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前位置:
首頁 > 最新 > 陽關:孤城遙望,夢回大唐

陽關:孤城遙望,夢回大唐

首發:12月21日《新華每日電訊》草地周刊

作者:趙武明

《陽關風雲》組照。圖片除布署名外均由作者提供

有一種生離,太像死別

「有一種生離,太像死別,雖然還頻頻說著再見,但卻永生沒有再見的機會。」乍到陽關,耳際飄蕩著一位作家的話。

《陽關風雲》組照。張耘攝

追隨著張騫和班超的馬蹄聲,在羌笛、胡笳聲中領略漢風古韻。走進陽關博物館,從一件件文物、一張張圖片,甚至從一塊塊瓦礫中聆聽久遠的音。

作為漢帝國邊防線上的一座關口,陽關已經遠去,遺留的烽燧也是破敗不堪,難以言表昔日的喧囂與繁華。作為人們心靈中的期盼與憧憬,陽關卻如一壇老酒愈發醇厚,一提起這個名字,就能讓人沉醉。

《陽關風雲》組照。

大漠孤煙,蒼山萬仞。穿越茫茫戈壁,只為尋找那個氤氳在唐詩悲歌中的陽關。

出敦煌,一路西行,風沙悲鳴,戈壁荒涼。穿行在古絲綢之路上,彷彿穿行在歷史的隧道中,一幕古樸蒼勁的歷史長劇漸漸上演,耳畔不時響起哀怨的胡笳羌笛、激越的鼓角爭鳴。馬蹄聲聲,大漢的飛將鐵騎從這裡奔騰疾行,絕塵而去;詩書琅琅,盛唐的邊塞詩人聯袂而至,引吭高歌……

飽經了兩千年的風雨,如今的陽關被歲月剝蝕的烽燧,靜靜地矗立在眼前。沒有威武的城門,沒有雄偉的城牆,只有留駐在記憶里的遐思。

烽燧綠洲。

這就是陽關嗎?這就是當年禦敵千里的邊陲雄關、通往絲綢之路的重鎮要塞嗎?我簡直難以置信。我心目中的陽關,至少像嘉峪關那樣巍峨高聳,氣勢宏偉;萬里長城那樣,可以登臨懷古,觀瞻憑弔,一睹歷史的壯烈風姿。

陽關是中國古代陸路對外交通咽喉之地,是絲綢之路南路必經的關隘。位於敦煌市西南的古董灘附近。西漢置關,因在玉門關之南,故名。和玉門關同為當時對西域交通的門戶。

千百年來,陽關一直亮麗地吟誦在唐詩和《陽關三疊》的韻律中。歲月的風沙只能無情地吞沒昔日的雄姿,卻無法湮滅輝煌的歷史。站在「陽關遺址」前凝望,企圖透過歷史的縫隙,尋找一絲殘存的漢唐遺風。

陽關故址。

古道西風,孤城遙望。我沉浸在詩意幻覺中,恍惚間,夢回大唐。

酒幡飄拂的亭榭內,三位大唐詩人王昌齡、高適、王之渙,在此推杯暢飲,把酒問天,上演「旗亭畫壁」的佳話。酒至酣時,四位梨園伶人唱曲宴樂,並約定以伶人演唱詩人詩作的情形定奪詩名高下。前三人唱的是王昌齡、高適的詩篇。最後壓軸登場的,也是她們中間最美艷的一名女子,啟朱唇,發皓齒,演唱了王之渙的《涼州詞》:

黃河遠上白雲間,一片孤城萬仞山。

羌笛何須怨楊柳,春風不度玉門關。

三人聽罷,相視大笑。王之渙也頗為得意。儘管王之渙的詩作大多散佚,僅存六首載於《全唐詩》中,單憑《登鸛雀樓》《涼州詞》兩首,足以傲視群英,成為流傳千古的絕唱。清代大詩人王漁洋曾列王之渙的「黃河遠上白雲間」為唐人七絕最佳。

酒正酣,詩意濃!此刻,我就坐在「王維」面前。英姿雄發的他粲然一笑,去也去也!斟滿葡萄美酒,來個一醉方休。倏然間,心雨翩至。耳畔《送元二使安西》隨著西風漸起:

