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尼奧的倒下，「飯圈足球」的興起

穆里尼奧下課了，虎撲上，懂球帝上，各種體育新聞的評論區里，有人傷感，有人狂歡。

這原本是再正常不過的一則體育新聞：曼聯戰績欠佳，作為主教練的穆里尼奧難辭其咎，他沒有做好人員管理，戰術也略顯落伍，於是曼聯讓他拿違約金走人。

競技體育，成王敗寇。

然而社交媒體上圍繞他——一個教練，而非球員——的討論，早已超過了普通下課消息所應帶來的熱度。這個帶有明顯個人符號意義的「特殊的一個」，成為了足球與飯圈文化融合的縮影。

特殊的一個，偶像型教練

作為一個運動宅，我既喜歡AKB48，也喜歡國際米蘭。有幸對飯圈（粉絲）群體有所了解，也對球迷群體有所了解。

球隊、球員有狂熱粉絲已經不是新鮮事，南美那邊就不說了，只在中國，早年看甲A的時候，應該知道「球迷皇帝」羅西。而也早有女球迷滿世界追巴蒂的往事。

羅西甚至為了看球鬧得妻離子散，擔得起「狂熱」二字

但在穆里尼奧之前，沒有任何一個教練員，能夠成為足球場上的主角。即便在球員時代叱吒風雲，執教生涯榮譽等身，「名帥」也依然是球員的陪襯。

從這個角度來說，穆里尼奧擔得上「特殊的一個」稱謂。從2004年帶領波爾圖拿到歐冠開始，這個桀驁不馴的葡萄牙人，就吸引了許多痴迷於其個性的「人迷」

「桀驁不馴」這個詞往好了說是做自己，往壞了說是脾氣大。這一體兩面，也代來了穆里尼奧的兩種粉絲：死忠、黑粉。

死忠自不必說，維護偶像到天荒地老，即便是一些教練業務上的失誤，或者行為上的失態，也會自發在網路上「洗白」。

而黑粉則是另一個極端，任何穆里尼奧執教球隊的負面消息，都可以究責到他身上，也會在任何相關新聞下，極力去從人品、道德層面進行人身攻擊。

以前我不理解：無論如何，這不過是遙遠的歐洲的一個聯賽，一支球隊和一位教練，這麼較真的人家也不會看見，何必呢？

後來年長一點才懂，人家不是真的為了穆里尼奧怎樣，而是為了自己辯爭。

符號化的穆里尼奧

「大眾使自己與明星認同，把明星看作渡入烏托邦的引導，以明星身上折射出的微弱光芒作為脆弱人生的依託」

——愛德華·泰勒《原始文化》

網文、爽文有一個經典的「龍傲天」樣板形象，鼻孔朝天，藐視一切，同時還秒天秒地，事業美女雙豐收。這當然是作者意淫的產物，而這類爽文讀者，多少又和球迷群體重合——年輕直男。

當他們把意淫投射到現實中，很容易在想像中，使自己和穆里尼奧產生認同。或者說，通過反覆確認和美化穆里尼奧身上「龍傲天」的成分，來滿足自己的幻想。

人帥成績好又「真性情」的穆里尼奧滿足了很多人的幻想

實際上，在伊布、C羅、梅西或者卡卡身上，都出現了類似的粉絲文化。只是在教練層面，真的是穆里尼奧獨此一家。

此時，穆里尼奧作為一名教練，其性格、執教水平、人員管理方式及戰績，都變成了一種消費符號，「穆里尼奧式」的直言快語、防守反擊以及功利足球，潛移默化中變成了品味、內涵、價值觀這些形而上的東西。

這種輿論的認同者便是粉絲，而反對者則有另一套符號理解方式：「穆里尼奧」是心胸狹隘、睚眥必報、為了獲勝不擇手段的小人的代表。體現在他喜歡打心理戰、喜歡批評球員、喜歡用「工兵」而不喜歡「創造性球員」以及口無遮攔等表徵上面。

基於同樣的理解，「黑粉」也形成了自己的群體，並不斷的通過抹黑穆里尼奧，來製造和維護自我認同。

無論哪一種理解，其實與穆里尼奧本人實際上如何無關，兩方只是捍衛自己認同的那個符號。而穆自己對此的看法，大概可以用他自己引的一句諺語概括：

「大篷車經過了，一群狗在狂吠；你看看那些狗，但大篷車繼續前行。」

一個穆里尼奧倒下，許多偶像起來

商家最不可能錯過處於風口浪尖，能夠帶來巨大廣告收益的消費符號。因此穆里尼奧成為了教練員中獲得商業代言最多的那一個。

捷豹汽車、宇舶手錶、Atlantis酒店、薯片先生和立頓茶葉代言表單中，都能看到他的名字，僅商業代言收入，就超過1200萬英鎊。

這一次下課，如果不能在歐洲豪門東山再起，隨著話題度下降，也許他的商業價值也會漸漸凋零。

但他在這15年間的成功，實際上給了足球世界一個非常好偶像製造指南。這些年，懂得營銷自己的球員乃至教練也越來越多了。

現在，你時常能夠看到伊布裝逼，內馬爾博格巴換髮型，C羅換慶祝動作，梅西妻管嚴……的新聞，然後底下評論一片叫好。

雖然粉絲都願意相信這是明星們自發的行為，但理性想想，其中當然少不了團隊的包裝。在保持競技水平的基礎上，諸位及其幕後團隊，都懂得了做自己人設，結粉絲歡心。

雖然有的時候，球迷依舊有瞧不起娛樂圈偶像的舊習。但當球員的新聞下開始有控評，有反串黑，有不失尷尬的強行安利，「飯圈文化」也就結結實實的砸在了足球世界之上。

這當然未必是一件壞事，消費符號的建立帶來了鄙視鏈和攀比，更多的話題在社交媒體上瀰漫開來，帶來了流量，也就帶來了錢——足球和足球明星，將變成更成功的商業產品。

而且比起娛樂圈，「菜是原罪」依然是足球圈的定律。穆里尼奧成績不好就要下課，C羅梅西踢得不好的時候依舊會挨罵。曝光量依舊依賴業務水平，無法強推。

所以，穆里尼奧們當這個足球世界的偶像，也並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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