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生之罪》總導演葉偉民:把觀眾捲入罪案才有深剖原罪的空間
文|鐵皮小鼓
輕輕架在空中的地鐵緩緩運行,如同城市易堵的血管;每天下午如約而至的雨和隨之而來的濕潮,像是罪惡滋生的溫床;擦身而過的異族面孔,讓人自然而生隔膜和距離……
當葉偉民帶著初版大綱,跟編劇第一次到馬來西亞采景時,迎面而來的畫面感讓他覺得,《原生之罪》六個探討「惡之源」的故事,找到了落地點。
作為一位樂於「計算」觀眾需求的導演,葉偉民在創作中,一向都把觀眾認同放在個人表達之前。
如果說,在別類題材創作中,他的這種理念還只是一種錦上添花的「用戶思維」的話,那麼對於冷感、理性的罪案劇,這種態度卻是把作品「燒」出懸疑推理小圈子的那把「炭火」。
罪案劇不該是少數人的推理遊戲,而應是引眾人反思罪案背後的「謎面」。葉偉民導演用《原生之罪》回答的,恰恰是「該如何引」的問題。
在影視Mirror近日對葉偉民導演的獨家專訪中,他與我們暢聊了如何用「雙雄」設定編織誘人深入的引線,如何用特定環境和人群幫助觀眾增強帶入感,怎麼把「罪惡原生與否」的思辨主題藏進案件的人情世故,以及進行網劇創作的初體驗。
「雙雄」編織的引線
「我問她為了給養父母報仇,殺了這麼多人值不值得。她說值得。換了你,你會怎麼做?」天台上,剛破了一起複仇案的池震舉起槍,指著背對自己的殺姐仇人之子陸離,這麼問道。
「換了我我也這麼干。」陸離好像有所預感,閉上眼睛回答。
《原生之罪》第三個案件結束後,兩人在天台的這一幕對峙和交心,觸動人心。
而這也正是葉偉民最喜歡的「雙雄」對手戲之一:「天台是這兩人的心理空間,他們頭頂著天,腳踏著地。有一種人在做天在看的感覺。兩人內在心緒的交融,其實是在這裡。」
「雙雄」故事的創作,對於葉偉民來說並不陌生。
早在8年前的《人在囧途》,他就將徐崢和王寶強湊在一起,用冷漠老練和熱情耿直的對撞,造就了這對書寫票房傳奇的搭檔。
不過,在葉偉民看來,《原生之罪》中由翟天臨和尹正飾演的池震、陸離,卻在角色自身的「火花」之外,承擔著更重要的任務:「代表觀眾的視角,從兩個角度進入案件,一路跟隨案件來發展。」
相較於《無證之罪》從犯罪者的限制視角入手,這是一種直接也更容易讓觀眾融入案件世界的講述方式。
當然,用這對「雙雄」穿針引線的前提,是一定要讓觀眾「共情」。這就跟人物自身的複雜,和角色之間的「火花」相關了。
「雙雄,就是兩個人要反過來,互補對方的不足。人物有缺失,才會有雙雄的出現。」在葉偉民眼裡,翟天臨的表演相對張揚、外露,這跟池震的角色性格很像,但還要找到這個角色的弱點,也就是他內心的孤獨。於是,我們就看到劇中的池震離群索居,常常在單身公寓里,一夜枯坐到天亮。
陸離和池震則恰恰相反,他在辦案中是個冷靜甚至冷漠的人。那麼相對應,也要從他對身邊人的態度里,挖找到他的熱。比如他對母親的柔軟,對女兒無限的父愛……
為了讓這兩個人物糾葛起來,也為了讓觀眾跟著這兩個主角一起走下去。《原生之罪》幾乎每一集,都用幾分鐘的引子去鋪墊關涉兩位主角命運的第六個案件。雖然全劇四集一個案件,但這種結構安排,讓「雙雄」真正成為了整部劇的引線,從而保持了觀眾對兩位主角的興趣。
正如葉偉民所說:「《原生之罪》重案件,但更重人物。」
六件案與六重空間
「馬來西亞是一個讓我感覺非常特殊的地方。」葉偉民所說的這種特殊性,是文章開篇提到的那種「畫面感」,也是馬來西亞獨特的老香港味道:「可能因為馬來西亞和香港歷史上都曾是英國殖民地,這次來到馬來,我找到了一種小時候、五、六十年代時期,老香港的味道。」
