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場叛亂讓中國人口減少四分之三,淪為人間地獄!
4000年來的人類文明史,其實真正最有意義的事情只有一件:工業革命。工業革命之前,地球上各國各地人類的人口、gdp乃至整個生存質量,無不是一直就在極低的生產力水平中反覆循環。
正因為工業化時代之前,農業社會的穩定性如此脆弱,一切」盛世「都如瓷器一般,精美而易碎,只要一場大規模戰亂便足以讓其化為煙雲。
就以唐朝安史之亂造成的嚴重損失為例。《通典·歷代盛衰戶口》記載,唐玄宗天寶十四年(公元755年),唐王朝總戶口為891萬4790戶,總人口為52919390。而五年之後的唐肅宗干元三年(公元760年),唐王朝治下169個州,總戶口為193萬3134戶,總人口損失35928723人,銳減到不足1700萬人。
【天寶十四載,管戶總八百九十一萬四千七百九,管口總五千二百九十一萬九千三百九,此國家之極盛也。肅宗干元三年,見到帳百六十九州,應管戶總百九十三萬三千一百三十四。自天寶十四年至干元三年,損戶總五百九十八萬二千五百八十四,損口總三千五百九十二萬八千七百二十三。】——《通典卷第七·食貨七·歷代盛衰戶口》
此外,《舊唐書》同樣有記載,安史之亂給中原地區造成極大破壞,人口十不存一,良田化為荒蕪,千里蕭條,遍地荊棘,豺狼嚎嘯。無數百姓逃奔至江淮地區避難,但求一時偷生。曾經何等繁華的河南地區,變成了人煙斷絕的無人區。
【宮室焚燒,十不存一,百曹荒廢,曾無尺椽。中間畿內,不滿千戶,井邑榛荊,豺狼所號。既乏軍儲,又鮮人力。東至鄭、汴,達於徐方,北自覃、懷經於相土,為人煙斷絕,千里蕭條。】——《舊唐書·郭子儀傳》
幾年前的大唐王朝,尚是國勢強盛,文化繁榮,萬邦來朝,兵鋒遠及蔥嶺以西,達到了之前歷朝歷代前所未有的極盛之世的,也僅僅就是一場野心家引發的兵亂,就陡然崩塌,國勢不可挽回了。三分之二的大唐帝國子民,短短五年時間,就變成了史書上一串數字,就此消失了……
這是享受著現代科技和工業文明的成果,夏天吹著空調冬天開著暖氣的現代人,所萬萬難以想像的。很殘酷,但也很真實。這就是我們文明的歷史……歷史就是這樣已經發生過的事實,不止是百家經典,不止是盛世華章,不止是王侯將相才子佳人,更有那絕大多數不可能在史冊留下姓名的芸芸眾生。
安史叛軍是怎樣的一群人?他們所經之處,必將城內百姓衣物財產搜刮一空,強迫精壯男子為苦力,婦女皆被姦淫,老弱病幼直接殺死,挑在刀槊之上為取樂。
【賊每破一城,城中人衣服、財賄、婦人皆為所掠。男子,壯者使之負擔,羸、病、老、幼皆以刀槊戲殺之。】——《資治通鑒》
【思明兵所向,縱其下椎剽,淫奪人妻女,以是士最奮。是時,舉河北悉入賊,生人貲產掃地,壯齎負,老嬰則殺之,殺人以為戲。】——《新唐書·逆臣傳》
【凶威所至,無不盪覆,衣冠士庶歸順於靈武郡者,繼於道路,家口亦多避地於江淮。】——唐·姚汝能《安祿山事迹》
誠然,唐朝官軍在平叛過程中,同樣也遠談不上愛民如子,秋毫無犯,也確為人口大幅度減少「貢獻良多」,唐肅宗李亨更做出了賣掉東都洛陽子民,以酬回紇兵馬平叛之功的極無恥行徑,
然而,大唐王朝從來不僅僅是李家皇帝的私產,更是所有三軍百姓萬眾的大唐,李家皇帝的無恥,絕非是給安史叛軍的惡行做任何洗白的理由。大唐帝國何曾負於安祿山史思明這兩個高官顯爵的雜胡,又何曾虧待了曾經佔據帝國軍隊1/3兵額,重祿厚餉恩養多年的這支叛軍?!
