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口三園記：只要不瞎折騰，熱帶就能給你驚喜

本文是中國動物園系列的第38篇。在最近3個月，我準備去40個城市，造訪50個動物園，帶你鳥瞰全中國的動物園。如果你覺得這件事有意義，請轉發或讚賞本文。大家的支持，會成為我行走世界的動力，感謝大家！

海南，是祖國最南端的大島。這裡氣候炎熱，空氣潮濕，是熱帶季風性氣候，環境、生態、物種分布和祖國其他地方有些差異，相對於北方，倒更像是東南亞。海口的三座動物園，便頗有東南亞風情。

熱帶的旗艦園

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從名字上就明示了自己和熱帶的關係。這座動物園中的特有動物有兩種，一是海南坡鹿，一是紅頰獴。

坡鹿是一種東南亞特有種，在中國僅有海南分布。這是一種中型鹿，比梅花鹿稍微小一點。和其他的鹿類似，坡鹿中只有雄性才有角，它們的角形如彎弓，較好分辨。在海南的方言中，「坡」指平地，因此「坡鹿」就是平地上的鹿。另外，坡鹿擅長跳躍，因此，也被稱為「飛鹿」。

全世界的坡鹿生存狀況都不好。這種鹿有三個亞種，指名亞種生活在東北印的曼尼普爾邦，2004年的野外調查顯示僅有182頭指名亞種坡鹿在世，但好消息是數量在增加；緬甸亞種是存續狀況最好的一個，但也僅剩大約1000頭，並且棲息環境受到了威脅；最差的則是泰國亞種，在東南亞，它們分布於泰國、柬埔寨、寮國和越南，在泰國和越南可能已經滅絕，只剩柬埔寨和寮國還剩一點。

海南坡鹿隸屬於泰國亞種。在海南，坡鹿曾經被當成壯陽的神物，遭到大肆捕殺，在上世紀時近乎野外滅絕，還好被保護工作者拉了一把，救了回來。這種巫醫思維流毒於今，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中還有鹿茸酒賣，但好歹沒擺在坡鹿的場館前。

據我所知，在中國的動物園界，離開海南，就只有廣州動物園還有幾頭坡鹿。坡鹿在北方難養，也和它們適應熱帶有關。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的坡鹿場館倒是也沒太把坡鹿當寶貝，籠舍條件不怎麼樣。這個展區位於車行區當中，這個車行區在食草動物的籠舍前是可以下車觀看的，但大部分遊客完全沒能從動物園的展示中感覺到海南坡鹿的稀奇，看不了幾分鐘就走了。

這是現場唯一帶角的雄鹿，雖然年輕，角還很稚嫩，但彎弓形已經出現了。其他的雄鹿呢？鹿角被鋸掉了。

而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的另一種寶貝——紅頰獴——也是一種熱帶動物，廣泛分布於東南亞。這種小獸在中國分布於兩廣、雲南和海南，海南的還是個獨立亞種。據我所知，全中國僅有這一個動物園擁有。但可惜的是，我去的時候，小獸展區在維修更新，紅頰獴沒有展。

此圖拍攝於仰光動物園。

紅頰獴是一種異常兇悍的小獸，擅長抓蛇，尤其擅長抓毒蛇。它們斗蛇的時候是以巧取勝，會圍著蛇像神經病一樣四處跳躍，讓蛇攻擊不到，然後伺機跳上去咬。毒蛇的耐力一般都很差，被折騰個幾次，也就暈菜了，最終變成了紅頰獴的菜。

在東南亞，紅頰獴是一種動物園常見的動物。我曾在緬甸的仰光動物園裡，看到園方把紅頰獴的場館安排在蛇區，簡直是太壞了。

分布在華南的蛇雕太帥了！腦袋上冠張開後，側臉英氣，正臉霸道，完全不會像角雕那樣側臉帥死正臉二，是我們本土的大帥鳥了！但是，這裡飼養猛禽，是小鳥籠養多隻，這種模式對猛禽很不好。籠舍外面標的還是金雕，大概以前養的金雕沒了吧……

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中還有數種如此有東南亞感的動物。不但如此，這兒的場館也很有東南亞的感覺。大多東南亞國家比較窮，不是個個都像新加坡那樣能夠用特別先進的理念和技術建出超現代化的動物園。但東南亞有氣候優勢，溫度高、濕潤，植物生長特別快，隨便圈一塊地，只要不破壞其中的生態，利用原有的植被，或是乾脆等著植物自己長起來，都能夠做出鬱鬱蔥蔥、環境很好的展區。

