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甫很深情的一首詩，只有四十個字，卻令人心碎

偉大的作品不僅具有外在的美與和諧，同時也能啟發讀者的思維，引導他們進行更深層次的思考，並與作者的思想產生共鳴。而作者一定是處於非常時期，又具有極端矛盾的心情，才能觸發其創作出超越時空的不朽名篇。杜甫的這首詩就具有這個特點，可以說是他五律詩中的傑作。

登岳陽樓

唐代：杜甫

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

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

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

戎馬關山北，憑軒涕泗流。

唐代宗大曆三年，杜甫攜家由四川夔州乘船出峽，抵達湖北江陵，後又輾轉漂泊，於冬天流落到岳陽。此時杜甫年已五十七歲，身受多種疾病困擾，在顛沛連年、歷盡滄桑之後的一天，他終於登上了久已聞名的岳陽樓。面對蒼茫無際的洞庭湖水，聯想起國事艱危，境遇凄涼、年老多病，萬般感慨一時都湧上心頭，寫下了這首傳誦千古的名篇。

起首二句「昔聞洞庭水，今上岳陽樓」，語出平易，卻內涵深厚。昔日杜甫曾有「致君堯舜上，再使風俗淳」的抱負，也有「春歌叢台上，冬獵青丘旁」的豪放，也許在那時，他便聽說過洞庭湖的雄奇偉麗，萌生起放浪洞庭的願望。

然而，當他終於登上岳陽樓的時候，情懷境況卻遠非昔日可比。國家多災多難、仕途坎坷失意、生活漂泊窘迫、身體衰老多病。這一切，使得杜甫憂國憂民的心懷更加郁重，感情的表現也更加深沉了。詩人十七年前就曾流露道，「自非曠士懷，登茲翻百憂。」用來理解此時登岳陽樓的心情，該是很貼切的。首聯二句與其說是寫登樓之喜，莫如說表現了詩人觸景生情、百感交集的沉鬱心境。

頷聯「吳楚東南坼，乾坤日夜浮」兩句，詩人極寫洞庭湖浩渺無際的闊大氣象，意境十分深厚。吳楚，指春秋戰國時吳、楚兩國之地。東南坼，暗用《淮南子》中「天傾西北，地陷東南」之意。一個「坼」字，精警地突現了浩翰湖水將吳楚兩國分裂開來的壯觀景象。

《水經注》記載洞庭湖，「廣五百餘里，日月若出沒其中。」詩人由此生髮，以更為誇張的筆致，稱不僅日月出沒水中，連天地也好似浮在了湖面上。「乾坤日夜浮」，寥寥五個字，淋漓盡致地畫出洞庭水勢的壯闊宏偉，耐人尋味，詩人手筆之雄勁瑰奇也於此可見一斑。

由吳楚之坼、乾坤之浮，詩人即景生情，不禁聯繫起個人的遭際，「親朋無一字，老病有孤舟。」杜甫從四川駕舟東下，飄蕩無依，由吳楚東南坼，想到身居吳楚的親朋好友音訊全無，孤寂之感更為濃烈。這是末句「憑軒涕泗流」的原因之一。

乾坤日夜浮，想到自己年近花甲，耳聾牙落，貧病交加，卻仍泛一葉孤舟漂浮無定，前途渺茫，辛酸之情更為凄楚。這是涕泗長流的原因之二。從登樓所見洞庭氣象的廣闊宏奇，轉至感嘆個人身世的孤寂悲涼，乍一看來反差過大，顯得很不和諧。其實，正是這種強烈的差異，才引發並加強了杜甫的孤獨落寞之感。

「吳楚」句，寫湖的浩茫無際，景中交融著自己飄蕩無依的情感。「親朋」句，寫自己老病無歸的愁緒，情中可見漂浮於湖上的景物，景與情相輔相生，結合得極為自然緊密。

詩的尾聯，由個人的不幸聯想到國家的危難。詩人憑欄北望，憂國傷時，心內如焚，這是涕泗長流的原因之三，也是最為重要的一點。杜甫晚年儘管窮愁潦倒，身無定所，卻始終以天下蒼生為懷，時時將國家安危繫於心頭，這恰是杜甫的偉大之處。

杜甫的這首詩很深情，只有四十個字，卻令人心碎。正因為他憂國憂民，才能寫下《登岳陽樓》這樣意境開闊、悲壯深沉、情景交融的曠世佳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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