而是抱著「別人不能慧眼識珠」的想法，繼續去其他俱樂部求職。然而現實卻狠狠給了他一巴掌。
「我又去了很多傢俱樂部，沒有人願意要我。」張聲說，「我有點懷疑人生懷疑自己了。」離開OMG之後，張聲經歷了人生的第一個寒冬。
求職無果的他只能背著行囊回到了甘肅老家，靠幫媒體寫攻略、新聞的微薄薪資度日。「收入很少很不穩定，卻是我當時全部的生活來源。」張聲回憶。父母看到他如此艱難，一而再再而三的勸他不要做電競，找一份大眾行業做做算了。
在現實面前，張聲也妥協了。他坐火車到西安找到了一份在美團跑腿的工作。一周之後，他不甘心就這麼放棄，再次回到了甘肅。「我覺得我是在浪費青春，我不想這樣過一輩子。」
再次回家之後，他依舊拿著微薄的薪水兼職寫稿，在貼吧上暢聊電競，因為在家的緣故他不需要負擔房租和伙食費，卻也不得不面對父母的叨嘮和親朋好友異樣的眼光。
「那年冬天，真的很冷。」張聲說。
改變命運的一通電話
終於有一天，一通來自老鄉的電話，讓張聲得到了「逃離」老家的機會。「我做了一個電競俱樂部，你要不要過來幫我？」電話那頭，老鄉熟悉的聲音響起，電話這頭，張聲紅了眼睛。
度過了2014年的寒冬，2015年對於張聲來說，是收穫的一年。
進入LD之後，他從最底層的助理做起，到媒介再到到領隊，逐漸升到媒介經理兼領隊，由於他上面的人員流動很大，給了他很多練手的機會，在這期間，他幾乎把俱樂部所有的流程都接觸了一遍。「這種感覺很神奇。」 張聲說。
不過有收穫就有遺憾，進入俱樂部的管理層之後，張聲不再活躍於貼吧之上，他悄悄告別了那些吧友和網友。「之前我只是粉絲，想說什麼都可以，但後來我說的話代表了俱樂部，必須謹言慎行。」
這是一次艱難的道別，就像強制改變一種習慣。他還是會習慣性的打開貼吧瀏覽帖子，卻再也沒有發過一篇帖子。
2016年8月7日，是LD離LPL最近的一次，但擁有豐厚底蘊的SHR硬生生的將他們攔在了門外。LD原本還有機會在第二年再次衝擊LPL，但主力隊員被LPL各大俱樂部買走，他們的目標從沖入LPL變為了在LSPL保級。
「再組隊的時候LD比較追求性價比。」張聲說。大廈將傾,一木難支。最終在2017年，英雄聯盟職業聯賽宣布改革之際，LD競標失敗失去了最後的機會，隨之而來的是老闆的撤資。
那通電話改變了張聲的命運，卻沒人能改變LD的命運。
LD解散之後，張聲受到了遠在北京的SDG邀請，略作思考之後，他又一次背起行囊出發。「我從LD離開是帶著很大的財富走的。」
在LD期間，一周內曾發生了兩件對張聲衝擊很大的事情。「一個媒介朋友在比賽間隙玩籃球回來就猝死了，一個從小認識的朋友，很健壯，但壓力很大連續加了幾天班在開會現場猝死了。相隔不到一周時間，我生命中為數不多的朋友中，一瞬間少了兩個，感覺我自己好像隨時也會沒。」張聲陷入悲傷的回憶。
以前他熱愛電競，可以靠微薄的寫作工資生活，不考慮結婚買房和未來，十足的理想主義者。那件事之後，他買了房，背上了房貸，交了女朋友。
「人變現實了，開始我是漂的，後來發現還是踩在地上踏實點。」張聲開始在閑暇時間去學習其他技能：企業管理、人力資源、寫作。「之前很擔心，怕自己如果不做電競找不到工作。現在，我一點不擔心去哪，假如我今天失業了，我明天就能找到新的工作。」
在俱樂部中擔任起「慈母」的角色
採訪當天，張聲背著書包從嘉興的家中坐高鐵前往上海，到處尋找SDG新賽季的基地。在這之前，他已經去考察了多家LPL俱樂部的基地，「很大很豪華。」張聲說，「我們人少，基地只需要800平左右的面積就好了，但現在看的房子都是1500平的，有點頭疼。」
