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8青年文化,喪和熱情缺一不可|獨舌年稿之六
原標題:2018青年文化,喪和熱情缺一不可|獨舌年稿之六
2018年還有8天就要結束了,在本次列車到達終點之前,我們不妨把小廣播交給本屆青年,用幾分鐘的時間,跟隨他們來回顧一下這一年精神生活的漫長旅程。
看青年的精神生活,主要看他們注意力在哪,流量是一個可參考的指標,但也要考慮到意義大於數據的情況,結合這兩個角度大概可以了解本屆青年文化。
嚴肅和娛樂,內容和社交,年輕人的文化活動不過如此,他們在這上面花費時間,獲得存在感。與此同時,年輕人的文化活動也映射著他們的需求,反映他們如何面對現實生存壓力、如何想像烏托邦世界、如何建構與社會的關係。
說到文化現象,喪,是一個繞不開的話題。
面對生存和慾望,每個時代的青年都有他們的喪和熱情,今年「喪」的呼聲那麼高,有社會客觀原因,但也跟大眾心理、本屆青年旺盛的表達欲脫不了關係。
喪:當代青年的精神勝利法
喪,就像一場大型流行性感冒,隨著表情包的病毒式傳播,一下子感染了很多人。「葛優癱」、「悲傷蛙」、「馬男波傑克」聲勢浩大,而李誕是其中最具符號化的人物,成為喪文化的集大成者,一統江湖,憑藉一句「人間不值得」制霸網路。
喪文化似乎逐漸成了年輕人的主流狀態,它在真真假假之間擔任了人們對生活困境的發泄口的功能,譬如死亡。
偶像的力量自不必說,而因為諸多文化名人離世,今年成為我們談論死亡和緬懷最多的一年。
1月15日 ,小紅莓樂隊主唱桃樂絲去世。
3月14日,物理學家斯蒂芬·霍金去世。
3月18日,李敖去世。
3月19日,詩人洛夫去世。
4月10日,導演李大為去世。
7月18日,凌力去世。
8月11日,諾獎作家維·蘇·奈保爾去世。
8月22日,音樂人蘇越去世。
9月7日,相聲演員常寶華去世。
9月28日,歌手臧天朔去世。
10月25日,主持人李詠去世。
10月30日, 金庸去世。
11月12日,「漫威之父」斯坦·李去世。
12月15日,二月河去世。
沉迷過的偶像,一個個消失,世界盡頭與冷酷仙境的末日感受如此強烈,不是不喪的。
喪是一種真實的情緒,與此同時,它也是一種精神策略,透過喪文化或許可以了解年輕人心理的部分真相。
假如生活對他們開了一次玩笑,那麼他們也要欺騙一回生活。可以說,大部分的「喊喪」是一種掩飾和自我嘲諷,像阿Q的精神勝利法一樣,掩飾嚴肅正經的生活態度、掩飾對理想和慾望的追求,就像為了避免別人來黑自己先自黑一樣,最終目的都是為了逃過別人的嘲笑。
裝喪的好處李誕早已透露給許知遠,可以在不用被罵的情況下把錢掙了,所以你永遠無法叫醒一個裝喪的人。
假作真時真亦假,佛系的角色扮演久了,偽裝就成了一幅自畫像。喪瓦解著社會的精氣神,可浩然之氣不能失,心性對個人和社會的重要性不言自明。
有一種東西人們無法駕馭——解構,解構一時爽,建構火葬場。「喪文化」也算後現代文化的一種,不斷地解構,讓信念崩無可崩,解構的結果是什麼呢?我們的心靈里盛放著一座廢墟,我們從淘金人變成了拾荒者,每天清理精神垃圾。
文明很重要的表現就是能讓年輕人無拘無束地追求愛情和夢想。只能說,當下青年的社會心態更加保守了,社會輿論環境容不下一些直截了當的東西,所以他們用嘻嘻哈哈包裝一本正經的行為,用喪氣無比包裝躁動的野心,總之是被束縛了。
在雙面商業中尋夢,在虛擬希望中緩解焦慮
如果想讓一個人變得不再喪,就得給他種下希望,從這個角度來講,商業和偶像有它的好處。
於是,為了躲避生存和輿論壓力,年輕人在消費上投擲感情。社交媒體傳播喪文化,常常上網的年輕人很難不焦慮,而商業緊緊抓住他們的焦慮,一面激發焦慮引起共鳴,一面創造渴求,為大眾造夢。
今年五一開始,有很多文章和博主都在談這屆年輕人消費降級了,從租房到吃飯、到購物使用拼多多。這種說法很快引起了年輕人新一輪的焦慮,這個詞將經濟下行和消費觀念的變化帶來的影響,轉移到了年輕人對生活品質的不滿之上。
抖音、快手以及微博短視頻的流行,促進了來自三四線城市和農村元素的崛起,很快,土味文化成了網路文化中的一個分支,土味情話、土味表情包、土味歌詞、土味宣傳大行其道。其實土味文化有著比較寬泛的外延,農村山野生活、民俗、食物等都在其中。
土味文化能夠在年輕人中間流行,第一是新鮮,第二它有一種紮根於土地的真實,第三偏喜劇風的內容滿足了年輕人被逗樂的開心需求。當然,土味文化的流行也是審美降級的表現。
Vlog(視頻博客)流行,生活觀察類綜藝受追捧,是年輕人缺少生活,而在精神上渴求生活的表現。因為城市化和物質生活的豐富,年輕人有更多的精力關注自己,伴隨而來的還有:情緒和個人感受的無限放大,對宏觀的東西,對時代的聲音關注少,對堅實的日常生活關注少。
