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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子設備用多了,人會變傻嗎?

通過智能手機、計算機、平板電腦乃至智能手錶,我們很多人都在被數字技術牽著鼻子走。這已然是一場規模龐大的實驗,我們都成了其中的小白鼠,卻還渾然不知。

谷歌、Facebook、Twitter、蘋果這樣的公司,以及各種媒體,都在爭奪人們的注意力,而且手段高明,深知有哪些心理「按鈕」,讓大家看了又看,永不知足。在如今的美國,十歲孩子擁有智能手機已經是家常便飯。裝在他們口袋裡、跟他們寸步不離的,其實是一部「分心設備」。

我們越是適應「注意力經濟」,就越是害怕它的潛在殺傷力。在矽谷,越來越多的家長開始限制孩子看屏幕的時間,甚至會在保姆的僱傭協議里,加入禁止使用屏幕的條款。這不禁讓我們懷疑:難道這些父母知道一些我們不知道的事情?

如果說,數字設備的持續侵擾真像大家害怕的那樣,正在損害我們的認知功能,讓人們更加心不在焉,更加健忘與焦慮,這就意味著,人類認知正在經歷一場影響深遠的變革。又或許,這只是我們反應過度,就跟過去人們對印刷機或收音機的恐慌一樣?

數字技術的持續使用正以何種方式影響著我們的大腦健康?懷著這個疑問,我們詢問了多名專家。

我們可以看到,專家們的答案既不確定,也無法統一。無論是對大人還是小孩,就媒體使用與大腦健康的關係而言,人類未知的還有很多。比如,圍繞多任務處理和記憶,已有證據表明兩者呈負相關,但因果關係依然無從確立。不過,至於數字技術的持續使用會把我們引向什麼樣的未來,對於這個問題,我們採訪的很多研究人員和人類行為專家都頗為不安。

「這是一場規模宏大的實驗,而我們都是棋子,被數字刺激操控著,卻沒有一人簽署知情同意書。」威斯康辛大學神經科學家理查德·戴維森(Richard Davidson)說。但實驗結果又如何呢?

以下是專家們的看法:

「科技公司擁有無孔不入的強大工具,來影響、獵取我們的心理。」

——理查德·戴維森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神經科學家

健康心理中心創始人、總監

我最擔心的,是注意力的日益渙散——這是一種殃及全美國的注意力缺陷,以及由此引發的後果。

我們的注意力正在被電子設備蠶食,而不是主動調控。我們就像沒有舵的水手,航行在大海上——被環境中的數字刺激左右,而不是聽從意志的指引。

自覺調控注意力是人類優於其他物種的一種能力。1890年,偉大的心理學家威廉·詹姆斯(William James)曾寫道:「通過自覺,將遊盪的注意力一次又一次地拉回來,這是決斷、品質和意志力的根基。」

但我們的這種能力正在受損,全球範圍內都是如此。這是一場規模宏大的實驗,而我們都是棋子,被數字刺激操控著,卻沒有一人簽署知情同意書。這一切正在悄無聲息地發生。

對我而言,這表明我們迫切需要通過冥想訓練自己的意識,以免每天查看手機80次。

——克里斯托弗·伯爾(Christopher Burr)

認知科學哲學家

牛津大學互聯網學院博士後研究員

我們使用數字技術的頻率越高,智能系統就越能了解我們的心理特質——儘管有效性和準確性各異。舉個例子,智能系統可以利用手機加速度計,推測我們工作時的壓力水平;可以分析我們的聲音模式,判斷我們是否抑鬱。

但我擔心,用戶們很少完全清楚自己的數據會這樣被使用。另外,旨在增進「健康與幸福」的技術品種日益繁多,但對於介入的風險,開發公司卻往往不夠重視。例如,它們會以不易察覺的方式改變用戶的睡眠習慣、情緒或飲食偏好,甚至導致意料之外的傷害。

在醫療保健情境中,醫生會盡量避免干預病人參與的決策過程。醫生會盡量尊重病人,讓病人自己理解情況,自己作出決定。在涉及「健康與幸福」的技術領域,我們同樣要想辦法維護這種關係。

任何旨在改變用戶行為的推斷,或是由此採取的干預措施,都應該完全透明,最好接受倫理審查委員會的嚴格監督。這有助於儘可能降低意外後果的發生概率,如壓力、焦慮,甚至行為成癮。

研究顯示,目前數字媒體轟炸與思維問題之間存在相關性。但這還遠遠不是定論。

——安東尼·瓦格納(Anthony Wagner)

斯坦福大學心理學系主任

科學告訴我們,同一時間使用的媒體數量多少,與工作記憶能力呈負相關。我們知道,工作記憶能力與語言理解能力、學習成績,以及我們關心的一系列結果變數存在相關性。

科學告訴我們,這種負相關是存在的,但科學沒有告訴我們,媒體行為是否是造成這種改變的原因。現在下結論為時尚早。答案是,我們毫無頭緒。

但如果存在因果關係,而我們的認知能力正在經歷深層次變革,這可能影響到學習表現或成績。這一點不得不深究。

這個領域需要「大科學」;需要很大的研究樣本。早期研究可以作為相關關係的參考,但現在,就讓我們通過設計,拿出實力,去開展科學研究,讓大家的結果都更可信。

——保羅·墨菲(Paul Murphy)

