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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間故事:麒麟喊冤!天子祭祀,要剝麒麟皮做鼓!

江蘇有個邱某,是位知書明禮的秀才。他自幼兒學習八股時文,深諳破題、承題、起講等等作文章的八項奧妙。但是,他卻是屢進試院,屢次敗北,熬得老大,仍然是個窮秀才。他憂鬱煩悶,怒火中燒,罵道:「都是宋代那幫腐儒們出盡了餿點子,害得我這半生潦倒!」盛怒之下,他燒盡了那些《講章》、以及《朱子語類》等等書籍,轉而專攻漢儒考據註疏之學;奉鄭康成孔穎達為聖人,進而特別渺視程、朱理學。

邱生家境清貧,迫使他不得不出遊楚、蜀,一方面兒求知治學,一方面兒謀求生活之路。不覺之中,已經步入四川地界,過峨眉山,坐在一棵古松下暫事休息,還忘不了拿出隨身攜帶的《儀禮註疏》來溫習研讀。不料,突然從山間撲出一頭白額猛虎來,把個窮秀才輕輕只一銜,就翻山越嶺,跳澗竄崖,不知走出了多少路。來到一處四方都是絕壁的深谷,那猛虎又將他輕輕往地上一放,回過身去便走得無影無蹤了。

邱生就這樣陷入了一個絕境之中。他這才領悟到:也許,這是對他背叛、貶斥程朱理學的報應!但是,目前,生命危機卻是高於一切的頭等大事。他後悔,他懊惱,總然是求生無路,他想:只能是忍受凍餓,坐以待斃了!這當口,忽聽得山崖間重出一陣悶雷般的轟響。尋聲看去,一對依山而立的大石門豁然中開,裡面是個深邃的山洞。這會兒的邱生,已經不知道什麼叫害怕了。他徑自朝山洞走去,進了石門,只見迎頭一副橫額,大書《文明殿》三字。進得洞內,三面滿立書架,架上陳列古籍千百萬冊,不可知其詳數。邱秀才順手檢閱一冊目錄,滿以為《六經》必冠其首。那兒知道,他一直翻到最後,並不見這《六經》之名。他心中疑惑:這是什麼地方?竟敢摒棄聖賢經典?他一抬眼,就發現有個古衣古冠的人依石而立,卻是平和而不語。邱生急忙上前拱揖為禮,問道:「請教先生:這是什麼所在?此洞何神所居?」古衣古冠人說:「此乃天界《文明殿》,蒼聖(蒼頡。傳說中的漢字創始人)之所居也。」邱秀才說:「想那蒼聖,乃創製漢字之元勛。聖人的居處,理應存萬古之典籍,百萬卷橫陳,可這兒,怎麼竟不備千古聖典《六經》呢?」古衣古冠人說:「這幾部典籍,歷來是本殿必藏之書籍。不過,它們的名目,是《詩》、《書》、《禮》、《易》、《春秋》、《樂》,從來沒有誰把它們稱為什麼《六經》?自漢代以後,一些儒者們矯柔造作,無中生有,硬是把它們冠以《六經》之名。並且,杜撰註疏,穿鑿附會,混名亂世,一塌糊塗。此舉致使驚動了天帝,一怒之下,反而責怪蒼聖不該造字,因而惹下如此事端。從此,《文明殿》的書藏中,一律撤去經卷中的註疏本,還它個本來面貌,並為其正名。當然,您以《六經》的名目去査尋,肯定就翻檢不到了。」邱生不禁又問:「為古典經籍作一作註疏,這理應是學術界的大好事呀,為什麼竟至於干犯了天怒?真叫人百思不得其解。」古衣古冠人說:「您若這麼問,說來可就話長了!您既然有興味,且請坐下,聽我慢慢說來。」

