兒子重病我求村裡光棍用車送醫院,他卻提個條件:把你女兒嫁我
1
三伏天,熱得人燥。尤其是吃過飯的晌午,樹尖上的知了「吱呀——吱呀——」地喊個不停,一聲連著一聲,把人的精氣神兒都喊沒了,蔫頭耷拉腦的,蒲扇都懶得搖一把。這種天氣的這個時辰,你在連個人蝴蝶都難有的街上能碰到的,通常只有三種人,一是酷暑寒冬都攔不住要出門瘋耍的孩子們,他們不知冷也不知熱;二是有火燒眉毛的事,不出門去辦不行的;最後一個是有些事情見不得人,他們瞅的就是這個空子。
趙戈庄的趙大膽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鑽進了一個菜園子。他沿著黃瓜架走了兩步,翻開張牙舞爪的綠葉,摘了根頂花帶刺的,在短褲上來回蹭兩下,咔哧咔哧地吃起來。
村支書趙福平這個時間也吃完了飯,他從身後的笤帚上折下根糜子桿剔了兩下牙咬在嘴裡出了屋門。
「大晌午頭子你不睡覺,上哪胡躥躥去?!」屋裡一個女人粗著喉嚨叫喚。
「上我爹那院看看去。」趙福平穿著白背心,灰布短褲,腳上的黑布鞋一塵不染,藏青色的尼龍絲襪提到了小腿肚子,他頭也不回的應道。
趙福平出門沒繼續往西走,而是繞過院牆,來到了屋後,進了自家的菜園。前幾天他留了好多長相好的黃瓜還有甜瓜,這兩天他抽個空就進來瞧瞧,用葉子蓋蓋,把瓜往裡邊藏藏,生怕被那個虎啦吧唧的老婆摘去吃了。
趙福平沿著黃瓜架走了好幾趟,滿地里翻了個遍了,也沒摸到瓜。
「大晌午不睡覺,你找啥呢?」高高瘦瘦光著膀子的趙大膽站在在趙福平身後問。
趙福平冷不丁地被嚇了一跳,轉身卻瞧見「虛啦虛啦」啃著大甜瓜的趙大膽,懷裡還抱著剛摘的黃瓜甜瓜,更可氣的是趙大膽摘的就是趙福平前幾天專門留的。
趙福平氣得使勁兒拍了下大腿,「你個死孩子!又來偷瓜!我打斷你的腿!」
「哎——趙大腦袋,你看明白了,我這是光明正大地來摘!你見哪個小偷偷完東西不跑還等著人來抓的?!」趙大膽說完又啃了一口瓜。
「你還真是個趙大膽兒啊!連你村支書家的東西都敢偷!你看我不——」趙福平一邊說著,一邊四下撒么著找趁手的傢伙。
「大腦袋,君子動口不動手啊!再說了,村口李寡婦不愛吃黃瓜,哎還有,她最近也不愛吃甜的,她最近愛吃——酸——的!哈哈——」
「你咋知道她不愛吃!呸——什麼大腦袋,叫叔!」趙福平被眼前的傢伙繞了進去。
「你猜我咋知道的!叫叔?!你咋不叫我學名哩!我還叫你叔?!」趙大膽吃完最後一口瓜,「走了,去弄倆雞蛋,回去炒雞蛋去咯!哈哈——」
「狗日的!你等著——」趙福平氣得背著手在原地打轉轉。
應該把這個傢伙弄住好好教訓一頓,可他嘴裡的話也不差,這瓜可不是給李寡婦留的么?!一個二流子,惱了可是啥話都說的出,吆喝起來讓前屋裡的老婆聽見了可不是鬧著玩的。莊裡不知道還有多少潑皮們等著看他趙福平的笑話哩!他才不傻。可就是大膽兒這個臭小子實在太氣人!
