黏液，黏液！年度最怪雞的科幻神作

提起法國導演布魯諾·杜蒙，絕對是藝術電影界獨樹一幟的存在。很多年之前，朱麗葉·比諾什就曾說過，她最愛的法國當代導演，便是布魯諾·杜蒙。

布魯諾·杜蒙

愛他的人贊他才情大膽，作者化風格標新立異，對導演名作《小孩子》《人之子》《弗朗德勒》《瑪·魯特》《童女貞德》《29片棕櫚葉》等等如數家珍；恨他的人則批他冗長、枯燥，有其肉而無其骨。

不過，是非審之於己，毀譽聽之於人；在我看來，杜蒙導演更是一個在內心宇宙中酣暢遨遊的電影頑童。

今天我們要為大家介紹的這部四集迷你劇《寬寬與非人類》，與杜蒙前作《小孩子》分別被評為法國《電影手冊》2014、2018年度十佳電影的第一名、第二名。想必也是很多影迷的年度十佳備選之作。

2014《小孩子》

兩部劇集的內容有一定延續，但又相對獨立。新作《寬寬與非人類》荒誕不改，幽默升級，在延續獨特喜劇風格的同時，對於沒看過《小孩子》的影迷也很友好，都能夠無障礙入戲。那就讓我們一齊進入由法國鄉村風光與外星黏液交融而成的杜蒙電影宇宙吧。

註：下文涉及部分劇透，請謹慎閱讀噢。

2018《寬寬與非人類》

影片開場，寬寬和小夥伴在舒緩的笛聲以及父親的責罵聲中登場了。他們開著拖拉機出門，在家門口看到一灘奇形怪狀又有惡臭的物質。

兩人因為無證駕駛被警官大叔一頓教訓，而警官大叔和他的拍檔則是一對非常奇葩的組合，一面教訓著村裡不守規矩的小孩，一面在路上用單輪大玩漂移、危險駕駛，讓每個坐在後排的無辜群眾大呼卧槽。

不過，他們雖然看似嘴賤、粗鄙，行為癲狂，但本質上還是心地善良、對下一代充滿關愛的好人。

另一方面，外星黏液還在繼續擴張著它們的領地。往往是人們在路上走著，就被那灘從天而降、令人作嘔的膠質物澆了個劈頭蓋臉，村裡的居民既憤怒又無奈。

但在杜蒙荒誕的世界觀中，每個村民都對這種失常的現象漸漸變得安之若素。

某天，一個晚歸的樂隊大叔不幸遇襲——只見黏液的氣泡中緩緩升起一個金星狀的飛行物，從大叔的嘴裡躥入，隨後他周身發光、肚腩脹大。

在此起彼伏的放屁聲中，樂隊大叔從膨脹的身體里艱難地「生出」了另一個自己……這一刻，就像是《瑪·魯特》氣球人的升級版。

荒謬見真章，失序即平常，杜蒙用外星人入侵的獵奇方式，打破了這個小鄉村獃滯寡淡的平靜秩序。

以寬寬為首的法國鄉村青年，則在這種怪異的天象中繼續生活在屬於自己的小世界中，為青春期的一切瑣碎而真實地煩惱著。

寬寬明戀發小，誰知發小找了個假小子搞基，寬寬心碎之餘另尋嬌花珍妮，還不忘同發小表白：「我只是找了一個跟你很像的女孩。」

發小是個修車女工，總是弄得灰頭土臉，看著珍妮火辣的背影，不知不覺流下了一滴眼淚。

其實珍妮也只是抱著玩玩的心態，女孩反覆無常，轉而就跟自己的親叔叔摟摟抱抱。寬寬被珍妮的虎爸一頓威脅譏諷，他布滿雀斑的愁容下吐出一句人間箴言：「第一次釣到靚妹，美麗的面孔都很愚蠢。」