萬國九州(指世界)共有一個天,這一點,您是明確的吧?自盤古開天闢地以來,三皇(伏羲、神農、黃帝)五帝(少昊,高辛,顓頊、堯、舜)無不誠心欽奉上天,天帝也安享人間祭享,長達幾千年之久。但是,到了東漢末年,突然有五個妖神闖入天界來。他們個個頭戴冕旎,身著龍袍,焉然是一副帝王的氣派。他們都有各自的名號。為首的一個自稱「赤欠票怒」。他漲紅臉兒,一部刺蝟鬍鬚,相貌最為猙獰而可惡。他那四個兄弟也都自道姓名:那個穿一身兒青衣的,自稱「靈或仰」那個穿了一身兒黃的,自稱「含樞紐」那個穿一身兒白的,則自稱「白招櫃」;那個穿一身兒黑的,又自稱「汴光紀」。他們個個橫眉立目,昂首闊步,嘵嘵嚷嚷,竟想篡奪天帝的皇位。割據而成為五國。天帝盤問這五個妖神,問他們受命於誰?以及他們這些名號的由來。這五個傢伙目瞪口呆,一句話也答不上來,天帝命天兵天將把這五個妖神擒拿歸監。

不料,發生了一場激烈的大戰。一直戰了幾天幾夜,還是勝敗難分。這麼一來,把個大好的天庭,攪個烏七八糟,正當這危難時刻,蒼聖來朝見天帝。天帝就向蒼聖諮詢這五個妖神的來龍去脈。蒼聖回奏道:「這五個妖神的名號,都是依據讖緯考據學家所散布的妖言而來。具體的傳播者,就是漢代的鄭玄和他的師兄弟們。只要把鄭玄招上天來,這場惡鬥就會不息而平。」天帝無可奈何,只好派九幽使者,召鄭玄和他的師兄弟們上天覲見。鄭玄來到天庭,天帝發現他舉止老成,談吐有素,飲酒三百杯而不醉,是個頭腦相當清醒的人物。於是,就委任他暫時在天庭圖書館所在地《文明殿》負責。那五個妖神原本信奉鄭玄為聖人。這回,他們的主子做了天庭的大官,他們自然也服服貼貼,不再胡折騰了。

從那以後,鄭玄利用任職天庭之便,不斷地把他的政治對策和學術主張啟奏天帝。由於天帝特別欣賞與器重他,他的許多對策得以天帝諭旨之名頒行天下。但是,他的大部分主張讖緯空洞,大而無用;又極其不切合實際,執行當中寸步難行,而且遭到人間百姓的普遍反對。比如:他在《儀禮》中主張:天子的冕旒必須用二百八十八塊美玉裝飾而成。這樣,美是美了,貴也貴了。但是,幾十斤的分量壓在天子頭上,把皇上的脖子都壓彎了,差點兒把他憋死,又比如:皇上初夏時節去祭祀,鄭玄就規定非穿裘皮衣不為合「禮」。酷夏暑熱,身穿大皮襖,躁熱難耐。只這一招兒,又差點兒把皇上悶死熱死,又規定在祭地祇的日子裡,皇上每天只吃一頓飯。非得等臣下們「勸飯」,才能再進食;那些臣下們都拘「禮」,並不「勸飯」。皇上每天飢腸轆轆,又差點兒給餓死!又比如:鄭玄註疏《喪禮》,主張含殮。所謂「含殮」,就是人死之舌、入棺之前,要往死者嘴裡填塞糧食。鄭玄等人解釋說:普通百姓要填米二升四合,士大夫階層則要填粟米四升。人已經死了,牙關緊閉。就是用牛角製作的匙去撬,也難於開啟牙關。怎麼好填進那麼多糧食呢?鄭玄等人又出了個餿主意:把死者的腮幫子上挖個窟窿,從窟窿往屍體里填糧食。這種慘狀,無形中增強了人們對自然死亡的畏懼;也使那些活著的子孫們目不忍睹。諸如此類的陋習,不勝枚舉。這樣以訛傳訛,越發展越惡劣,相沿一千多年。人們習以為常,變得麻木,也不再過問合理不合理,流毒甚廣。