這場空前浩劫的罪魁禍首,難道首先不該是安祿山和史思明這兩個挑起戰火的野心家、以及他們麾下一群人皮禽獸的罪責么?
叛軍首領:安祿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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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玄宗李隆基,寵信奸佞,不理朝政而令國家崩亂,平叛時又舉措失當,自毀柱石;唐肅宗李亨,昏庸無謀,私心誤國,屢次錯失平叛良機,致使戰事持續數年,更遺留藩鎮割據百年之禍。此禍國殃民之罪責,他父子二人實萬死難辭其咎!
唐玄宗:李隆基
唐肅宗:李亨
長生殿上、馬嵬坡前,李隆基和楊玉環的所謂」愛情悲劇「,他二人的悲歡離合,和千百萬為其所累的平民百姓家庭的生離死別相比,又算得了什麼?竟也當真值得後世無數文人墨客,為之長吁短嘆么?
【莫唱當年長恨歌,人間亦自有銀河。 石壕村裡夫妻別,淚比長生殿上多! 】
寧為太平犬,不做亂世人。為著野心和功名而一將功成萬骨枯,不論是外虜入侵,還是同族內戰,對廣大沒有話語權的蒼生百姓來說,從來都一樣殘酷。他們僅僅就是當大難來臨之時,無論如何也要掙扎著活下去罷了。哪怕是吃草根樹皮觀音土,也吃親人孩子的肉,吃同伴同鄉的肉……
如睢陽保衛戰中,三萬多城內軍民百姓,茶紙、樹皮吃盡,便分食軍馬,馬吃完了羅雀掘鼠,雀鼠又盡時,絕大多數人都是在困餓交集中死去的,和古代任何一場大災荒或長久圍城戰中,民眾的死法一般無二。
苟延殘喘、所剩無幾的數百守軍,再將靠著「易子而食,析骸而爨」支撐下來的同樣寥寥數百百姓,分而食盡,而正是他們的堅持,才使得當時作為中原百姓避難所的廣闊江南大地,不至於落到如睢陽一般的地獄慘景……
正是經歷過這樣的人間地獄,所以當亂事最終平息,元兇伏法時,詩人杜甫才會欣喜若狂:
【劍外忽傳收薊北,初聞涕淚滿衣裳。卻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詩書喜欲狂。白日放歌須縱酒,青春作伴好還鄉……】
至於「東都子女財帛歸回紇」事,也就是回紇軍以幫助唐朝平叛為名,將東都洛陽的人口財帛盡數掠走,不知多少唐朝百姓淪為他們的牧奴。不妨看看百年光陰後,這一國恥大辱的後續:
回紇汗國在漠北爭霸中慘敗於黠戛斯,十五萬人西遷西域,三十萬人其及可汗王庭南下,以歸附之名索取唐朝天德軍為據點,意圖復興。
對這種落水狗,即使是中樞力量已經衰竭的晚唐政府,在一代名相李德裕的調度下, 仍毫不客氣地調集北方各大藩鎮加以圍剿;其中大部分被瓦解後歸降,剩下的死硬派約十萬人,及其可汗一起,被唐軍攻滅於殺胡山。回紇汗國就此滅亡。回紇烏介可汗的人頭也成了大唐王朝最後一份寶貴戰利品。
平心而論,如此對待曾經的平叛盟友,「甥舅之邦」,夠「忘恩負義」,
——然則九世之讎尚不可忘,對趁火打劫之徒,正當如此報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