這個動物園的巨蜥展區就是如此。園方圍了了一棵樹，在裡面放了個水泥做的假倒木，然後就把澤巨蜥給放了進去。展區里長出了灌叢，附生植物也攀上了假倒木和大樹。我去的時候，澤巨蜥爬上了樹，在樹杈上呼呼大睡。對比很多動物園拿小缸養巨蜥，這個原生的大展區是多麼好看啊！

這個展區也有兩個問題。澤巨蜥喜水，展區中要放一個水池就更好了。另外，植被太好，會遮蔽遊客的視線。遊客想看，就必須得找。找，是一種樂趣，但前提是找得到，找不到就會特別生氣。這就需要園方想辦法引導。

但是，當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放棄利用本土的氣候和植被，想要人工造景的時候，就出現了揚短避長的囧境。園內步行區中有一個飼養棕熊、黑豹和一些靈長類的區域，這個區域就都是水泥底的小籠子。說真的，看內部陳設，園方也想著要丰容，但那籠子又小，空間又矮，丰容的狀態也不太對。為什麼不想一想利用原生環境呢？

另外，海南熱帶野生動植物園的科普做得不錯。入園時，園方會發一個講解器，到了對應的籠舍會自動播放錄音。錄音的內容對於一般的遊客足夠詳細。這種科普方式又省了人力，還達到了效果，其他動物園可以學一學。

天鵝湖的滿園野趣

海口市東郊，還有一座天鵝湖動物基地。這個動物園沒有老虎、獅子、大象等大型動物，但卻擁有許多全中國動物園中都很少見的小型動物，再加上滿園散養，逛起來十分有趣。

紫水雞。

天鵝湖動物基地的母公司，經營範圍包括養殖、展示、轉讓野生動物，其實說白了，他們做的主要是面向動物園的貿易，開養殖場順便做了個動物園。所以，這兒有不少在國內動物園中極少見的動物。

黑嘴天鵝。

黑嘴天鵝就是一例。你別看這又是一種白天鵝，但它可是北美野生動物保護的一個傳奇。黑嘴天鵝是北美最大、最重的現生鳥類，比中國的大、小天鵝和疣鼻天鵝都要大一圈。美國人曾經很愛捕獵這種鳥，加之棲息地的破壞，黑嘴天鵝一度瀕臨滅絕，還好被救了回來。現在，美國人都開始討論可否開放捕獵黑嘴天鵝的許可證了。

天鵝屬下有6個種：大天鵝、小天鵝、黑嘴天鵝、疣鼻天鵝、黑天鵝、黑頸天鵝。天鵝湖動物基地全有，可謂是真正的天鵝湖了。

粉紅琵鷺。

天鵝之外的鳥類，種類也特別豐富。就說少見的，水鳥有粉紅琵鷺、彩?、赤頸鶴、沙丘鶴、藍鶴，雞類有冕鷓鴣、鷲珠雞，全都是中國動物園裡特別罕有的物種。

就說這鷲珠雞，其實就是一種珍珠雞。它們和我們吃的那種珍珠雞是同屬的親戚，但看起來特別威武，長了一個凶凶的禿鷲腦袋，脖子上有修長的蓑羽。但習性和珍珠雞特別像，集群，跑起來是快速的小碎步，看起來特別捉急，和那威武的外形一對比，可以說是特別的萌。

論罕見的物種，天鵝湖動物基地的靈長類也很豐富。但因為貿易商的屬性，這兒似乎有些動物時有時沒有。我來之前看過幾個網上的帖子，看到這兒的靈長類異常的豐富，但我到的時候少了很多。大概是賣出去了吧。

長耳豚鼠，門口的一對獅子。

天鵝湖動物基地的一大特色是動物放養。大多數戰鬥力不高於天鵝、逃跑能力不太強的動物，都隨意散放在園內。海南氣候好，植被好，園方圈了這麼大一塊地方散養動物，有水有樹有泥地，還有其他的動物作伴，就不用再討論環境和丰容了，差不了。散養的動物中最好玩的要數長耳豚鼠、草原犬鼠這兩種美洲嚙齒動物。

