底層小人物的生死悲哀,又是平凡的一天——《大佛普拉斯》
社會常常在講要公平正義,但在他們的生活之中,應該是沒有這四個字,畢竟光是要捧飯碗就沒力了,哪還有力氣去講那些有的沒的——黃信堯導演旁白
今天給大家帶來的是《大佛普拉斯》,17年金馬獎新秀電影。
《大佛普拉斯》其實就是《大佛+》,因為導演黃信堯之前拍過一部短片叫《大佛》,那麼這次得到投資,《大佛》的升級版就叫做《大佛普拉斯》嘍。恩,名字很有特色,故事也充滿了「黑色幽默」。
影片一開場導演就開始旁白(你還別說,閩南話還真是別有一番風味),這種打破第四堵牆的手法在《死侍》,《紙牌屋》中也有出現。就好似導演面對觀眾,娓娓道來一個平凡人的小故事。
故事發生在台灣南部,主人公有三位。
菜埔
四五十歲的男人,菜埔閩南語的意為蘿蔔乾。他乾乾瘦瘦,老實巴交的樣子,確實像一條晒乾皺巴巴的蘿蔔乾。唯一的挂念是八十多歲的老母。白天兼職送葬隊鼓手,晚上在葛羅波文化產業園做夜間保安。
別看葛羅波名字很高大上,說白了就是做佛像雕塑的工廠,老闆是成功人士黃啟文,黃老闆在政界商界都混的如魚得水,這次做的佛像是為台南佛事法會準備的。
肚財
(閩南語意為肚臍),你也可以叫他妒財,一個拾荒者,唯一的愛好就是夾娃娃。恩,一個大男人有這種無聊的愛好?你聽妒財怎麼說,「夾娃娃真是很療愈哦」。
妒財在外面到處受氣,被垃圾點老闆剋扣工錢也只能幹瞪眼不吱聲。他和萊普是老朋友,每天晚上都會到萊普的保安室,靠花邊雜誌消磨無聊寂寞時光。
用導演的話說:「平常畏畏縮縮的妒財 ,只有來到菜埔的警衛室,講話才能囂張,他這一輩子,可能只有在這兩坪半的貨櫃屋裡,才能找到一點點自信」。
釋迦
很少說話,只說「四處逛逛」的男人。沒人知道他的身世,只知道在三四年前,釋迦突然出現。他住在海邊廢棄的崗亭里,每天都穿的乾乾淨淨,騎著破自行車四處逛逛。
這天晚上,妒財又來到菜埔的保安室,菜埔吃著已經冰冰的咖喱飯——這是妒財撿來的。妒財閑得坐不住,攛托菜埔去拿老闆賓士行車記錄儀消遣時光,菜埔經不住妒財的攛托鼓動,於是兩人在保安室開始了看小視頻之旅。
行車記錄儀能看見車外的路況,能聽見車裡邊的聲音,這給兩人帶來了前所未有的窺私感。果不其然,老闆把學生妹,和情人在車內私會,以及不可描述的聲音,讓兩個單身中年男人過足了癮。
片中,一切都是黑白的,唯有在行車記錄儀里,才是五彩斑斕的世界,這裡,導演借用妒財之口說出,「有錢人的世界果然是彩色的」。
誰知這一看卻惹出來麻煩,黃老闆現在的情人是一個叫做Gucci的混血美女,他還有一個老相好,葉女士。葉女士在黃老闆身上堵上了自己的青春年華,本想扶正,哪料想黃老闆只是玩玩而已。
這天,葉女士約黃老闆出來,威脅黃老闆拿一筆青春遣散費給她,要不就把黃老闆的醜事全都抖出來。兩人話不投機,黃老闆惱羞成怒,痛下殺手,錘死葉女士後把屍體封在了大佛的肚子里。
這一切都被萊普妒財在行車記錄儀里看到,他們發現了黃老闆的秘密,他不僅殺人,原來還是個「地中海」,平時頭戴一頂假髮,同時和秘書長有著不清不楚的「關係」。發現秘密的兩人一夜無語,害怕擔心讓他們心神不寧,默然坐到天亮。
驚心的兩人到廟裡求神占卜,得到全是沒有實際意義的大話套話。
土豆帶兩人去叔叔顧廟的『極簡風格』中正廟去解災,卻遭無情拒絕,原來蔣公上身也是要選人的,萊普和妒財的檔次太低了。