渭城朝雨浥輕塵,客舍青青柳色新。

勸君更盡一杯酒,西出陽關無故人。

在許多羈旅者的心裡,陽關不再只是蒼涼邊塞上的一道關隘,而是綿延千年的一種歷史文化符號,盤桓在人們的記憶深處,留下了許多難以忘懷的情愫。

王維像。王斌銀攝

秦時明月漢時關。陽關是漢武帝經營西域時修建的,據《漢書·西域傳》記載,漢武帝「列四郡,據兩關」,新置了「武威、張掖、酒泉、敦煌」河西四郡,下令修建了陽關、玉門關兩關。自西漢張騫「鑿空」西域之後,陽關便是中原通往西域的主要門戶,守絲路之要隘,扼西域之咽喉,地理位置十分險要。

走一步千年,望一眼萬年。

還有哪塊土地,自然和人文資源能像陽關這樣厚重內涵,豐富多彩。

紅柳。傅立誠供圖

山以賢稱,境緣人勝。如今,陽關已經是一個文化符號,一種精神象徵。向西,一望無際的戈壁和沙漠,鋪陳著永恆的荒蕪;向東,綠洲如帶,葡萄如籬,這樣的對比,有恍如隔世的虛無感。生活在這裡的人,面對戈壁和沙漠,充滿悲涼;而抽身田野,又是那樣的歡樂和自信。特殊的地理坐標,讓陽關成為氣場強大的文化磁石,一直都吸引著文人墨客匯聚於此。

陽關雪景。

行走在陽關,呼嘯的風好似戍邊戰士的吶喊,抑或金戈鐵馬的哀鳴。一切遠去了,一切又近在咫尺。

關隘湮沒,絲路衰頹,陽關在歷史的滄桑變幻中最終淪為廢墟,成了「春風不度」的荒漠寂野。站在廢墟前,我有種莫名的震撼:儘管遠離了駝鈴叮噹、車水馬龍的昔日繁華,但那些艱難跋涉、汗灑大漠、暢通絲路的開拓者們,依然鮮活地照亮汗青。是他們薪火相傳、生生不息的精神,延續了陽關倔強的生命。而今,只能在博物館中去聆聽和透過畫面去復甦那些遠去的場景或者真真假假的傳聞,畢竟歷史覆蓋了一切。只有頑強的駱駝棚和風化的砂石見證著曾經的興衰。

陽關遺址兵營夕輝。

有一種執著,無怨無悔

紀永元,陽關博物館館長。作為土生土長的敦煌人,紀永元本來過著安生、富裕的日子,卻非要在風沙瀰漫的荒野灰頭土臉地尋找歷史,非要在陽關建一座博物館,弘揚陽關文化,傳播絲路文明,他的夢想讓他付出了艱辛的努力,也讓他實現了自己的抱負——讓陽關博物館在大漠邊關熠熠生輝,照亮無數人前行的陽關大道。

紀永元作畫。

說起初衷,也就是十多年前,紀永元不止一次去過陽關,直言「看不見巍巍古關,更別提王維送別友人的意境了」。因此,每次陪朋友走進所謂的「陽關遺址」,他總是乘興而去敗興而歸。作為一名敦煌人,這讓他「深感不安」。他琢磨著要干一件大事。人一旦暗下決心,思想就會豐盈。

這個倔強的西部漢子,有著漢唐的意蘊,也有著匈奴月氏的堅韌。上世紀70年代末,從小熱衷於繪畫的紀永元到敦煌縣文化館工作,幾年後成為小有名氣的專業畫師。時間定格在1983年,不安分的他辭職後創辦了鳴沙書畫社(後來的敦煌書畫院),開始獨立創作和創業的征程。

陽關博物館遠景。

再後來,紀永元,這個平日里訥言敏行的追夢人,一語驚天下。他要建一座陽關博物館,人們驚詫於他瘋了。他沒有瘋,這是他的陽關夢!