最近一段時間裡,微博上出現了一些以bot(同主題的內容集合)為後綴的博主,接受匿名投稿,文字短小精悍,分享陌生人的悲歡,風格逗趣詼諧,可以說這是一種新型的樹洞文化,一個人的樹洞,一群人的共感。
你可以說商業是在造夢,也可以說它在販賣焦慮。拿《延禧攻略》《我不是葯神》和《創造101》來講,它們分別成為了今年劇集、電影、綜藝上的爆款內容,就因為跟年輕人的焦慮心理達成了深層共鳴。
觀眾跟著《延禧攻略》中「不好惹」的女主魏瓔珞一路狂奔,體會如有神助殺伐決斷的快感,而對聶遠飾演的乾隆稱「大豬蹄子」,則反映了女性對直男的怨念。
電影《我不是葯神》以「窮病」點題,將大眾對看病的焦慮轉化成了對金錢的焦慮。
《創造101》的slogan是「逆風翻盤,向陽而生」,選手中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是楊超越和王菊,一個是躺贏的年度錦鯉,一個是重塑美麗標準的女性先鋒。
粉絲對男偶像和女偶像的情感需求並不相同,前者是愛情幻想對象,後者是自身的投射,而在楊超越和王菊身上,映射出了女性群體既逃避現實又面對現實的複雜心理。
楊超越(左)、王菊(右)
錦鯉是虛擬的希望,而先鋒意味著現實中女性同盟的精神icon,希望和集體都是緩解焦慮的渠道。
直男的存在感和女性的力量
粉絲經濟為何如此盛行?
以前人們的精神寄託是海上生明月,現在「明月」就在眼前,還可以互動,年輕女性的滿腔熱情和無處安放的焦慮都被偶像收納了,對於她們而言,偶像和腦洞是對抗「喪」的力量之源。
在追劇追星這些小事上,女性消費力max,聲響巨大。
而今年,虎撲vs吳亦凡和電競奪冠也為直男刷足了存在感,基於男性對體能和智力的自信,他們熱愛競技和冒險類內容,來感受自由之風拂面。
表面上是虎撲和吳亦凡的爭端,實際上是直男領地和粉圈文化的碰撞,這場碰撞也讓「skr」成為年度熱詞。
倍速看劇、打遊戲,只是為了殺掉時間,年輕人需要放鬆和娛樂來填充情感,如果學習和工作之外的時間,不做點什麼,就會覺得空虛感到焦慮,殺時間是剛需。
一直以來,電競被視為玩物喪志的活動,不被主流文化認可,就在11月3日,中國的IG戰隊獲得了2018英雄聯盟全球總決賽的冠軍。很多東西都需要一個冠軍,如果沒有這個title,很多人就不會聽到他們的故事。
撥開喪之迷霧,青年的精神世界其實氣象萬千。這一年我們在網路上看到了太多的負面新聞,也看到了年輕人的熱情、真誠和力量。
今年春天,自美國好萊塢掀起的「Me too」運動(全球反性侵運動)刮到中國,高校界、文化圈、娛樂圈相繼爆出了性侵事件,而5月的滴滴順風車事件,前不久的蔣勁夫家暴案等,都將女性的焦慮推向了一個極端。
多起女性受侵害殘忍案例的爆出,戳破了消費主義的粉紅泡沫,女性的睿智、冷靜和力量一覽無餘,她們擁有取得勝利的勇氣,也有犧牲精神。而「對性侵、家暴零容忍」的共識也在公眾心中逐漸建立。
小眾文化:熱情盛放池
如果你以為這屆年輕人太喪,那就錯了。差異化的身份和正當年的生命能量密度,決定了他們的熱情盛放池在哪。
任何一種流行文化,都是從小圈子中走出,最終匯入日常生活的。
2018年我們看到了更多垂直細分的小眾文化,嘻哈、街舞、機器人、電音、國風、國漫都在力求突破圈層,這些多元的圈層映射出了年輕人多元的需求。在他們熱愛的地方,不知疲倦為何物,他們取悅自己,也吸引同類,逐漸形成了小眾文化圈。
說到小眾,首先想到B站,這似乎已經成了年輕人潛意識中的默認選項。作為一個文娛社區,B站的文化氛圍包羅萬象,聚集了大批深度粉絲,B站的文化和價值觀輸出能力不容忽視。
很多年輕人駐紮在這裡,B站既有非常娛樂的東西,也有非常嚴肅的東西。腦洞是對一個人嚴肅思維、表達能力和創造力的鍛煉,最終鍛鍊出來的人,又能夠成為新的圈子的推動者。
從這裡,可以看到這屆年輕人強烈的創作慾望,對於真正的興趣愛好,他們不計較時間精力成本地投入;從這裡,可以看到他們對於笑點、槽點、萌點的狂歡,看到他們的眼界之高,興趣之廣。
他們沉迷自己的小圈層中互不打擾,各取所需,圈地自萌,而彈幕能夠超越時空局限,滿足他們集體觀影的需求。
年輕人的熱情可能今天還在這個圈子,明天就不在了,但三分鐘的熱度,就有三分鐘的收穫。
關於2018年青年文化的廣播到此結束,本次列車終點,請各位旅客帶好隨身物品排隊下車,旅途愉快。
【文/毛毛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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