有一天,天帝端坐紫微宮,正在聽臣下們議事。忽而從雲端里飛來一頭猛獸,龍鱗馬鬣,頭上生角,,原來是一頭麒麟。麒麟向天帝跪奏喊冤道:「臣麒鱗也。有生以來,不食生物,不踏民間一禾一草。老百姓都稱譽我為仁獸。必得聖人出現,臣下才能出世,以示吉祥之兆。不料,世上出了兩個狂妄之徒,鄭某與孔某。他們主張人間天子郊祭的禮儀,必用麒麟皮革制的鼓,才算正宗禮樂。如果照他們的主張行事,人間天子每郊祭一次,就得殺一頭麒麟,剝皮做鼓。這麼一來,麒麟這個品種將要被滅絕了。請問,麒麟犯了什麼罪,竟要遭受如此屠毒?不過,像他們這等謬論,也只能拿去嚇唬黃巾賊(指東漢末太平道首張角發動的農民起義)。那伙黃巾賊見了鄭某,必定是一齊磕頭禮拜;我們麒麟之輩見了他,必得唾他滿臉的吐沫!」

麒麒的話音未落,只見空中雲髮飄逸,霞佩鏗鏘。一位貴夫人在眾多艷女簇擁之下,姍姍登上紫微宮。這位貴夫人向天帝跪奏道:「臣妾姜氏,齊國之女,配周宣王(姬靜)為後。妾生而賢德,僅尊先王后宮不涉朝政之教,從不過問政事。所以,宣王勸農出行,臣妾例不從行。如今,世上出了個狂妄之徒鄭玄,他主張天子勸農,王后必須隨、行。妾終年幽居深宮,纖纖弱質,行不逾宮門,那有披霜冒雨,隨王伴駕出而勸農之理?北魏宰相王肅(字恭懿),曾經嚴厲駁斥過鄭玄這番謬論;可是,到了唐代,孔穎達這老東西卻對王肅的駁斥橫加指責,胡說王肅是什麼離經叛道!孔穎達與鄭玄是一夥。他們黨同伐異,誣陷敢於直言的人,竟至於如此猖狂!」

這時候,隨從在貴夫人身後的那群女人也一齊跪下啟奏道:「臣妾等人都是南國士大夫之妻。我們的丈夫外出從征,做妻子的豈有不思念之理?心憂之際,不免吟誦「亦覯靚止,我心則降」之句(出自詩經,這裡是思念丈夫的意思)。使心裡得到一點兒補充與安慰。可是,鄭玄那老東西,竟把詩中的覯字訓成男女交媾之媾!說是交精而降,說我們只要一接觸男人,就萬事大吉了。他解釋成:女人五天不與男人睡覺,就要得想男人的病!臣妾等都是出自公侯門下的淑女,怎麼能受侮辱到如此地步!」

那麒麟在一旁聽了這群婦人對鄭玄的控訴,不禁跳著腳兒哈哈大笑。天帝板了臉,喝問道:「你笑什麼?」麒麟說:「諸位夫人只知道控告鄭玄,卻不知道責怪戴聖。其實,戴聖比鄭玄更壞!他杜撰編造《禮經》,更是害人不淺!臣曾經與振振公子同游於周文王的園囿。發現文王后宮的侍女本是沒有定數兒的。文王日理萬機,每天都忙碌不暇。他雖然忙,卻心情舒暢而快活。哪有功夫像戴聖所宣揚的那樣,十五天之內要陪一百多個女人睡?文王后宮的侍女並不多,充其量也不過二三十人。並沒有所謂的九嬪、七十二世婦、八十一御妻這些亂七八糟的名號;戴聖本身就是個贓官,他造作這些淫穢的宮廷規範,就是為了迷媚昏王,藉以取寵。鄭玄和他的師兄弟們,又強加附會註疏,使流毒更廣。到了隋朝,就發展得更加奢糜,至於後宮每天所消耗的脂粉就髙達五石,到了唐朝的開元、天保年間,後宮侍奉宮女高達六萬人。之所以出現這種荒淫無恥的現象,主要是鄭玄、戴聖、孔穎達之流的註疏之類起了作用。

天帝聽了麒麟這番話,現出非常後悔的神情,嘆道:「是呀是呀!這是朕在用人上有過失,我看錯了人了!」於是,又把蒼聖召上殿來,說道:「卿家為人間造字,原本是垂功萬世的好事呀!大聖周公、孔子都出在你的門下,這有多麼光榮呀!不料,被這幫俗懦所利用,流弊甚廣,以至於到了這種難於收場的地步!卿家要想想辦法,努力拯救這個局面啊」。