肯塔基大學分子與細胞生物化學系

阿茲海默病研究員

神經退行性疾病需要幾十年才會發展出來,而智能手機等電子設備的普及只是近幾年的事。所以,如果這樣想就比較可怕了:我們正在進行一場危險的試驗,它也許會在公共健康領域引發不堪設想的後果——我們有沒有犯下嚴重的錯誤?大約要過十年,答案才會揭曉。

從某種意義上講,與之相似的一項研究,是屏幕時間對兒童的長期影響。我們可以有不祥的預感,但要再過很多年,結果才會清楚。至於接觸哪種形式的數字技術是安全的,或者接觸程度超過多少就有危險,我們同樣無從知曉。

人們尤為擔憂的一點,也是研究的一個焦點,是科技如何影響年輕人正在發育的大腦。

——加里·斯冒(Gary Small)

加州大學洛杉磯分校記憶與衰老研究中心主任

我最擔心的是年輕人,從出生到青少年時期,大腦都處在發育階段。有一個過程名為「修剪」(移除受損或退化的神經元,提升腦部的網路聯結能力)。我們花了那麼多時間使用技術,這種能力有可能受到影響。我們還沒有這方面的數據——但確實讓人擔心。

不間斷地使用技術確實會影響腦部健康。它有好的一面,也有不利的一面。不利的一面是,一旦長時間使用技術,人的記憶就會受到干擾,因為他們心不在焉,處於分心的狀態。

據我所知,這方面還沒有系統性的研究。你只能間接地看待這個問題。因此,我們研究了各個年齡層出現記憶問題的頻度。大約有15%的青年人反映自己的記憶力不好,這表明,分心這樣的問題可能是存在的。

積極的一面是,使用這些技術時,某些思維任務能鍛煉人腦。一些研究顯示,有的電子遊戲和應用程序可以改善工作記憶、流體智力(問題解決能力)和多任務處理技能。

——蘇珊娜·鮑姆加特納(Susanne Baumgartner)

阿姆斯特丹大學兒童、青少年和媒體研究中心

我正在研究社交媒體和智能手機對青少年注意力和睡眠的潛在影響。我尤其關注「媒體多任務」的影響,即一邊使用媒體,一邊進行其他媒體活動,或是做作業、與人聊天。眼下,大多數青少年都有智能手機,能隨時訪問各種各樣的媒體內容。

研究中,我們發現,(荷蘭)青少年中,從事媒體多任務越是頻繁的人,其報告的睡眠和注意力問題也越突出。這些人的學習成績也更差。不過,這並不是說,這些結果一定是使用媒體所致。

研究睡眠問題時,我們發現,比起社交媒體的使用頻率,社交媒體引發的壓力更能預示睡眠問題。這似乎表明,與睡眠問題相關的,並不是社交媒體本身,而是青少年是否因為社交媒體的使用而產生了相應的壓力。

因此,總體而言,我還是不太願意下結論說,社交媒體的使用不利於青少年的認知發展。目前,我們還需要更多的探索,通過長期研究以及更好的測量手段(比如追蹤智能手機行為,而不只是依賴青少年的自述),真正去探究這些影響。

另外,我們也不要忘了它的潛在好處。例如,研究人員發現,某些媒體形式,比如動作類電子遊戲,可能有益於認知能力。

——伊麗莎白·英格蘭德(Elizabeth Englander)

馬薩諸塞州攻擊性削弱中心創始人、主任

在實驗室里,我們看到的最引人注目的一點,是青少年常常告訴我們,社交媒體的幾乎所有特性都會讓他們更感焦慮。

看到朋友在忙事情,他們會因為沒有參加而感到焦慮;看不到朋友在忙事情,他們又擔心被冷落。唯一不焦慮的時候,是他們在社交媒體上,在一種積極的氛圍下,與朋友活躍交流的時候。但其餘時間,焦慮感似乎是上升的。

這一點引人關注。這是一種互動模式,它有強大的獎勵機制,牽制著孩子們的情緒。一個女孩曾用一個詞來描述它:拴狗繩。

要證明手機和社交媒體阻礙人際交往,直接證據十分有限。但你這麼想:人與人是怎麼聯絡感情的?通過社交技能。而社交技能怎麼建立?已知的方式只有一種——與年紀相仿的人,面對面交流。

當你所處的社會中,面對面的人際互動正被其他事物取代,那我們可以順理成章地猜測:社交技能的發展可能會受到影響。而現實似乎就是如此。

數字科技已經無時不在,在其風險與獎勵之間,我們需要找到一種平衡。

——希瑟·科克瑞恩(Heather Kirkorian)

