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2018年我最覺悲慘的女性遭遇，但刺痛我的卻非她的苦難

有時也覺得寬恕是美德，但立刻也疑心這話是怯漢所發明，因為他沒有報復的勇氣；或者倒是卑怯的壞人所創造，因為他貽害於人而怕人來報復，便騙以寬恕的美名。

——魯迅

來 源：思維補丁（ID：LostAndLoser）

作者：慧超

（一）

這一年，太多悲慘的故事，早已經粗糲了我的神經。

但站在2018年的尾巴上，一則並沒有引發社會廣泛關注的新聞，卻激起了我內心幾乎所有的負面情緒。

2018年，我想很難有更悲慘的故事，比下面這位少女的慘痛經歷，更能刺激我自詡堅強的神經了。

（少女小茉，圖片By 澎湃新聞）

20歲的小茉（化名）在失蹤整整6年後，被自己的母親找到。此時的少女早已精神分裂，眼神木訥遲滯，經常一個人傻笑。

不僅如此，自己還是個孩子的小茉，卻已經生了3個孩子出來。

而更令人感到震驚、荒謬以及恐怖的是：

小茉生下的這三個孩子，竟然是她與一對父子所生！

駐馬店警方已經通過親子鑒定確認，少女小茉的大兒子，是她和一名已經60多歲的老頭鄭某所生，還有一對龍鳳胎，則是小茉和鄭某的親兒子所生。

超越人倫的荒謬背後，是少女小茉過往6年經歷的常人難以想像的苦難與折磨。

6年前，14歲的小茉因為和哥哥的一次爭吵而離家出走。隨後遇上鄭某，鄭某將小茉帶回家，反鎖在屋裡，禁錮長達數年。期間，鄭某甚至當著自己老伴的面，脫小茉的衣服，和她睡覺。

而鄭某的小兒子，也沒有放過這個「送上門」來的女孩。更荒誕的是，在澎湃新聞的採訪視頻中，小茉表示，父子倆竟然經常「很和諧」地兩個人一起跟她「睡覺」。

14歲的小茉被比她大50歲的男人脫光衣服的時候，小茉的母親正在監獄裡服刑，她的父親早已不知所蹤，而那個扇了小茉一巴掌的親哥哥，並沒有將她失蹤的消息，告訴警方和自己的母親。

直到小茉的生母出獄，在街上偶然看到疑似自己女兒的小茉，少女的噩夢才終於結束。

（二）

在公元2018年的今天，我們的社會新聞中，竟然還能出現如此荒謬絕倫的亂倫故事，真是令人有種身處蠻荒之地的錯覺。

畢竟就算在大清，這般逾越人倫底線的事情，也絕對夠得上聳人聽聞一詞。

（小茉的孩子）

母親入獄，父親失蹤，年僅14歲的少女被一對變態的父子禁錮房內，淪為洩慾工具——如果你覺得這已經足夠慘烈了，那小茉被母親找到之後的經歷，會讓你真切感受到令人窒息的荒誕與魔幻。

找到女兒後，小茉的母親選擇了報警，選擇了「多次前往派出所，希望民警能夠對鄭某一家人刑事立案」。

但面對這樣一個失蹤整整6年，失蹤期間曾遭遇嚴重的辱罵、毆打及虐待，長期鎖在家中（非法拘禁）並莫名其妙生了3個孩子的20歲少女，當地派出所的選擇竟然是：

民事調解。

澎湃新聞的報道中這樣寫道：

「在警方調解下，鄭某於2018年7月26日向李艾玲出具了一份保證書，其中提到，保證對小茉與自己的兒子一視同仁，不得侮辱、謾罵、毆打；保證小茉與其兒子結婚後男方父母不同住；如果婚後毆打小茉，雙方無條件離婚等。」

一個14歲的少女被「非法拘禁」了整整6年，被一對父子折磨到精神分裂，施暴者非但沒有承擔任何罪責，反而白得了一個兒媳婦。

如果這還不叫「和稀泥」的話，我真想不出更合適的形容詞了。

當然，荒謬不止於此，面對民警的調解。小茉的母親竟然同意了，理由是「考慮到小茉已經生下三個孩子，便決定讓步，想讓小茉嫁過去」。

直到小茉告訴母親，鄭家老頭也睡過自己，這位母親才「恍然大悟」，為小茉生的3個孩子做了親子鑒定。

報告出來，檢察院終於對鄭某批准逮捕，涉嫌的罪名為強姦罪。

至此，荒誕仍未結束。

面對精神分裂的小茉，面對鄭家父子的獸性和親子鑒定鐵一般的事實，鄭家親戚對著記者卻說了這樣一句話：

「當初如果不是我們收留了她，這孩子可能早都死在外面了，幫他們養了這麼些年，現在卻反過來要告我們」。

（三）

在隨便一部手機都能聯網的2018年，一對並非隱居狀態的父子，對一位少女實施「半公開」的亂倫與長期虐待，男方的親戚竟然認為小茉母親的狀告是恩將仇報，理直氣壯地說出了「幫他們養了這麼些年，現在卻反過來要告我們」這樣的話。

說真的，這樣的邏輯、認識和三觀，真的超越了我淺薄的人間經驗。

但我絲毫不懷疑她說這句話時的真誠。

我想，無論是那對亂倫的父子，還是新聞報道中的這位親戚，自始至終恐怕從未將小茉當成一個獨立的人來看待，14歲少女從被「撿」回來的那天開始，就成了鄭家一件私有物件，而不是一個人。

或者讓我把話挑明，「撿」回來的少女，不過是這家人眼中一具正值妙齡的性工具罷了，養著她，不過是為了發泄性慾罷了。

少女小茉過往六年的悲慘遭遇令人同情、痛心、憤怒。

但對我而言，在悲痛和憤怒的情緒之外，整件事情讓我感觸最深的，卻是一股無法消散的「無力感」。

小茉的悲劇當然始於她那糟糕的原生家庭：

那位管生不管養，在女孩幼年便不知所蹤的父親。那位因為經濟拮据，走上犯罪道路的母親。當然還有一個自己妹妹失蹤整整4年，連警都沒報過，更不可能持續尋找的親哥哥。

小茉的苦難當然是由鄭家那對禽獸不如的父子所造成，在那份荒謬的調解書上我們就能看到，小茉遭遇的，又豈止是長期的拘禁和父子二人的獸行，更免不了日復一日的羞辱、恐嚇與毆打。

但整件事情，最令人感到無力的，又豈止是14歲少女6年多的悲慘遭遇？

小茉母親多次前往派出所，希望對鄭家父子刑事立案的背後……

派出所面對小茉母親的請求，選擇進行民事調解的處理方式……

以及小茉母親對這份民事調解書勉強的接受——

這一切的一切，不僅僅是辜負了小茉6年來所受的折磨和苦難，更在荒謬魔幻的現實之外，是對法治社會和公平正義的一次巨大嘲諷。

女性的地位與遭遇，是一個文明的尺度。

這個今年我聽到的「最悲慘的女性故事」，真的是一面鏡子，鏡子里照見的，有少女6年來經歷的諸多苦難與折磨，也有一些無法言說的，但卻更令人感到恐懼和無力的扭曲現實。

我們距全民法治信仰下的法治社會還有多遠？

關掉互聯網，視角移開屏幕，投向遠方真正廣袤深邃的土地，這片土地上女性真正的地位，到底如何？

恐怕，這面鏡子里，都能折射一二。

-END-

慧超，接客很貴的公關男一枚，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簽約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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