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三張牌（上）

文/王明學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懵懂國里，塵埃和福音像斷線的風箏，時而隨風直搖九霄，時而被氣流抱著扔進陡崖低谷，迷茫和困惑滿天飄浮，失意、挫折掙扎著，世界朦朧深邃了。突然陽光穿過陰雲，把光明捧獻出來，鮮花和幸福在明媚處閃爍。

俗世的天空到底怎麼啦，大地照樣不是長翠樹,生綠草開鮮花么？神經在意識的搓揉中亢奮起來，使出吃奶勁兒欲沖現狀，被筋骨和錶殼頂了回去，在有限的天地打著旋轉，反覆地提問為什麼，企圖找出理由。

在意識的群體里，有個叫純潔的姑娘特別活躍，因她到了婚配嫁人的年齡，卻遲遲不敢把婚姻的繡球拋出去。她聽姑姑、姐姐們講婚姻的選擇關係到時光中的一輩子，幸福和痛苦就決定在選擇中。她不止一次地對著未來彌勒佛磕頭膜拜，尋求婚配的真諦。

笑笑笑一生一世笑不夠的彌勒佛，大氣明朗的笑容照亮殿堂，四處生光。純潔姑娘向彌勒佛投去眼波，彌勒佛把笑影映在她臉上，姑娘也感染地笑起來，開懷、爽朗而溫暖。時光最美是笑，但笑不是時光的全部。姑姑、姐姐們也喜歡笑，可她們有時想笑卻怎麼也笑不出來，因為失意和痛苦總是偷偷地把她們的笑萎縮。其中很多是燦爛後的煩惱和疲憊。「三年之癢」是愛情細胞大量枯死的首證，婚姻的航船駛入岔灘，危險瘋狂地襲來，抵禦最強的是責任和良心。純潔姑娘和其他年輕女性一樣，渴望愛情，憧憬婚姻美滿。世上婚姻的道路千條萬條，哪一條道路屬於我；世上姻緣的色彩千種萬種，哪一種最適合我？她一次次捫心自問，一會兒點頭，一會兒搖頭，秀麗的眉毛皺了又開，開了又皺。

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的她三番五次地跪在彌勒佛前，用心祈禱。然而我們的彌勒佛祖只是笑，笑得智慧、慈祥、溫暖。一次兩次三次……彌勒佛的笑透出了銳敏和穿透，大慈大悲的氣息浸潤姑娘的身心，她浮躁之氣慢慢減少，不知不中心沉靜下來，閉上眼睛，神智在清風明月中遊盪。

沉默越來越深，花鳥的呼吸絲絲地浮游。朦朧里，姑娘感受到空中的浮游物迅速散去，遙遠的天際湧來浪似的紫色真氣，氣勢洶湧，直入肌膚，頓時疲憊消失，下床洗臉更衣，面對昏黃的燭光，默默地念著虔誠心語。

慢慢地，意識深處隱隱傳來深沉厚重的話語，她睜眼想看說話是誰，但隨即又低下頭去，她想起了姑姑、姐姐們的告誡：對神靈一定要禮貌，不可像凡塵一樣隨意打望。話語說了些什麼，她沒完全聽清聽懂，但她明白，話語完全是為她好，因為她的靈魂受到震動，能讓靈魂震動的只有婚嫁之詞。她羞澀地紅著臉，神情快悅。

她覺得笑菩薩彌勒佛是世界上最可愛最英明的神，能洞察每個人的心，知曉每個人的願望，了解每個人的憧憬。把他叫著未來佛完全對頭，因為誰不想笑著渡時光，誰不想未來光明幸福。她忍不住偷偷地抬起頭望了一眼，朦朦朧朧，混混沌沌，渺渺茫茫，深深幽幽，忽遠忽近，忽飄忽沉，分明什麼也沒有，又真切地感覺到目光的流動和氣息的溫暖，她屏住呼吸，用心來感受一切。