媽：我不動你就看不到我。孩子：吃奶要緊。

長耳豚鼠來自南美，長手長腳，耳朵還長，個頭比兔子大很多，在缺乏有蹄類的南美洲再演化演化，大概會變成南美一個驢。國內還有幾個動物園養長耳豚鼠，但都是當嚙齒動物養，圈養在不大的籠舍中。但這兒是當驢養，滿園放。冷不丁轉個頭，就在樹下看到幾隻長耳豚鼠在吃草。你稍微一靠近，它們就不動了，跟鎮墓獸似的一動不動，期待你看不到。但是要再靠近，它們就會如夢初醒一般的逃走。它們跑起來，真有幾分像驢。

草原犬鼠：溜了溜了。

草原犬鼠來自北美，是幾種被稱為土撥鼠的動物中的一種。我實在沒想到，這種動物也能放養，園內入口附近的一排樹下，全是草原犬鼠挖出來的洞，它們在這兒做了窩。幸運的是，這兒的草原犬鼠完全不怕人，在洞邊吃草的時候，你可以走到離它們1-2米近的地方都不會走。實在被人煩到了，就會象徵性的鑽進洞里，一會兒再出來。

剛從洞里出來。

這些草原犬鼠會打洞跑出去么？我請教了飼養員。天鵝湖動物基地四周的圍牆不是立在地面上的，向地下延伸了一米。這兒不管啥動物，想挖洞跑出去都不太容易。

這樣的散養模式，考驗園方的飼養水平，也考驗遊客的素質。人多的時候，會不會有低素質的遊客投喂、追打動物，會不會影響動物的行為？

水獺籠舍。

看看小爪水獺就知道了。這兒的小爪水獺是圈養（放出去別的動物完蛋咯），生活在一圈水泥牆內里，牆內的空間很大，有水池有泥地有樹木。我先後去了這個展區兩趟，第一趟什麼水獺都沒見到。飼養員過來一看，嘿嘿一笑解釋說你看小木屋旁邊有個洞，水獺自己打的，下去睡覺了。擦，會自己打洞睡覺的水獺見過嗎？我反正是第一次見。

離開基地之前，我不甘心，又去看了看水獺。這次運氣不錯，有一隻水獺鑽了出來。沒想到，它一看到我，竟然跑來乞食。這麼好的環境，居然都會向遊客乞食，不知是是誰讓它們養成了這樣的壞習慣。

我們想看的是自然行為，而不是乞食。這樣的放養模式，若是遭遇大批肯定會出現的低素質遊客，大概會夠嗆。

一座動物園的廢墟

海口市中心的金牛嶺動物園，是建在金牛嶺公園中的一座園中園。之前我給大家說過，中國絕大部分園中園形式的動物園，都相當不怎麼樣。金牛嶺動物園就因為經營不善，加之合同到期，乾脆在2018年6月一關了之。動物，也都遷走了。

我去的時候，金牛嶺動物園的大門洞開，可以隨便出入。園中僅剩各種廢墟，所有的籠舍都空了。當年死在這裡的一頭長頸鹿被做成了標本，如今標本尚在，立在動物園的遺迹當中，訴說著當年的輝煌。

這兒有馬戲場，有許多特別狹小的籠舍，以現代的眼光看，顯然不是一座好動物園。

但如果看一看園內的標牌，看看他們曾經有的動物，就能發現若以上一個時代追求豐富收藏、輕視飼養環境的眼光來看，這兒雖然也談不上收藏豐富，卻也極富特色。這裡居然曾擁有過日本獼猴、爪哇鬣鹿，爬行館中飼養過眼鏡王蛇，都是中國動物園中罕有的物種。

這是我在印尼泗水動物園中拍到的鬣鹿。

拿鬣鹿來說，這種鹿僅生活在印尼的爪哇島、蘇拉威島等島嶼中，出了印尼，我就沒見過。沒想到，在這個動物園的標識牌上看到了「爪哇鹿」三個字，而爪哇鹿就是鬣鹿的別名。難不成是標錯了？至於眼鏡王蛇，在中國動物園中確實少見，但在華南的……菜場中很常見啊！這也是一種諷刺了。

還好，重收藏、輕飼養的時代已經過去了。金牛嶺動物園承載了海口人的記憶，它的遺迹也讓人心碎。但誰都無法否認，這樣的動物園，畢竟是落伍了。

洞開的虎舍。

關門，或許對所有人來說都是一種釋然。

花蝕的人間觀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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