這時寬寬的智障叔叔、發小、神父……鎮上越來越多人被外星泥漿附身，從下體生出複製人。

燈塔、公墓、房頂，到處都是四散的膠質淤泥。

同樣面容的人沉默地走在麥田中，克隆村民們則獃滯地站在自家藩籬前，嘴裡重複著無意義的句子，瞳孔空洞，口中吐出黑色的涎汁。

在我看來，往往是落單的人最容易被外星人盯上。而寬寬因為總在和女友鬼混，故而逃過一劫。或許導演是想通過這個情節告訴我們：單身狗是不會有好下場的。

事態終於引起了鎮長的注意，大人們齊聚一堂，商量對策。他們把希望寄託於兩位蠢笨的烏龍長官，警察大叔本想秀一秀車技一展雄風，誰知再次不幸翻車。

更不幸的是，老警官也遭遇外星黏液的偷襲，被複制了。

翌日二人組繼續調查，拍檔懷疑老兄被難民雞姦了。而老警官對昨晚的事情已經忘得一乾二淨，堅稱自己身強體健，自己的肉身是無法被入侵的！

複製人警官趁亂摸上了車，在這對活寶中左右逢源，搭檔見自己的老兄一會兒在車裡一會兒在車底，雖然摸不著頭腦，但對這種自己智商無法解讀的現象也欣然接受，進而醞釀出一系列的笑點。

飾演老警官的演員雖名不見經傳，但非常有喜劇天賦，用誇張的肢體和跳脫的台詞貢獻了不少笑料，為這部法式荒誕喜劇賦予了一種混搭的搞笑氣質。

就在這種混雜著胡椒可樂味兒的怪奇冷幽默中，劇情迎來高潮。這對搭檔幾經波折，終於發現了外星人的存在。

老警官頓悟：「這種邪惡的入侵者是人類的末日，是天啟。」他下定決心要清除這些外星人，甚至用槍挾持了自己的克隆人，兩人開始談判。

當然，兩個同等智商的自己要想交談，是無法獲得明確結果的。警官驅車追趕，克隆人駕車逃逸，一路都是橫衝直撞，還撞碎了車上的第五盞警燈。在這種混亂而怪誕的情形下，所有人都匯聚到了一起。

面對難民、小混混青少年、嬉皮士、克隆人以及喪屍，老警官竟然一時不知把槍指向誰才好。本以為會用一場落俗的大戰收尾，但你大爺就是你大爺，杜蒙竟然讓所有人共同鼓掌、舞蹈，為整個故事畫下句點。

看著這群無論人種、宗教、族裔都完全不同的人，奇異共存，摒棄前嫌（也可能忘了），一齊歡歌起舞，既讓人覺得無奈，但又似乎在情理之中。這一刻，難免讓人想到費里尼《八部半》的結尾，同樣是所有人攜手共舞，暫時從混亂中抽離出來。

在杜蒙的電影世界裡，你終究不能以慣常的邏輯去衡量你所看到的細枝末節。

影片中的難民危機、總理大選等社會因素，或許都只是杜蒙手中的暗黑佐料；真正亘久長存的，仍是這座與世隔絕的村莊中獨屬於村民們的日常的嬉笑怒罵。

他們崇尚自然主義，主張魔幻非理性，他們的生活怪異扭曲顛覆，可那又如何？導演無意於批判任何現實，或帶著人文關懷的眼光去創作，他甚至並不關心這種矛盾的、抽象狀態下的超現實的根源究竟在何處，一切邪惡和悲喜都顯得自然而然。

正如杜蒙在採訪中所說：「怪誕元素是生活中常有的，我所做的只是將這些日常的荒謬加以強化。」

別人笑我太瘋癲，我笑他人看不穿；人性本源的面目或許就該如此。村民們是木然的，他們甚至無法意識到在這片枯槁的穹頂之下，那有如跗骨之蛆般的孤獨。那麼，就讓這一記悶雷喚醒他們骨子裡的混亂因子吧。

雖然，等來的並不是戈多，而是只會爆菊的外星黏液。

作者| 士多啤松；公號| 看電影看到死

編輯| 騎屋頂少年；轉載請註明出處

本文系網易新聞·網易號「各有態度」特色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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