就在這時，那慈祥、厚重的聲音彷彿從天邊飄到腦後在耳邊，再次地響起，她趕緊挺直身體，低頭閉目，虔誠萬分。

那聲音說：扶正祛邪，避禍求福，世間大道，人心常理。諒你敏捷好思，純潔求真，贈你A、B、C三張命運牌，你對其中一張牌點頭，就是你一生人世的安排，隨時可達到願望。但三張中只能選一張。如果三張牌你都不點頭。選擇就只剩下等待了。

我們的純潔姑娘好激動，臉如蘋果，腰肩戰慄，指尖顫抖。她不敢抬頭，害怕神靈察透心思。她悄悄地從昏黃的燭光里看到三張牌了。放在桌子中間的，一張張牌挨著平放，兩張牌間約一個拳頭寬，牌面金黃，比平常玩的撲克牌大不了多少，只是一道道金光從牌上射出來，燭光一下暗了許多。她無聲無息地伸出柔嫩的手臂，秀長的手指拿起迎面的第一張牌，急急地送到眼前一看，顯赫的A字下一行蒼勁有力的字：追求上進，小有所成，脾氣暴躁，關心人差。

純潔雖沒有婚姻家庭經歷，但閱讀了不少的書，從聊天和他人的經歷里，粗略了解些人生的不易和世間的炎涼，她拿著牌在屋裡走來走去，心如十五個吊桶打水——七上八下的：求上進是人生的希望，小有所成是生活的基礎，如此兩點奠定了富裕日子的基石，但是脾氣暴躁，有事無事的馬起張臉，沒風沒雨地突然吼叫罵人，甚至動手打人。她從電視上看過那些酗酒男人、暴躁男人毆打妻子的事，妻子額頭冒出青包，胳膊露出傷痕，腳桿湧出鮮血，如此的妻子哪有家庭溫暖和幸福嘛，像地獄一般......再有，關心人差，女人，如水般作的女人，說不定哪天哪個時候就有身體不適發生，她們需要丈夫的關心和呵護，要不然，為什麼組成家庭……她拿著A牌摸了又摸，又把他捧在胸前，說實話，她太喜歡追求上進，小有所成了，小成組成大成呀……她試圖把脾氣暴躁，不關心人兩點抹掉，拿出手絹把牌擦了又擦，沒擦掉，又把牌放在清水裡面洗，沒洗掉，再拿出最新牌子的洗潔劑，把牌抹個夠，再去洗，還是沒洗掉，她嘆了口氣，只好輕輕地搖了搖頭，把A牌放在了一邊，拿起了旁邊的B牌。

牌面顯出一行字：英俊魁偉，收入穩定，不思進取，過分計較。她眼前一亮，渾身發熱。她和其他愛美的姑娘一樣，看到俊男從眼前走過，總要偷偷地多望幾眼，心裡淌過快樂的歌。她不止一次地聽到女友議論：你看那麼年輕漂亮的姑娘卻找個大肚子白髮老頭，肯定是圖男人的錢或者權力地位，這種人真把自己當作交換條件。我是人，有獨立的經濟基礎和人格，不需要交換，用不著交換，不能去交換，可和英俊魁偉的年輕男子結合，下一代也男俊女靚，惹人眼球。天底下順眼的婚配就應該如此嘛……哦，收入還穩定，生活當然無憂無慮，悠哉悠然，日子過得平順甜蜜。

