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over：信息技術時代，身份建立不再是政府的專權

是什麼讓你是你？這個乍一聽哲學意味濃重的問題，從社會學的角度思考，就可能會有一些更為明晰的答案。

《經濟學人》聖誕特別報道一篇長文探討了「身份」的問題，這場討論建立在一個基本的認知原則之上：任何個人的身份都取決於他人的認可。

就像地圖一般，身份也是一種坐標系統。它需要適用於整個群體的描述，並使用它們來指定個體。「身份」是人們共享的東西，並使用它們來定義自己。因此，許多定義往往是群體性的，比如「亞洲人」、「白種人」、「女性」。

提供和監管身份是現代國家的基礎之一。

19 和 20 世紀開始，發行合法身份的權力，就像發行法定貨幣的權力一樣被國家壟斷。一個人的法律身份不僅被用來對其進行基本信息的辨識，還和許多權利聯繫在一起，比如最低收入、公租房和其他形式的政府援助。

1989 年，聯合國兒童權利公約正式將出生登記權列為僅次於生命權的個人權益。

文章中提到羅馬尼亞最近一個著名的案例。法院拒絕推翻一個男人的死亡證明，理由是因為已經超過了上訴期——多年前離鄉的他被家人登記為死亡。因而這個活生生的，甚至能夠站在法庭上為自己辯護的人，卻無法在法律上證明自己活著的事實，進而也無法工作和獲得收入。

用這個例子是試圖說明，政府層面一度擁有對個人「身份」巨大的決定權，它可以賦予也同樣可以將其剝奪。

尤其是在當今移民問題空前嚴峻的時代，身份的問題被人們再次審視，許多舊賬被翻出來重新計算。比如二戰之後，從西印度群島乘船來到英國的移民後代，「登陸卡」由於年代久遠已經被內政部丟棄掉了，一代英國人面臨著被作為非法移民的風險。

但信息革命正在迅速地改變著這一切，在線身份識別已然成為每一個人身份認知的重要組成部分。在網路上，政府在物理世界中捍守的身份壟斷的權力，已被 Facebook 和 Google 這類的互聯網巨頭所瓜分。

人們的身份早已不僅限於現實世界的坐標，而是通過廣告管理商、科技公司和產品公司之間的信息流動共享，被聯繫在一起。任何提供某種需要身份登記服務的公司，都可以洞察用戶的生活。

「每當你打電話給必勝客點餐，就已經給電話另一端的 16 歲青少年，提供了需要接管你整個數字生活的所有信息。」

但信息技術也提供了可能的改進途徑，文章提出。在政府眼中，身份是一種關係的標誌，它決定了你欠它的東西和它欠你的。新系統可以讓義務和身份分開，讓每個人都能夠表明他們應得的東西，而不必說出他們究竟是誰。

這是一個理想的情況。但事實上人們面臨的更多狀況是，即便不希望對方知道自己是誰，互聯網平台擁有的大量身份識別信息，也讓每個人都幾乎無處遁形——更別提近年來屢發不止的用戶信息泄露事件。

與此同時，政府也在迅速地吸收和接管網路思維。指紋只是一個開始，如今，面部、步態、視網膜等生物識別標誌被深度運用於公民的身份定位。而手機號碼、社交網路 ID 、智能設備、瀏覽器 cookie 也被和官方的法律身份綁定在一起。

身份成為前所未有的一個極為精準的概念，政府可以通過一連串的信息迅速定位一個人。

文章以印度的「Aadhaar」 id項目作為案例。「Aadhaar」是印度正在施行的一個全球最大的生物識別系統，通過一個 12 位數字，將一個人的姓名、性別、地址、出生日期以及指紋和兩個虹膜的生物特徵信息相關聯。

「讓所有印度人，無論多麼貧窮或被邊緣化，對國家來說都是可見的。」「Aadhaar」自開啟之日就飽受爭議，即使它的初衷似乎是希望提供更好的公共服務。

但是，正如最初設想的那樣，它並不是自願的。直至 2018 年夏天，幾乎每個政府機構和補助計劃都要求或鼓勵使用「Aadhaar 」。

在印度 29 個州，它被視為獲得糧食補貼、天然氣、免費學校午餐、福利金、政府養老金、公共醫療保健、化肥補貼等的強制前提；獲得出生或死亡證明、購買火車票、交稅、或購買和出售財產也都需要使用「 Aadhaar 」。

而且毫不令人意外地，「 Aadhaar 」龐大的資料庫也發生了泄露的情況。目前印度的最高法院仍在就「 Aadhaar 」權力範圍的問題進行爭辯和限制。

在私人公司的層面上，就像「 Aadhaar 」一樣， Facebook 的創造者也僅模糊地理解其真正的複雜性。文章評論認為，到目前為止， Facebook 已經被證明不願意在任何層面上進行自我監管。同樣的，絕大多數用戶也完全沒有概念，「數字身份」究竟意味著什麼。

「我們這個會議室的許多人都認為我們知道如何使用數字身份。但事實是，我大部分時間都感到困惑，我只是點 OK 。」 Adam Cooper 說道，他幫助建立了英國政府的在線身份系統 Verify ，現在在id 2020 工作，這是一個致力於為無證件人士提供身份的組織。

隨著世界進一步數字化，對安全在線身份的需求將變得更加迫切。智能連接設備正在穩步滲透每家每戶，亞馬遜 Echo 等聲控揚聲器越來越受歡迎。 2017 年，中位美國家庭至少有五台連接設備。

文章的最後提出了一些更為正面的願景，即在信息技術和電子平台的發展下，人們的身份和隱私可以得到進一步的保護而不是被窺視。

一家總部位於倫敦的創業公司 Yoti ，旨在打造「世界上值得信賴的身份平台」，其系統存儲政府身份證件和生物識別信息。人們可以在必要場合下進行身份認證，但不用將其信息顯示給旁人。

還有幾家初創公司正在進入市場，試圖使用區塊鏈的去中心化技術，將個人身份從國家中解放出來。在未來，個人也許可以通過可信賴的非國家第三方，作為一個「自我主權者」來管理自己的身份。

題圖來源於 Pex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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