要說這趙大膽在趙戈庄也算是個人物,四歲到蛇窩裡偷蛇蛋,六歲半夜去墳圈子裡扒貢品吃,別人不敢上的崖頭他敢上,別人不敢碰的鳥獸他敢碰,可謂牛鬼蛇神百無禁忌,趙大膽的名字也是由此而來的。
可趙大膽不喜歡別人叫他「大膽」這個綽號,他覺得要論尊重一個人還是稱呼學名顯得尊重,就像莊裡的教書先生一樣。他喜歡莊裡的人都像教書先生一樣叫自己的大名。他趙大膽有正兒八經的學名哩。
趙大膽的大名叫「趙海洋」,聽他娘說,海洋這個名字還是他爹給起的呢。不過他從生下來就沒見過爹,所有有關他爹的事情都是從娘的嘴裡還有村子裡大爺大娘那裡聽說的。
他爹厲害著呢,不像村裡那些人,不是成日倒騰地里那點莊稼苗苗,就是整日盯著誰家的胖婆娘看,滿嘴粗痰髒話。
他趙海洋的爹是個船員呢。據說在一個很大很大的海上,那海比他們整個鎮都大,駕駛著一艘很大很大的船,那船比村長趙大腦袋他們家的四間大瓦房還大呢!也有人說他爹不是船的駕駛員,只是船上的一個雜務工,趙大膽眼睛一瞪,「那也很了不起!」
趙大膽他娘李翠蓮臨死前說:「娃兒,在家種好地看好門,等著你爹回來哩!」
趙大膽哭哭啼啼的喊著娘,卻不能答應娘的話。從他懂事起,就在心裡立過誓了,將來有一日他要帶上老婆和兒子去海上找他爹哩!
2
村裡的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都知道趙大膽要去海上找他爹,無一不擠眉弄眼地取笑:「我說大膽兒,你連村西頭的河水都不敢下,一個旱鴨子還去什麼海上,到時候把你腚眼子淹翻了哈哈——」
「去你娘的!你個莊戶人家懂個球哩!海上有船,我是去船上找俺爹,不用下水。」
趙大膽從趙福平家菜園裡出來後,一路小跑到了郭老二家。去摘瓜的路上,郭老二他們家的老母雞「咯咯噠咯咯噠」的叫個不停,生怕別人不知道它下了蛋。
趙大膽伸手一摸,果然,熱乎乎的。趙大膽掏了兩把,總共五個。
「哎吆——」趙大膽剛想直起身子,屁股上結結實實地挨了兩笤帚疙瘩。
「又來偷,又來偷!你說你這一禮拜來幾回了!」郭老二她老婆嘴裡罵著,手裡的笤帚被她倒著頭拿著,滿天井追著偷雞蛋的趙大膽打。
「別打!別打!嬸子!放下了!我放下了——」趙大膽用手搓著屁股,跳著躲身後的笤帚。
郭老二的老婆追累了,氣喘吁吁地站住,「你娘死的時候還是你叔給摔的碗,起的靈呢!沒指望你記個好,可咋也沒想到你這個瓜娃子這麼恨人吶——」
「叔的活做得漂亮。等我死的時候還請叔給我摔碗呢。」趙大膽嬉皮笑臉,揚了揚手裡的雞蛋,「嬸子養雞的活也好,全庄就你家的雞蛋大!」
「大膽兒啊大膽兒,你真是長了個天膽!你給我都撂下,我給我孫兒留的,我孫兒正長身體呢!」
「嬸兒,我也長身體呢——」趙大膽揉著屁股,摸到了街門口,說著話,半個身子已經閃到了門外,「對了,嬸兒,以後叫我海洋,海洋好聽哩!」
「海你個頭呢——挨千刀的——」郭老二他老婆沒力氣追了,乾脆把手裡的笤帚沖門口砸過去。
趙大膽是真沒把他娘臨死前的話放在心上,他家的地自從他娘死後,就再沒翻過種過,草荒的比他人還高。他家的街門倒是還在,但家裡亂得下不去腳,房頂漏了也不修,院牆倒了也不豎,吃了上頓沒下頓,蹭這家偷那家,莊裡的人都罵:「大膽兒啊大膽兒,你這是要活活懶死啊!」
「你們懂個啥呢!我要挑個好天氣準備干大事去呢。」趙大膽總用這句話回答。
「幹啥大事?地里的莊稼苗苗不是大事啊?你還能出海找你爹去啊?」
「找我爹還不是時候呢。我還沒媳婦沒兒子,也沒蓋大瓦房哩,哪有臉去接我爹!」
「呸——你每日腚里懶的冒煙,等著你就有瓦房有媳婦了!」
「去你娘的!以後叫我海洋哩!」