這裡,菜埔問土豆,怎麼蔣公也有廟?土豆回答,「靠背啦,豬八戒都有人供奉的」。凈說大實話,這波黑的秀。
因為葉女士失蹤了一周,家人報警後,警察傳喚和葉女士有最後通話記錄的黃老闆。別說,警察還真有辦法,黃老闆看樣子已經招架不住了。
這時,社會人副議長大鬧警察局,帶著黃老闆大搖大擺出了警局,不得不說,有錢真的可以為所欲為呀!聽著陳議員的慷慨陳詞,還真是有理有據,結構嚴謹,不信,看圖。
其實菜埔和妒財的一舉一動,黃老闆洞若觀火。這不,黃老闆走進了十來年沒來過的保安室,和菜埔親切交談,並對菜埔和老母的生活進行了「關照」。
而妒財就沒有這種好運氣,他是獨自一人,在監獄旁的「面會菜」吃完最後一餐(妒財每天只吃一頓飯,而且最後一餐還加了一雞腿),生命也走到了終點。
在悠揚輕快地口哨中,鏡頭略過隨風起伏的麥浪,滿地的垃圾,倒在一邊的垃圾車,橫卧的小電驢,無處安放的破鞋子,最後一個人形的白圈出現在我們眼前。這是妒財留在在人世間最後的「人形」。
官方給出結論是,妒財是在喝醉後撞死在路邊的,但是像妒財這樣的窮鬼是沒錢買酒喝的,他是被黃老闆處理掉的。
這天,台灣南部發生了兩件大事:妒財的出殯和規格極高的佛事法會。菜埔,釋迦,土豆三人送葬隊和妒財的棺材,在鄉間小路上行進著,一向乾燥的路面已成澤國,好有魔幻色彩的畫面。妒財這是告訴大家,剩下的路讓自己走。
在佛事法會上,在眾僧朗誦佛經的當計,蠟燭被冷風吹滅,大佛突然發出撞擊聲,大家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難道是大佛肚子里的葉女士還活著?這裡導演並沒有給我們答案,影片在佛光下戛然結束。
導演不動聲色的講了四個最底層小人物的故事,他們是生是死,沒人在乎更沒人關心。黃老闆家人孩子都在美國,利用錢財美色打通關節,殺一個人這種事情,肯定會大事化小,不了了之!
底層小人物妒財菜埔知道了事實真相,更像是惹禍上身,謹小慎微的他們擔驚受怕,只能求助於神佛,哪敢走漏半點風聲,更不敢報警。就算這樣,妒財也只能死,黃老闆不會放心他這種沒有任何牽掛的人。
為護國法會準備的佛像默然目睹著發生的一切,妒財和菜埔的卑微可憐,黃老闆高議員的聲色犬馬,見證了醜態畢露的黃老闆殺人藏屍,更看見一群徒有其表的佛教徒和政界人士爭論著佛像的品相,卻忘記了佛祖的初衷。
影片充滿了冷靜辛酸的黑色戲謔和調侃
妒財平生沒照過相,出殯遺像只能從官網上下載,撲倒擠壓在地面的臉,還是交警徵收妒財小電驢時,執法記錄攝像中截取而來。
妒財死後,釋迦騎著自行車轉了好久,最後回到了自己的海邊小別墅,想到,妒財死了,還算留下了一個白色的人形印記,自己這樣一個流浪漢,怕是死後很久才會被人發現,到時只留給世界一灘不成形的屍水。
在同一時間,菜埔覺得自己可能也難逃一劫,擔心起自己的母親來,找到自己不著家的小叔。叔侄倆見面,木訥不善言辭的菜埔沒說上一句完整的話,反倒被小叔生拉硬拽花三百買了一副眼鏡。付完錢後,叔侄兩人形同陌路,面對面沉默的坐在喧鬧的夏日陽光里。
唯一能讓你會心一笑的鏡頭,是這個黑白世界中唯一露出粉紅色的電動車,土豆通過獎券贏來的粉紅色電動車。
文末,給大家奉上黃信堯導演的旁白金句:
「我想現在雖然是太空時代,人類早就可以坐太空船去月球,但永遠無法探索別人內心的宇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