SDG在北京的基地，位於五環外的亦庄，場地不大卻也舒服。整整一年的時間裡，張聲往返於嘉興、上海、北京之間，已經習慣了在五個小時的高鐵路上眯上一覺。
在SDG中，教練擔當著嚴父的角色，張聲則義不容辭的擔任起「慈母」的角色。「三天兩頭有小孩過來找我聊天，我需要不斷的疏導他們，幫他們樹立一個比較正確的價值觀，每個人都會給我講很多。」
甚至有一次，有位四川的選手問張聲，「我賺到的錢應該用來幹嘛？」張聲給出的答案是：開火鍋店。
「我見過很多亂用的，賭博、買車，錢應該花在刀刃上，因為電競是青春飯，用來投資最為理性。」快年滿三十的張聲將投資的理念早早的講給了孩子們聽，但於他們而言，他們只能聽進不亂花錢，關於投資似乎有些過早。因為他們年紀尚小，連五險一金的好處還一無所知。
張聲會負責隊伍和選手的初步接觸，有一次他跟選手談好了稅前工資，但發工資的時候扣完稅沒有那麼多，「他說我騙他，小孩子無法理解扣稅、社保的概念，聊養老金的事，他們覺得太遙遠了。」張聲笑著說。
所以他不得不體貼入微，不僅在訓練上還要在生活上幫助孩子們，他準備了各種藥膏應急葯，也記得每一個選手的吃飯口味，「我們選手都愛吃辣，每次吃飯的時候我都會點一些他們喜歡吃的東西。」其實來自甘肅的張聲並不能吃辣。
「我剛拿到LDL冠軍的時候，我有一個錯覺，我自己就是電競屌絲的逆襲，但我不是男主，是男配。」那一天，在選手的提議下，他們一起去吃了一頓張聲喜歡的港餐。「那一頓吃的特別香。」
第二天，張聲和相識兩年的女朋友趕往甘肅老家籌備婚禮。11月18日，在他三十歲之際完成了人生又一件大事。然而，還沒來得及享受婚後甜蜜，第二天他就離開了。
「因為轉會期到了。」張聲說。
升入LPL之後
自從英雄聯盟次級職業聯賽（LSPL）和城市英雄爭霸賽（TGA）合併之後，賽區分散，大多數選手都是新面孔，導致關注度低。除了一些明星選手和明星戰隊之外，很少受到關注和報道。「北京賽區的線上觀看人數穩定在5-6萬人，線下一般7、8個人。」張聲說。
不過他和選手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待遇」，即便是拿到了LDL冠軍也做好了心理準備，剋制著內心的落差感。距離SDG奪冠過去了三個月時間，官網新聞到現在還停留在9月23日關於YM的一則新聞上。「就好像我們隊伍沒打過一樣。」
不過隨著SDG競標成功進入LPL，相關的報道就越來越多了。確定升入LPL的那一天，張聲回到了貼吧，首頁已經沒有了熟悉的ID，他忐忑的發了一貼，他知道也許下一分鐘，這個帖子就沉入海底。但現實卻是很多老朋友都來留言祝福，就連一些人幾乎不冒泡的人也都紛紛出現，「貼吧是我電競生涯的起步，他們的祝福讓我覺得特別開心，非常感謝他們。」
進入LPL之後的忙碌讓張聲有些喘不過氣來，從新基地選址的確定到人員的安排，事無巨細，一天24小時處於待機狀態。在和眾多LPL的前輩經理們交流的時候，他逐漸發現了自己的不足，他說：「知道的東西越多，就越謙卑。以前懂得少所以有些不知天高地厚。」
他希望自己能成為像Linko一樣的職業經理人，在哪個項目都能風生水起，打出一片天地。「但是現在，我還是先做個弟弟，多向前輩們學習總結經驗。」
12月20日，SDG馬上要以LPL隊伍的身份參加德瑪西亞杯了，這對張聲和SDG來說異常重要，即便他們知道，他們可能只是配角。「但配角也能有春天。」張聲滿懷期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