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李清照齊名才女，婚姻不幸留下「斷腸詩」，其中一首暴露婚外戀

有一位宋代才女，幾乎與李清照齊名。

她的詩詞幽怨哀婉，多有「斷腸」二字，有人將其輯錄為《斷腸集》。

她婚姻不幸，鬱鬱而終，死後詩稿大部分被焚毀。

而在她遺留的那些詞作中，一首詞大膽暴露了「婚外戀」，她因而被稱為「紅艷詩人」。

這位宋代才女，就是女詞人朱淑真。

在南宋孝宗淳熙年間，一位叫魏仲恭的文人，在春日來到杭州旅行。

在依依楊柳風中，隱約傳來吟唱妙音：

樓外垂楊千萬縷，欲系青春，少住春還去。猶自風前飄柳絮，隨春且看歸何處……

原來那是一曲《蝶戀花》，魏仲恭禁不住跟著吟唱：

綠滿山川聞杜宇。便做無情，莫也愁人苦。把酒送春春不語，黃昏卻下瀟瀟雨。

魏仲恭一唱三嘆，被這清新婉麗、蓄思含情的詞句感動。這首詞彷彿道出了人意中之事，絕非那些陳詞濫調可比。

於是他對作者產生了好奇，便向吟唱者打聽起此人。

吟唱者告訴他：詞作者名叫朱淑真，是當地有名的女詞人。

可讓魏仲恭悵惘的是，朱淑真早已離世，其生平事迹也沒留下多少。

春夏秋冬又幾許，佳人芳蹤難覓去，朱淑真在魏仲恭的記憶里沉睡了。

一天，有人拿著一本《斷腸集》請他作序。他打開發現，書中收錄的恰恰是朱淑真的作品！

幽深哀婉，纏綿悱惻，動人心扉，朱淑真的芳魂被喚醒。而在詞作和一些蛛絲馬跡中，這位女詞人的一生，也依稀地呈現出來——

朱淑真，像個縹緲的夢中人。她籍貫不詳，生卒年不詳。

現在很多學者認為，她是浙江錢塘人，生活在南宋時期；還有人說，她是朱熹的侄女。

她出身富有的仕宦之家，俏麗靈秀，冰雪聰明，率真可愛。

她琴棋書畫樣樣精通，尤擅書畫詩詞，在豆蔻之年，就是當地的小才女。

「幼警慧，善讀書，工詩，風流蘊藉。」

——《西湖遊覽志余》

在古典的私家庭院中，她彈琴寫詩，看花開花落，雲捲雲舒。

一天，一位少年來到了朱家。少年正準備趕考，由朱家的遠房親戚介紹，在這裡的東院借宿。

少年的儒雅俊秀，叩動了少女的芳心。

溫溫天氣似春和，試探寒梅已滿坡。

笑折一枝插雲鬢，問人瀟洒似誰么。

——朱淑真 《探梅》

那種若有若無的情愫，激發了她的小女兒嬌痴。

在寒梅盛開的季節，她笑吟吟地折下一枝梅花，插在如雲的烏鬢上，笑著問人家：這瀟洒風流的樣子，到底像誰啊！

他們成了少年知己，互相寫詩給對方，有種花前月下的浪漫。

漸漸地，這朦朧的感情，竟在各自的內心燎原。

為了鼓勵少年，她贈詩與他：「屢鼓莫嫌非作氣，一飛當自卜衝天。」

那時的她，天真爛漫，對未來滿是美好的憧憬，不知「斷腸」是何滋味。

然而在那個時代，她終究要面對其他女子也同樣要面對的——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朱淑真19歲時，父母為她定下了一樁親事。