倉頡回奏說:「當初,臣兄弟三人共同造字。臣下所造之宇,直接下行,是為中華文化;臣之弟沮涌、怯盧所造之字,或向左行、或向右行,因而流傳東西兩方,成為東、西方文化。東西兩方只有一教,那就是佛教,這,陛下是知道的。而我們中華的教派卻是如此紛紜畢張,不計其數。如今,若想肅清俗儒散布的流毒,必須召一名明心性又學佛未成的人,請他在中華大顯神通,就可以把俗儒們的餘毒流弊一掃而光了天帝說:「召個明心性的人來管名教,也算罷了!為什麼非召個學佛不成的半道子呢?」蒼頡回奏說:「佛家主張無父母、無妻子。所以,中國人就把他們稱作異端。他們那種感情,很難為中國人所接受。召那樣的人來主持名教,中國人多有不眼。唯有那種年輕的時候曾經借佛書啟蒙,開始鑽研學問;到了中年以後,才又遁歸周王孔孟,成為墨行名儒。這樣的人,才能叫中國人佩服。依臣所見,這個人選,以宋代人某某(暗指朱熹)人為最佳。」

麒麟站在一旁,氣不忿兒地與蒼頡爭辯說:「在中華大地上,這種人才,楚地(指南方各省)早已經沒有了,齊魯(泛指北方各省)之地,也未必能找得出來!漢代那伙俗儒不是主張用麒麟皮鼓,在郊外鳴鼓祭天嗎?就算我麒麟倒霉,不過只是一死嗎?而陛下還能落得享用一頓美餐呢,陛下如果真的請出宋代那個腐儒來主持名教,那麻煩可就大了:他們把『天命,訓之為性,說『天即是理』。自古以來,人間帝王只是祭天,還沒聽說有誰祭過理。將來,宋儒一旦掌握了名教大權,就不免祭起理來。到了那會兒,只有人祭理,沒有人祭天,陛下也就斷了頓兒,只能餓著半個肚子了,這還不算個了,恐怕那個尖嘴兒雷公,還要到您面前來大鬧!」天帝問:「他為什麼要大鬧?」

麒麟說:「朱熹這老傢伙,在注《論語鄉黨篇第十》里有盛饌,這一句的時候,就說『敬主人之禮,非以其饌也,這不也是主張斷了您的伙食嗎?更可惡的是,他注下文的,迅雷風烈必變,說是敬天之怒,這裡面,只說『敬天』,不提雷公,顯然是暗示不把雷公放在眼兒里,從此以後,那尖嘴兒雷公就沒人怕了!他能氣嗎?」天帝笑了笑說:「你這番話,也有一定的道理。但是,氣運各有盛衰,朕也沒有精力過問那麼多了,還是把那些明心見性的人請來,叫他們施展一下才能,姑且試一試吧,聖旨一下,不大功夫,只見蒼聖帶領那伙宋儒走進宮來。他們有的褒衣博冠,手裡拿著個太極圈,有的閉目指心,最後那四個所謂的宋代學者,合力扛著一個大木桶走上宮來,桶里插著滿滿地一桶稻草。他們聲稱:「這叫稻草桶。自從孔聖人、孟夫子辭世之後,後世還沒有誰能扛得住這個稻草桶。唐朝的韓愈妄想扛住這個稻草桶,被我們從他那給大顛和尚的書信里抓住了他佞佛的真贓實據,揭穿了他『抵排異端,攘斥佛老』的假面具;他所扛的稻草桶,也被我們掀翻了,韓愈尚且不在話下,何懼鄭玄、孔穎達?他們怎敢與我們宋儒作對頭。」這四個宋儒的話音未落,鄭玄的信徒「赤僳怒」、「白招拒」等五個妖神,有的跳牆、有的鑽洞,偃旗息鼓,落荒而逃!天帝大為髙興,就任命這四個扛稻草桶的宋儒掌管《文明殿》。