具有親切感的環境,讓葉偉民導演在創作上放開了手腳:「籌備的前三個多月,我們一直都在采景,做二次創作。在看到馬來西亞雜糅的民族性後,我們決定每一個案件都選一個不同的地方發生。」
《原生之罪》已經播完的三個案件,第一個以色驅惡的故事,選擇「燈紅酒綠」的夜店做了背景;第二個講述一家人因錢騙保殺人的案件,選擇了「青山霧雨」的茶園為大環境;第三個「暴風雪山莊」模式的復仇殺人案,則發生在一個壓抑雜居的青年旅社。
「罪案發生在人海中。每一個不同的環境下,每一群不同的人之間,都可能有不同的罪案發生。」在葉偉民看來,從生活里找原型,在特定環境下發生的罪案,能給觀眾一種容易帶入的落地感、真實感,也拓寬了《原生之罪》社會性:「每個案件都會牽涉一批特定的人,他們一定是這種特定環境才有的人。」從第一個案件里中產出軌的畫家和他的妻子,到第二個案件中原生態的山區家庭,再到後面極端執拗的年輕復仇女……形形色色、人生百態,自然帶來滋味複雜。
多元的空間環境,給視覺和敘事都帶來豐富性的同時,也極大地增加了拍攝的難度。
「一部網劇,給我的感覺就像是拍了六部電影。」《原生之罪》是葉偉民導演首次試水網劇,雖然之前也有人勸他,說劇集和電影不一樣,不能用電影的態度去拍,但他卻拒絕了。
「如果告訴我,多長時間去拍一集。對不起,我不會這個拍法。但是,只要你跟我說預算多少,周期多長;我一定以最高質量,不超支也不超期地拍出來。」《原生之罪》的拍攝沒有超過100天,葉偉民笑稱也是一次戰勝自我——高強度的工作下,戰勝了自己的心臟病。
好在,這次的嘗試收穫頗多:「我覺得,網劇的創作空間比電影更大,它有足夠的時間讓你把故事講好。有時候,100分鐘的電影,想要好好說戲,空間確實有限。」葉偉民對影視Mirror這樣說道。
藏於案件背後的罪之根
有了穿針引線的「雙雄」,有了讓人身臨其境的罪案空間,配上蹊蹺離奇的案件本身,《原生之罪》便有了與被「引渡」到故事中央的觀眾,探討「罪之原生與否」的空間。
對於因色和妒忌而起的第一件連環殺人案,愛已不是愛。
這罪究竟是因母性天生的保護欲而起,還是借愛之名的毀人與自毀?在令人生懼的四具屍體面前,沒人能回答。
同樣,在因錢而起的騙保殺人案中,家人也已經不是家人。
用死去家人的尊嚴殘忍兌換利益,而後又逼迫一位父親因愛女而殺死另一位父親。這罪究竟是因極端貧困下的求生本能而起,還是一味索取下的貪婪做怪?在甘願頂下所有罪名的老父親面前,這個問題也沒人能回答
「我一直想做的『原生』,其實探討的是惡究竟因何而生。究竟是生來就有罪,還是在成長過程里形成的。」但這個問題並不需要被回答。在葉偉民看來,只要引導觀眾看到罪案背後的這些動機和心理,醜陋和無奈,就夠了。
目前,《原生之罪》的罪案之旅已經走過了大半。最後一個牽涉兩位主角上輩恩仇和警局內部黑幕的案件,已經蓄勢待發。
「我很期待最後一個案件,能讓觀眾離場的時候感到很爽。」葉偉民對影視Mirror這樣說。
根據現在的劇情推演,最後一個案件中,我們將不僅能看到池震、陸離兩位主角的正面對峙,還將迎來飾演父母輩角色的姜大衛、恬妞、鮑起靜等香港影帝影后的集中飆戲。想必在下周末,《原生之罪》將迎來一場高調收官。
—The End—
出品 | 米瑞文化
主編 | 鐵皮小鼓
編輯 | 崑崙
校對 | 黃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