對方不是她的少年郎——少年趕考失敗，已經黯然離開。

而那位清貧卑微的少年，也根本不曾被父母納入女婿人選。

可這位準夫婿卻不同：他與朱淑真門當戶對，又是家財萬貫，雖是一個小吏，卻也算踏上了仕途。

就這樣，在熱鬧的婚禮後，朱淑真揮別了純真的少女時代。

她彷彿一夜之間明白，什麼是相思，什麼是離愁，什麼是黃粱一夢……

可她的天真還沒被打敗。她用心地經營著日子，希望能在丈夫身上，喚起愛情的美好。

丈夫學識淺薄，與她難有共同語言，卻又熱衷鑽營仕途，常常冷落了美貌的妻子。

為了激勵丈夫，朱淑真為他寫下「鴻鴿羽儀當養就，飛騰早晚看衝天」的詩句。

然而，他的丈夫卻不解風情，更不喜歡吟詩頌詞，婚後不久竟去青樓尋花問柳。

春去秋來，朱淑真渴望的愛情，已成為夢幻泡影。

現實的冰冷，一點一點侵襲著她火熱的心。

少女時代的天真，也隨著寂寞的日子，被消磨得所剩無幾。

她努力回想著，那些無憂無慮的閨中時代，那些未品嘗過愛的日子，到底是如何度過的？

可如今那花開花落，雲捲雲舒，再無少女時的自在，而是染上了幽怨寂寞的色彩。

她開始用詩詞，來控訴不幸的婚姻，傾訴自己的哀怨：

鷗鷺鴛鴦作一池，須知羽翼不相宜。

東君不與花為主，何似休生連理枝。

——朱淑真《愁懷》

看清了婚後愛情之無望，她再難打起精神應付，開始遵照自己的本心，吟詩作畫，對月抒懷，也有了喝酒的習慣。

土花能白又能紅，晚節由能愛此工。

寧可抱香枝頭老，不隨黃葉舞秋風。

——朱淑真《黃花》

即使這樣寂寞而自我地老去，她也不願做個溫順的犧牲品，不願用虛偽的笑來掩蓋淚水和憂傷。

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卧。佇立傷神，無奈輕寒著摸人。

此情誰見，淚洗殘妝無一半。愁病相仍，剔盡寒燈夢不成。

——朱淑真《減字木蘭花·春怨》

丈夫無法理解朱淑真的內心世界，她的才華和憂傷，在他眼裡只不過是無病呻吟，於是他竟開始厭棄。

六七年間兩次陞官之後，丈夫納了美艷的小妾，與朱淑真的感情徹底決裂。

幾番激烈爭吵的結果是，朱淑真一怒之下回了娘家，這反而合了丈夫的心意。

回到昔日的庭院，朱淑真彷彿重獲自由，她試著忘卻傷痛，繼續做回那個天真自在的女子。

有時夢回往昔，她彷彿看見曾經的少年，正在春陽下對著她笑。

可時過境遷，他杳無音信，夢醒時分，寂寞如針。

春已半，觸目此情無限。十二闌干閑倚遍，愁來天不管。好是風和日暖，輸與鶯鶯燕燕。滿院落花簾不卷，斷腸芳草遠。

——朱淑真《謁金門·春半》

長期的愁與病，隱隱的相思，讓她容顏憔悴。如今的她，最怕的是春天。滿世界的綠草繁花，與她再不相干，她的青春已逝，歲月是不能回頭的！

因此每到春時，她都鬱鬱寡歡。有人問她怎麼了，她答道：「我不忍見春光也。」

鄰家的女子，約她去春遊，她也只能強打精神，掩藏自己的憔悴：

鄰姬約我踏春遊，強拂愁眉下小樓。

去戶欲行還自省，也知憔悴見人羞。

——朱淑真《約游春不去》

然而有一天，她一潭死水般的生活里，激蕩起了層層的浪花。

她聽聞曾經的少年郎，就要回到錢塘一游，竟冒著身敗名裂的危險，私自與他定下元夜之約：

火樹銀花觸目紅，揭天鼓吹鬧春風。

新歡入手愁忙裡，舊事驚心憶夢中。

但願暫成人繾綣，不妨常任月朦朧。

賞燈那得工夫醉，未必明年此會同。

——朱淑真《元夜》

那個夜晚，寂寞的日子被點亮，如同那觸目的火樹銀花。她與曾經的少年，在多年之後重逢，彼此訴說著思念。

他們迅速重燃愛火，比青澀少年時更加熱烈。他們甚至定下了下次約會的時間。

在那個夜晚，是朱淑真婚後最快樂的日子。

之後，情郎只要來到錢塘，就會與朱淑真相約。她對生活又有了熱愛：

天街平貼凈無塵，燈火春搖不夜城。

查德好涼宜散步，朦朧新月弄疏明。

——朱淑真《閑步》

與他只是在新月下散散步，也是一種歲月靜好的安然。

而情到濃時，她甚至不顧世人的目光，在公開場合與情郎大膽示愛：

惱煙撩露，留我須臾住。攜手藕花湖上路，一霎黃梅細雨。

嬌痴不怕人猜，和衣睡倒人懷。最是分攜時候，歸來懶傍妝台。

——朱淑真《清平樂·夏日游湖》

與情郎手牽手，一起乘上小船，一起在湖中賞荷。忽然下起了細雨，她什麼都不顧了，倒在他懷中撒嬌。

然而分別之後，她獨自回到家中，就已經開始思念，懶懶地靠著梳妝台，回味著約會時的每一幕……

這首《夏日游湖》，寫得大膽香艷，卻又不失婉麗典雅，也將一段「婚外戀」暴露給了世人。

然而，這樣的真情流露，卻是最為珍貴難得的。

朱淑真與那位少年郎，度過了5年的美好時光，傳言早已沸沸揚揚。

她名義上的丈夫坐不住了。雖然他未曾愛過她，卻不想因她損傷名譽，成為人們的笑柄。

他怒不可遏，向朱淑真的父母施壓，讓他們對她嚴加管教。

在那個時代，一個弱女子，去對抗世俗壓力，無疑是蚍蜉撼樹，以卵擊石。

在無數次抗爭後，她只能流著眼淚，與情郎永遠分別，自己也剃度出家了。

後來，因身體病弱不堪，她還俗回到家中，又形影相弔數年，四十多歲就鬱鬱而終。

她死後，留下無數的詩稿，記錄著她曾經的爛漫、寂寞、憂愁、喜悅，還有與情人的愛戀。

或許為了女兒身後的清譽，父母將能找到的詩稿，都付之一炬。

多年之後，被她詩詞打動的人，勉強找到三百餘首。

這些詩詞中，時常出現「斷腸」二字，因此被輯錄為《斷腸集》。

……

拼湊起朱淑真的生平，魏仲恭禁不住為之惋惜：「嗚呼！冤哉！予是以嘆息之不足，援筆而書之，聊以慰其芳魂於九泉寂寞之濱，未為不遇也……」

千年歲月流淌，無數寂寞的靈魂消逝了。朱淑真卻以另外一種方式，繼續以她的真情與憂傷，觸動人們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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