威斯康辛大學麥迪遜分校人類生態學系副教授

有一點很明確:數字媒體的影響,某種程度上取決於我們怎麼使用它。

涉及嬰幼兒時,研究人員常常談到內容和語境,也就是說,看數字媒體對嬰幼兒的影響,要看具體是什麼活動,以及房間里(或不在房間里)的大人是如何安排這些活動的。

舉個例子,我們也許會拿這樣一些情境作對照:和長輩視頻聊天與教育類電視節目;暴力類電子遊戲與手指繪畫應用程序。在一些情境下,孩子最容易從數字媒體中獲益,比如,內容引人入勝、具有教育意義,並且跟孩子切身相關時;或者,孩子和他人一起使用數字媒體,比如有家長在側,幫孩子理解屏幕上的內容,並結合到現實中的經歷;又或者,數字媒體活動與脫離屏幕的活動相互平衡,比如戶外玩耍、玩玩具、與大人一起閱讀,以及睡眠充足。

換成青少年和成年人,研究方式也差不多。舉個例子,看社交媒體的影響,就要看一天之中,我們是用它跟親朋好友交流、獲取社會支持,還是拿自己跟其他人的生活——通常是精心篩選的結果——作比較,並將自己暴露在網路霸凌或其他負面內容的環境之下。

類似地,判斷電子遊戲對注意力的影響,也要看遊戲的類型,以及衡量的是哪一類型的注意力。

——亞當·加扎利(Adam Gazzaley)

加州大學舊金山分校神經學教授

在信息暴露過度、獎勵過於迅捷,以及一心多用的驅使下,數字技術對情緒調控、注意力和壓力會有哪些直接影響?對此,我寫過很多東西。這些肯定不是杞人憂天。

但我個人覺得,要說數字媒體佔據了我們的注意力,它最棘手的一面,是剝奪了我們親近自然、與人面對面交流、參與體育鍛煉,以及靜下來內省的機會。

現在,我正在遊覽紐西蘭各地,並盡量少地暴露在技術環境下,以便專註於朋友、自然和內心。我發現,對於我大腦的健康,這些經歷是那麼重要。

儘管如此,我確實相信,技術可以提供不同尋常的機會,來強化我們的認知能力,豐富我們的生活。而探明這條道路,於技術和人類而言,都是下一個重大挑戰。

企業應降低產品的成癮風險。

——伊森·扎克曼(Ethan Zuckerman)

麻省理工學院公民媒體中心主任

每次一有新技術,就會有人出來說:「這會成癮的,會破壞社會原有的樣子。」這些顧慮背後,通常有一些實實在在的東西,但也有一些,是道德上的恐慌。

如何判斷是道德恐慌呢?標誌之一是,它的關注點通常是兒童,或者是性。所以,如果有人說,這是迷失的一代;或有人說,因為藍牙的出現,青少年的性行為比例空前之高……這些都是道德恐慌的標誌,而不是針對切實事物的擔憂。

據我所知,矽谷的家教風氣,就是故作瘋狂的姿態:既然大家都靠說來彰顯自己的美德,那我說得比你們更厲害;大家都給孩子定規矩,那我定的比你們更不可思議。感覺上,禁止孩子使用屏幕跟以上如出一轍。

大家愛聽這樣的故事,是因為你聽完就想:「都是混蛋!既然知道不是好東西,怎麼還接著做那樣的產品?」然後,計算機科學家賈倫·拉尼爾(Jaron Lanier)這樣的人就會出來說,「快戒掉社交媒體!它是有害的。」這是另一種意義上的不負責任——世界上還有幾十億人,他們顯然不會照做,原因之一,是它已經成為一種必不可少的通信技術。這是他們與世界交互的核心。這年頭,對於很多工作和娛樂而言,它都不可或缺。

因此,我想對拉尼爾說的是:改進才是正途。木已成舟。它也有很多有益的結果。沒有人正經地提議把這一切叫停。

耐人尋味的問題是,真正的麻煩出在哪裡?如何應對、改善這些問題?如何降低它們的危害?我們想從中獲得哪些好處?

——尼爾·埃亞爾(Nir Eyal)

《上癮:讓用戶養成使用習慣的四大產品邏輯》作者

技術就像大麻。

吸大麻的人里,百分之九十不會上癮。但關鍵在於,總有一些人會濫用;如果一款產品足夠好,足夠有趣,有人上癮是必然的結果。解決方案是剔除危害——要剔除的不是技術本身,而是技術造成的危害。我希望企業能把那些「癮君子」找出來,並提供幫助。

很多企業都生產致癮產品。好消息是,你對這些產品的使用頻率,生產者都一清二楚。所以,只要他們願意,翻翻記錄就知道了。他們可以說:「誰要是每周花三四十個小時使用我們的產品,我們就得聯繫你了:『我們能做點什麼,來幫您節制您的行為嗎?您表現出來的行為模式,跟一個遭受成癮問題的人相似。我們怎麼才能幫助您呢?』」

而且,事實上,這還能促進平台的改善。這對他們自己也有好處。據我了解,有些公司已經在做這方面的努力。

翻譯:雁行

審校:李莉

編輯:漫倩

來源:Vo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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