她正要點頭時，看到了不思進取，過分計較，心裡一震。不思進取——就是眼睛總是向後看，得過且過，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鐘，不願意為單位、社會、國家多做點事情。總是算錢做事，拿好多錢做好多事。沒有利益就是社會和他人再需要的，本來舉手之勞的事也不做。哎……她皺起秀眉，嘴唇嘟成圓圈，眼睛流出輕蔑的光……和這樣的人生活在一起，是不是太沒勁了。有位名人說，進取是人生中的陽光，沒有了它，再聰明的人也會枯萎，想到這裡她全身戰慄了；還有現在競爭激烈，不思進取，今天過得去的你，明天也許就過不去了。因為你不進取，別人要進取，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道理誰個不懂？還有，過份計較，人情世故啷個處喲——俗話說吃得虧打得攏堆，待人處事處處想撿便宜，哪個喜歡，誰個願與你相處，別人不是傻子。想到這些，她手裡的B牌無力地落下來。她趕快撿起來，細細地看，彷彿有個英俊的年青男子向著她招手，她輕輕地向他擺擺手，彷彿在說，我們要生活在陽光里，沒有陽光的日子，會很悶很苦。我不喜歡！謝謝了！

她極不情願地把頭轉過去，背著臉把B牌放回原處。然後再拿起C牌。牌面清晰字顯了出來：經商成功，經濟富裕，外遇偷情，身體欠佳。她想起了不知哪個名人的話：經商者智商高，還例舉了許多例子。她不知道這觀點對還是不對，但她知道成功的商人很有錢。現實的人對有錢的人眼光不一樣，說什麼有錢人居高臨下，生活奢侈，但裡面多少不是妒忌，吃不到葡萄說葡萄是酸的。她記得她最親的母親和愛她的親人們，在她開始求偶安家時，千叮嚀萬囑咐中，有一條是共有的，千萬要找個經濟條件好的喲。貧賤夫妻百事衰。因貧窮讓大方瀟洒汗顏，隨意自由陷入尷尬。吃一餐稍微上檔次的菜，把菜譜拿過來看了又看，為了五元或者十元的價差，轉頭在附近的餐桌看後，還悄悄地尾隨到廚房重地打探虛實；為買個能用微信的手機，在步行街銷售圈裡走來走去，最後決心買了個相宜的雜牌貨，然而沒用到兩個月，各種質量問題冒出來了，眼睛看花了，神經疲倦晚上難以入眠……如果經濟條件好，會有這些問題出現嗎，這些還是問題嗎？

經濟是生活的基礎，有了基礎其它都好說……她咬了咬牙，為了將來生活幸福，就找個經濟條件好的，為了所得，必然有所失。就在她振作精神要點頭時，記憶深處卻傳來「小三」、「小四」和原配夫人的叫罵扭打聲，一下子驚愣了，再把C牌拿到燭光下看：外遇偷情，身體欠佳。她愣住了，用手暗擰自己大腿，痛得差點叫出聲。純潔呀純潔呀，你的名字這樣純潔，可你的思想為什麼哪樣不純潔？錢是誰也離不開的，但錢能夠萬能嘛？你糊塗呀糊塗，差點釀出大錯。C牌明明寫著外遇偷情，你就這樣沒志氣，為了所謂的富裕，甘心情願去和別的女人分享本該屬於你獨享的丈夫，你如此結婚安家還有什麼意思？再有，牌上標明身體欠佳。欠佳什麼意思，就是身體不好，成天抱著藥瓶瓶藥罐罐，再加上外遇偷情，洩慾般掏空骨架，不是會身體越來越差，隨時都會發生夭折可能么！真年紀輕輕就成了寡婦，值么！不划算，不划算，決不可睜起眼睛跳岩。她毅然把C牌放回了原處……

A、B、C三張牌一動不動地擺在原處。純潔像打完仗一樣地，筋疲竭力，她忐忑，猶豫，慶幸，還有幾分得意，沒有隨便把自己一生送出去。寧缺毋濫，沒有白馬王子，至少也要個完美的男人。

此時那個厚重的聲音響了起來：A、B、C牌入你眼了，可沒動你心……這也是一種選擇……一切隨緣吧！

她茫然起來，心裡湧出難以言狀的情緒，痛苦、高興、空虛，都有些；但更多是不甘心……她慢慢地閉上眼睛，任時光從面前流過，岑寂和平淡浸沒她身心，日子在無聲里悄悄滑去。

（未完待續）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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