古衣古冠神說:「宋儒既已掌握了《文明殿》的大權,漢學當然也就沒市場了。所以,那些帶有註疏的典籍,在這《文明殿》里,也就沒了位置了!」邱生問:「既然宋儒在《文明殿》掌權,為什麼宋人註疏的典籍在這裡也不給個位置?」古衣古冠神說:「這事兒,是接受了前車之鑒,不能一誤再誤了!不過,別瞧宋儒目前掌握著《文明殿》的大權,恐怕,他們這個寶座坐得也不太穩,陸九淵、王陽明已經對宋學提出了異議;而本朝的顏習齋、李剛主、毛西河等人,就對宋儒發動了猛烈的攻擊。看樣子,他們也快要站不住腳了。」

他們議論方酣,忽聽鐘鼓齊鳴。蒼聖於內幕傳天帝聖旨曰:「朕命白虎將邱生銜來此地,只為他自矜漢學,凌虐百家,且欲挾天子以令諸候。他野心太大了!為了教訓教訓他,才有這番以示懲處之意。如今,他已經認識了為何而錯,並有悔改之意,可賜山中雲霧茶一杯,領他出山回人間去吧!叫他在人間講一講在天界的見聞,也好曉天理於人世。」古衣古冠神領旨,給邱生飲了一杯清香的山茶,而後,就帶他沿山澗間曲折的小徑,取路出山。一邊走著路,邱生又問道:「如果依據蒼聖的話,漢代儒學是不可信的,如果依據麒麟的主張,宋儒也是不可取的。那麼,我回到人世間,到底向人們灌輸些什麼呢?」古衣古冠神說:「能夠隨時義而動,這裡邊的學問可就大了!士君子都要學會審時而動。俗語說,『順天者昌』,講的就是這個道理!這就與神道設教一樣,先捧出一個蔣帝(東漢廣陵蔣子文),讓大家崇奉,等到蔣帝的名聲衰退了,又捧出一個關帝(三國關羽)來。這是眼面前兒隨俗入流最明顯的例證。

當漢學還相當興盛的時候,晉朝人王弼注《易》,就大罵鄭康成為老奴。鄭康成的靈魂大白天就現形,要了王弼的的老命。唐代人元行沖說:現在的人,寧可指責孔子有錯誤,也忌諱說鄭康成、孔穎達有不是,這是為什麼呢?也是怕鄭康成作祟,結果了他們的性命!如今,鄭康成氣運已衰,其鬼魂也開始不靈,人們也就很少談及鄭康成與孔穎達了。當宋學還相當興盛的時候,元朝人祭祀朱考亭(朱熹,字元晦,號亭),甚至於呼喚著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大名,您瞧,這不是把他與先皇同等看待嗎?明太祖登極,又特請金華四先生來講學。其實,這四個人不過是朱考亭的徒子徒孫。他們與朱氏學派一脈相承,唆使明太祖頒布《四書大全》,通行於天下。這《四書大全》,運抑了聰明人的才智,捆縛住他們的手腳,只要一遵奉這部書的旨意,讀其他書也不頂用了!楊升庵說:蟲子里有一種應聲蟲,它隨口答音,人云亦云。如今的儒生,也都是宋儒的應聲蟲,您不想想主意,當個應聲蟲,怎麼能拾取科名?弄得上對不起父母,下對不起妻子!」邱生說:「照您這麼說,天帝也喜歡八股時文了?」古衣古冠神聽了,哈哈大笑,說道:「天帝也不是秀才,喜歡八股時文有什麼用?不但天帝身邊沒有八股時文,就連其他神仙居所、秘境也從來不收藏這種破爛貨!」