趙大膽啥時候離開的趙戈庄,沒人留意,只是近幾天園子里的菜不丟了,雞蛋也不見少了,吃飯的點也見不到嬉皮笑臉的大膽兒了。
一下子不見了這個人物,村裡的人還是有些唏噓的。說起來,大膽兒也是苦命的人,這一點兒大傢伙心裡都有數,所以一直以來,他偷也好,蹭也好,罵兩句解解恨拉倒。
見過大膽他爹的人說,他爹娶了媳婦一個月,就出門再沒回來過,大膽娘一個人生下他拉扯到四歲,害了急病,躺下就再沒起來。從那以後,大膽就成了沒爹管,沒娘疼的可憐人,吃百家飯,穿百家衣長到了現在。
3
趙大膽回趙戈庄的時候已經是來年的開春了,他走的時候還是剛下完入冬的第一場雪呢。大膽這次回來,屁股底下多了個大物件。那是輛大紅色的電驢,聽說一路「突突突突突」叫喚著就把大膽馱回了庄。
馱著大膽的電驢還沒進庄就開始被下了學的娃子們攆著摸。已經開始返暖的風把大膽已經有些長的頭髮都吹得往後腦勺方向攏著,他把摩托車開的很慢,一邊沖攆上來摸電驢的娃子們喊「摸啥摸嘞!回家讓你老子買去!」,一邊不斷地沖聽著動靜出門來看的村民們點頭。
「大膽兒,找上你爹了?」
「找啥找!我還沒娶媳婦生兒子呢!不急嘞。」
「大膽兒,發財了!這電驢子可不便宜吧!」
「沒幾個錢呢。」
趙大膽一路上不停地回答著各種問題,他屁股底下大紅的摩托車像匹勁頭十足的小馬駒。
趙戈庄因為趙大膽的紅摩托車,茶餘飯後一下子又熱鬧起來。有說大膽那傢伙出門偷了個大活,八成是盜了大官的墓,偷了死人的錢;也有人說是這傢伙走了歪道,從小偷小摸入了搶劫的路,瞅他這會顯擺,不出幾天,警察就找上門了。
說這些話的人好像都親眼見了趙大膽偷盜犯罪的整個過程一樣,說的有鼻子有眼,話還講的紮實。
村支書趙福平坐不住了,他找到趙大膽,「大膽兒,日子過活是不易,可不義之財咱趙戈庄的人是不會取的啊。我作為村支書可從來沒傳達過這種思想啊!」
趙福平抽了口煙,又接著說:「如果要是真犯了錯,就該自首自首去,爭取寬大處理么!以後回到趙戈庄,你叔我還是會要求大家不要戴有色眼鏡看你的——」
「大腦袋你說啥呢。我之前是拿個瓜順個菜,但是偷錢,對,還有偷人的事我可不幹啊!」趙大膽把「偷人」倆字說得格外重。
「你——大膽你可別不識好人心,我這可是為你好嘞。」趙福平被趙大膽說的滿臉通紅。
「我丟不起那人。我爹可是有頭有臉的人,骨血里有呢。」趙大膽一臉嚴肅。
「你爹你爹的,說得你見過你爹一樣。看誰以後管你的破事。」
「快見了。對了,村東頭大隊邊上那兩間屋給俺用用吧,我給租子,我要進點貨開個小賣部哩。」
「小賣部?!就你——你可真沒瞎了你的名,真是個大膽!」
「以後叫我趙海洋哩!」
趙大膽沒讓村裡等著看他熱鬧的人失望,不過最後他讓大傢伙看到的是他的小賣部熱熱鬧鬧地開起來了。誰也想不到,他勤勤懇懇地幹了起來。
趙大膽的小賣部除了賣基本的生活用品,他時常騎著那輛紅色的摩托車出門帶回來一些新奇的玩意,有時候帶大人的,有時候帶小孩的,村裡的人眼瞅著大膽的腰包里開始進錢。
有人說大膽是走了狗屎運,碰到了貴人,這一切都是這個貴人給的,包括那輛全村僅有的一輛紅摩托車。
對於趙大膽的改變,這個說法還是比較靠譜的,據說是大膽在一次酒後吐露的。
4
莊戶人對雨雪總是情有獨鍾。趙戈庄迎來了入冬以來最大的一場雪,斷斷續續的下了有三天了,所謂瑞雪兆豐年,整個靠天吃飯的趙戈庄都是開心的。
天下著大雪,一入夜,老老少少們要麼圍在爐子邊上吃吃喝喝,要麼就早早填飽肚子躲進被窩裡,有雪的趙戈庄安靜祥和。
趙大膽也不例外,這樣的天氣,不像夏日,乘涼的娃子們十多點了還來他這裡討吃的。趙大膽也早早關門插上門板,坐在爐子邊,就著盤花生米,自己喝上幾口酒,解解乏,也想想事。
