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出塞.其一
（唐）王昌齡
秦時明月漢時關，萬里長徵人未還。
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
出塞.其二
（唐）王昌齡
騮馬新跨白玉鞍，戰罷沙場月色寒。
城頭鐵鼓聲猶振，匣里金刀血未乾。
這兩天被兄弟們拖著過生日，感恩兄弟姐妹們！現在這個社會，有人惦記著你，跑到一起吃頓飯，絕對是對你好。沒有理由拒絕。其實我是向來不喜歡過生日的。可能有各種原因，細細想起來，最大的原因估計是媽媽早逝的緣故。我至今關於媽媽的一點印象都沒有，她也沒有留下一張照片。只隱約記得那年春天，叔叔到山岡上找我回來，說我媽媽死了，然後就只記得姐姐們的哭聲。關於媽媽的記憶，這幾乎就是全部。「兒的生日，娘的難日」，願媽媽在天堂里沒有世事變遷，沒有無窮盡的階級鬥爭，也沒有病痛……不過，如果真有天堂的話，去世四十幾年的母親早就投胎了，或許在茫茫人海中，即便遇見也不再相識。人生好無辜，也好無奈。
據說，媽媽夢見了一匹白馬冒雪進入家中，隨後生了我。大概媽媽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吧。姐姐經常誇張地跟我說，生我的那天，雪真大，在山裡面很少見。此外那年，屬馬。由此有了一個小名或者外號：白馬，與「白馬王子」無關，農村人不知道這個故事。但好歹是眾多外號——比如「大頭」「大臉」「大麥囤子」中——最有美感的一個。我一直納悶自己怎麼叫「大麥囤子」，姐姐說，我很胖，而且行動笨拙，所以得此雅號。可是小時候的印象，最大的是餓肚子，一到上半年就沒有飯吃，一頓三餐山芋——還能那麼胖嗎？
太自戀了，說這麼多。不過，在所有的動物中，我最喜歡馬，體型俊逸洒脫，品性忠誠勇敢。由此也喜歡關於馬的詩歌、馬的故事、馬的神話。古代人生產、生活、戰爭，都離不開馬。所以關於馬的字，特別多，據說超過幾千個，留下來的還有上千個。周穆王的八駿，唐太宗的六駿，項羽的烏騅馬，關羽的赤兔馬，劉備的的盧馬，趙雲的照夜玉獅子——《水滸傳》上也有一匹這樣的馬……真是讓人神往。
馬從來不是玩具，所以寫馬的詩歌，大多數是雄壯的。
馬詩（五）
（唐）李賀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
何當金絡腦，快走踏清秋。
李賀《馬詩》，是一組詩，寫的是自己懷才不遇。不能驅馳疆場，「駢死於槽櫪之間」，那是馬的悲哀。但李賀的這首詩，仍然是唐人氣概，壯而不悲，哀而不傷。
王昌齡《出塞》，前面一首雄壯，「但使龍城飛將在，不教胡馬度陰山」，是唐詩七絕的「壓卷之作」，向來評價很高，也確實擔當得起。後面一首，「城頭鐵鼓聲猶振，匣里金刀血未乾」，壯烈、壯麗，甚至有些殘酷，但是念起來，蕩氣迴腸，有「一股英雄氣，在縱橫馳騁」。
突然想起大學時候學過的一首詩，三國詩人曹植《白馬篇》。不但是曹植的代表作，也是三國文學的高峰之一。最後一句，「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就是「視死如歸」一詞的來歷。
白馬篇
（三國.魏）曹植
白馬飾金羈，連翩西北馳。
借問誰家子？幽並遊俠兒。
少小去鄉邑，揚聲沙漠垂。
宿昔秉良弓，楛矢何參差！
控弦破左的，右發摧月支。
仰手接飛猱，俯身散馬蹄。
狡捷過猴猿，勇剽若豹螭。
邊城多警急，虜騎數遷移。
羽檄從北來，厲馬登高堤。
長驅蹈匈奴，左顧凌鮮卑。
棄身鋒刃端，性命安可懷？
父母且不顧，何言子與妻？
名編壯士籍，不得中顧私。
捐軀赴國難，視死忽如歸。
解釋幾個字。金羈（jī）：金飾的馬籠頭。幽並：幽州和并州，在今河北、山西、陝西一帶。「兒」，念ní，倪、霓、睨、鯢……都還念這個音，念這個音才押韻。垂：同「陲」，邊境。宿昔：早晚。秉：執、持。楛（hù）矢：用楛木做成的箭。]控弦：開弓。的：箭靶。月支：西北少數民族名，這裡應該是箭靶的名稱。接：接射。飛猱（náo）：飛奔的猿猴。散：射碎。狡捷：靈活敏捷。勇剽（piāo）：勇敢剽悍。螭（chī）：傳說中形狀如龍的黃色猛獸。虜騎（jì）：指匈奴、鮮卑的騎兵。羽檄（xí）：軍事文書，插鳥羽以示緊急，必須迅速傳遞。厲馬：揚鞭策馬。鮮卑：中國東北方的少數民族，東漢末成為北方強族。籍：名冊。中顧私：心裡想著個人的私事。
南朝大詩人鮑照，隋煬帝楊廣，唐代李白……都寫過《白馬篇》。開鑿大運河的楊廣，在歷史上名聲不好，其實，文韜武略，並不一般，至於被人稱讚長得很帥，是小case了。
關於馬的詩歌，沒法讀完。大多數都耳熟能詳，我們集中來複習一些。
其中有閑適的。比如「寶馬雕車香滿路」、「亂花漸欲迷人眼，淺草才能沒馬蹄」、「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日看盡長安花」、「還似舊時游上苑，車如流水馬如龍」、「嗟余聽鼓應官去，走馬蘭台類轉蓬」、「軟草平莎過雨新，輕沙走馬路無塵」、「馬穿山徑菊初黃，信馬悠悠野興長」等等。
也有迷茫的。比如「下馬飲君酒，問君何所之」、「揮手自茲去，蕭蕭班馬鳴」、「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世味年來薄似紗，誰令騎馬客京華」、「卧龍躍馬終黃土，人事音書漫寂寥」、「雲橫秦嶺家何在，雪擁藍關馬不前」等等。
但更多是雄壯的。比如「牙璋辭鳳闕，鐵騎繞龍城」、「射人先射馬，擒賊先擒王」、「草枯鷹眼疾，雪盡馬蹄輕」、「馬作的盧飛快，弓如霹靂弦驚」、「壯歲旌旗擁萬夫，錦襜突騎渡江初」、「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飲琵琶馬上催」、「相逢意氣為君飲，系馬高樓垂柳邊」、「夜闌卧聽風吹雨，鐵馬冰河入夢來」、「樓船夜雪瓜洲渡，鐵馬秋風大散關」、「白日登山望烽火，黃昏飲馬傍交河」、「一年三百六十日，多是橫戈馬上行」、「只解沙場為國死，何須馬革裹屍還」、「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九州生氣恃風雷，萬馬齊喑究可哀」、「馬上相逢無紙筆，憑君傳語報平安」、「山迴路轉不見君，雪上空留馬行處」、「好水好山看不足，馬蹄催趁月明歸」、「歲歲金河復玉關，朝朝馬策與刀環」、「弓背霞明劍照霜，秋風走馬出咸陽」等等。
是馬，就不應該停步。這是馬的宿命，更是馬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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