邱生說:「照您這麼一說,八股時文真是狗屁不值了!可是,如今的科甲考試又全都憑藉它。那些考中而出仕做官的人當中,也確實出現不少棟樑之材。這又作何解釋呢?」古衣古冠神說:「士子人才,就像江河湖海里的魚,你可以垂釣而得,又可以用魚叉叉得,也可以用魚網捕得。大到蛟龍巨鰲,小的如三角魴紅鯉魚,都是水生水長,只要你需要,都可以得到,而不在乎使用的是什麼捕捉手段。歷代以來,以經學入試的名臣大有人在;以詩賦策論取仕成為名臣的為數不少;以八股時文出身的名臣也數不勝數。真正的豪傑之士,怎麼能被功令所束縛,甘心一輩子被淹沒呢!您隨便翻一翻歷史,就可以發現不少這樣的例子:三國東吳大將呂蒙,選拔於盜賊之中,唐代中興相國郭子儀,原本是個囚徒。盜賊和囚徒當中尚且有這樣的鼎能之才,何況是通八股諳時文的科目人物?」邱生問:「那麼,您說天帝到底喜歡什麼?」古衣古冠神說:「您想想呀,天界新落成一座白玉樓,按理說,陛下就應該請忠厚老成的學者馬季常(指東漢學者馬融)、井大春(指東漢學者井丹)來作個記吧?可是,他偏不;他請那個放蕩的李長吉(指唐代詩人李賀)來擔當如此重任!又比如:海上仙龕,芙蓉城主,那該是聖賢神人居住之地吧?按理說,陛下就該請周敦頤、程氏兄弟(程灝、程頤),以及張載、朱熹這樣的理學大師來入主呀!可是,他偏不,他請來是唐代使酒好色的詩人白居易,還有宋朝那個任性豪縱、飲酒無度、放浪形骸而終生不得志的石曼卿(石延年)。由這兩件事,您就可以看出天帝喜好之所在了!」

邱生恍然大悟,向古衣古冠神再拜受教,說道:「誠如神人所言,邱某今後,一是要摒棄漢儒註疏之學,二要排斥程朱理學,一心從事詩文研究以求通達,您看如何?」古衣古冠神說:「您這麼想,又大錯了!人的性情和天資都各有短長,著作的才華,就好比水源,如果有本有源,涓涓細流也能匯成江河。考據之學,又好像火種,有了火種,自會燃成熊熊烈火。如果胸中空無一物,您還匯什麼?燒什麼?必得依附別人的學說而有所表現,那豈不與乾柴禾一堆一樣,離開火就發揮不了任何作用!恕我直言:您的天性天資是一無所有。所以,在選擇道路的時候,總是鼠首兩端,猶豫不決!您不是聲稱精通漢儒考據之學嗎?那麼,我現在就考考您:您說,天帝所吃的米,是怎麼個稱呼?」邱生搔了一陣頭皮,終於答不上話來。

古衣古冠神說:「這麼個小問題您都難於回答,還敢聲稱為鄭康成的門人?鄭康成為《詩大雅生民》中『釋之溲溲』這一句作注說,『把穀子舂了又舂,簸了又簸,再去進行深加工。一石粗加工的穀子,稱之為糙,又舂去一斗雜質,稱之為稗;又去掉九升麩皮,稱之為鑿;最後剩下的細米,稱之為侍御。侍御才是天帝所食用的米。那麼,被除去的那些雜質又派個什麼用場呢?上天就專門兒造就那麼一批人,叫他們消耗這些糠粃之類。他們有的津津樂道,從事一些瑣屑的考據註疏之學,有的口若懸河,一本芷經地宣揚那禍國殃民的假道學。他們各取其所長,任意渲染,也算是自成一派吧!我經常看到這樣的場面:孔聖人、如來佛、老聃(老子)在雲霧中迎面相見。他們只是微笑著,禮節性地互相拱一拱手,卻不見他們多說一句話。先聖們心裡明白天有多髙、地有多厚,他們為人處世,才表現出這種極端審慎的態度。」

邱生聽了這番話,面色如死灰。但他更加流流連連,不肯就離開天界。古衣古冠神嘆了一口氣,說道:「依我看,您就算了吧!不要再生什麼仕途經濟、榮華富貴的幻想!您被老虎銜來的時候,袖子里不是還帶著一部鄭康成的《儀禮註疏》嗎?快回去看看吧!大概已經被蛀蟲吃掉多一半兒了。快走吧!快走吧!」

邱生出山後,歷經艱難,又回到老家江蘇。從此,他深居簡出,平凡度日。未完待續,更多故事盡在微信公眾號:零點鬼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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