他喝完一杯,頭已經開始有點暈了,因為他又開始想到他死去的娘和即將要去找的爹了。他不打算再喝,想去沉沉的睡上一覺。哐哐的砸門聲卻一下子把他驚得有點煩躁。
「躺下了,要啥明天再來吧!」趙大膽料定又是誰家的瓜娃子嘴饞得不行,指不定在家撒潑打滾了多長時間,才要出了幾毛錢來這裡換個糖塊呢,他懶的賺這幾分錢。
哐哐哐的砸門聲沒有因為他吆喝了幾聲就停下,反而聽起來更使勁了。
趙大膽伸手拿了件棉襖披上,「誰啊?別砸了!別砸了!來了!」
「大膽兒,救命啊!」門一開,聲音便一下子砸了進來。
「常有理兒?!」趙大膽從聲音聽出了來的人。
「是我是我哩!」村西的趙常理從家裡一路走過來落了一身的雪,要不是聽聲音,黑咕隆咚的還真不好認。
「這麼晚了,啥事啊?」趙大膽也站到了門外,用手往前拉了拉棉襖。
「我家老小子發燒燒迷糊了,庄大胖子說需要到鎮上的醫院去呢,他治不了了。」
趙常理說的庄大胖子是村裡的赤腳醫生,平時村裡人害個感冒,鬧個肚子啥的都是找他。這會兒他說治不了,那就確實沒辦法了。
「你這個——我也不是醫生,我咋救么?」
「我想讓你騎著你的紅摩托馱著老小子去趟醫院,它跑的快么,再晚就來不及了。」
「周老四家拖拉機拉著不更穩當些么,我這傢伙兩個輪子,再說這個天——」
「周老四家去過了,拖拉機前天壞掉了,起不來了,還沒修好呢!」
「到鎮上好幾十里路,我喝了酒,再說這麼大的雪,還要走段山路,常有理你這是要我的命哩!」
「大膽兒啊!求求你了,我四十才有的老小子,他要是再有個好歹,我真成絕戶了!」
趙常理有了四個閨女才生了這個老小子,一出生就捧在手心裡,剛剛說到這裡,好像都落淚了,天太黑,趙大膽看不清他的臉,但聽聲音好像是哭了。
「這個——你這個是難為人啊——」趙大膽抬頭看了看天,又低頭使勁瞅了瞅遠處的路。
「大膽兒,求你了!今晚上你送老小子去,你有啥要求我都答應,你要啥都中,只要我有的你要啥都中啊——」趙常理是真哭了,說這話時身子往下墜,像是要跪下了。
趙大膽一把扶住趙常理,想了一下,咬了咬牙,「穿衣服,走吧!」
醫生說趙家老小子再晚來一個小時,就是老天爺也沒得辦法了。趙常理是很知大膽兒的情,所以老小子一出院,他就親自去喊大膽兒來家裡吃口飯,以示感謝。
趙大膽也沒推辭,自己從小賣部里拎了兩瓶白乾就去了常有理家。
酒過三巡,從老祖宗聊到老小子,從村頭寡婦聊到國家時局,趙大膽端起酒杯,「常有理,送老小子去醫院那天你說的話還算數不?」
「啥話?我趙常理說的話啥時候不算過?!」常有理眯著眼,臉紅的像包公。
「就是我有啥要求你都答應。」
「你有啥你說哩!」
「我要大丫頭當我媳婦。」趙大膽簡明扼要,把話吐在飯桌上。
「啥?!」常有理的眼睛一下睜的比他家圈棚里的牛眼還大。
「我就一個要求,要你家大丫頭哩!」趙大膽並沒有因為常有理瞪眼睛,說話就變得軟和。
常有理雖然有四個閨女,可大丫頭是他頭個閨女,這丫頭模樣長得俊俏,性子軟和,做事周全,很合常有理的心意,所以講句心裡話,在閨女裡頭,他對這丫頭還是偏愛的。
趙大膽的要求實在超出了他的預想,他趙大膽沒爹沒娘,雖說現在開始做小買賣能賺個錢了,可這傢伙留在自己心裡的印象始終還是那個偷雞摸狗的二流子,他咋能配得上自己的大丫頭么!
「大膽兒大膽兒,按輩分你還該管大丫頭叫姑哩,你咋還敢想這事嘞!」常有理酒醒了,甚至有點氣急敗壞了。(小說名:《壞蛋趙大膽》,作者:七個黑。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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