擲地有聲,滿血復活。說了就要去做。1999年,紀永元以愚公的滿懷熱忱,投入自己經營書畫院的全部積蓄,又四處舉債,開始在距離敦煌城70公里的荒蕪戈壁灘上鑄造文化伊甸園。修建陽關博物館的過程中,紀永元四處奔波求教了許多文博界、藝術界和建築界的專家,從策划到設計再到具體施工,每一個環節都有他親自參與。但也遇到一種阻礙的建議:開發就是一種破壞。

陽關秋色。

在紀永元看來,陽關博物館不僅是地理坐標,也是文化坐標。當然,處理好開發與保護的關係,才是關鍵。「歷史文化需要再創造,要有機構去保護、去展示,並讓人們接受。」他說,我們需要做的,是把一種聽文化變成一種看文化,把抽象的歷史變成具體的經歷。豐富的資源需要與資金、智慧進行科學的對接,去滿足現代人的審美要求,才能真正體現出文化的力量。

經過四年多的艱苦創業,總投資8600萬元、佔地10萬平方米的西北第一家民營博物館——陽關博物館落成開館。面對這座文化神殿,紀永元內心的激動、興奮是難以言表的,他追逐多年的文化夢想終於成為現實。滑過秦磚漢瓦,他的血液再次沸騰了。通過不懈努力地文物徵集,陽關博物館內的館藏文物達到4000多件,其中國家級文物達到700多件,這不僅僅是保護,更多的是弘揚陽關文化、兩關文化以及為敦煌文化儲備了基因庫。美國前國務卿基辛格博士在參觀後題詞:「我對中國的偉大過去了解得越多,我就越相信中國有更加輝煌的未來。」

走陽關道。

陽關有了博物館,千年古陽關終於有了可以觸摸的文化印跡!

行進在陽關博物館:張騫「持漢節而不失,鑿空西域」,「蘇武牧羊十九年」,班超「不入虎穴,焉得虎子」,霍去病「匈奴未滅,何以家為」;「醉卧沙場君莫笑,古來征戰幾人回」;「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這些古人的豪情壯志,激蕩著每個參觀者。

陽關博物館張騫銅像。

有一種傳承,升華價值

朔風大漠奇,長河落日圓。未至關內,張騫、王維兩座雕塑擋住了我的路,喝酒還是吟詩?

此刻,我就矗立在這些雕像前,攀談是不會的,聆聽是必需的!

遊客參觀展廳。

好想凌駕於戰車上,馳騁於疆場,或者排兵布陣,好不瀟洒,意氣風發。兵荒馬亂時,這裡狼煙四起,飛檄傳警,一時旌旗招展,鼙鼓震耳。

時間倒退到2000多年前,陽關憑水為隘,據川當險,與玉門關南北呼應,是西漢王朝防禦西北游牧民族入侵的重要關隘,也是絲綢之路上中原通往西域及中亞等地的重要門戶。在寶石東來、絲綢西去的年代裡,陽關為東西方經濟文化的交流發揮過重要作用,「陽關大道」更是被喻為康莊光明之路。

烽燧雪山。

在陽關博物館副館長吳豐萍的講解中,我逐漸明曉:2003年重裝運營的陽關景區,由管理區、展覽區和遊覽區三部分組成。展覽區即陽關博物館,遊覽區則包括古董灘遊覽區、沙漠森林公園、農家風情園。來的遊客,不僅僅是拍幾張照片,走走陽關道,更多的是長了很多知識。

有欣喜也有惆悵。作為一家民辦博物館,紀永元坦言,在建設運營過程中還存在許多困難,比如政策保障欠缺、建設運營資金不足、專業人才缺乏、技術力量薄弱等,亟待各級政府給予幫助解決。但無論困難有多大,他將一如既往。他說:「敦煌文化的博大精深是舉世公認的,每一個敦煌文化的追尋者,所付出的都將是一生。」

鳥瞰圖陽關博物館。

駝鈴悠悠,旄節飄飄,一切終歸平靜。不為塵煙唏噓,不為鼓角心悸。來到這裡,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不過,僅僅是一種說法和體驗罷了。

瞧!那一株株紅柳,在黃沙瀰漫中蒼綠是那麼的耀眼,枝幹是那樣的挺拔。

遠去的只是歷史,留下的更多是思忖。陽關,除了遺迹,更多的是一種向上向善精神。

往期文章

監製:易艷剛 | 責編:張慧 | 校對:趙岑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

本站內容充實豐富,博大精深,小編精選每日熱門資訊,隨時更新,點擊「搶先收到最新資訊」瀏覽吧!


請您繼續閱讀更多來自 新華每日電訊 的精彩文章:

九問通州——寫在北京城市副中心行政辦公區啟用之際
良田奇缺的山區農民都捨得用好地來種它,這種「巨草」到底有什麼能耐?

TAG:新華每日電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