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播行政處罰案細節曝光，二審維持2.6億罰款

涉及快播有兩起著名案件。其中刑事案件主要當事人，快播前CEO王欣已於2018年年初出獄。另外一起案件即快播被行政處罰後起訴深圳市市場監管局的案件，於12月29日二審宣判。廣東省高院判決駁回快播的上訴，維持一審判決。

這也就意味著，由深圳市市場監管局對快播作出2.6億的行政處罰行為畫上了句號。此案也成為國內近年來知識產權保護第一案，創下了知產保護罰款的最高紀錄。就廣東高院的這一判決，相關專家向第一財經1℃記者表示，此案是保護知識產權的典型案例，對侵權行為給予了嚴厲打擊，具有里程碑意義。

既涉盜播又傳播淫穢視頻

快播是P2P技術的典型代表，互聯網用戶對它曾經最深刻的印象，就是各類新劇、新電影，特別是熱映劇、熱映影片更新得快。這背後其實對應的卻是瘋狂竊取視頻網站等市場主體版權的行為。在盜播背後，快播還提供了淫穢視頻下載，成為它的另一宗罪。

針對快播的竊取行為，網路視頻行業諸多巨頭最終忍無可忍，選擇了聯合維權。

2013年11月13日，樂視網、搜狐視頻、騰訊視頻等數十家正版視頻網站和版權方發起中國網路視頻反盜版聯合行動，向快播等公司提起法律訴訟。2013年12月30日，國家版權局等四部門就打擊網路侵權盜版專項治理「劍網行動」發布通報，對快播作出罰款25萬元的行政處罰，並責令其停止侵權行為。

2014年4月22日，北京警方會同深圳警方對快播位於深圳的總部進行突查，快播因涉黃被追究刑責。8月8日，潛逃境外110天的王欣在韓國落網，被押解回國內。在此之前，快播的其他高管均被警方控制。快播案刑事部分進行的同時，根據行業內公司的舉報，深圳市市場監管局也啟動了對快播的行政調查，並很快做出行政處罰。

2014年6月，深圳市市場監管局向快播送達《行政處罰決定書》，處罰決定明確指出，快播公司未經權利人許可，在應知和明知第三方網站侵犯他人信息網路傳播權的情形下，仍對侵權信息進行主動採集、編輯、整理和設鏈，具有明顯的主觀過錯。這一行為擾亂網路視頻版權秩序，損害公共利益，處以2.6億餘元罰款。快播未經許可傳播影視劇、綜藝類作品共24部，近1000集。深圳市市場監管局根據其所侵犯版權作品市場價格的平均值計算，認定其非法經營額為8671.6萬元。根據相關法律對其處以非法經營額1倍以上5倍以下罰款的中間檔，即26014.8萬元。

快播方面不服這一行政處罰，向廣東省版權局申請行政複議。2014年9月11日，廣東省版權局做出《行政複議決定書》，維持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的行政處罰決定。快播隨即向深圳市福田區法院提起行政訴訟，請求判令撤銷深圳市市場監管局的《行政處罰決定書》。2014年11月6日，福田法院將案件移送至深圳市中院審理。

深圳中院駁回快播公司的訴訟請求後，快播方面不服，向廣東省高院提出上訴。2016年6月，廣東高院開庭審理此案。就在2016年1月，快播所涉及的刑事案件也開庭審理。當年9月，北京市海淀區法院一審判決認定快播及王欣等高管犯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快播公司被判處罰金1000萬元，作為公司CEO的王欣獲刑三年半。王欣等人不服一審判決，向北京市第一中級法院提出上訴。2016年12月，北京一中院二審判決，駁回上訴，維持原判。

盜播是否侵害公共利益？

快播涉及的刑事案件終結後，其被罰2.6億而引發的行政訴訟卻未終結。

在行政訴訟案件中，快播要求法院判令撤銷行政處罰決定，主要理由包括：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對涉案事項無行政處罰職權、行政程序違法以及行政處罰的依據不足等多項。二審中，雙方圍繞這幾個焦點進行了辯論。

快播認為，依據《深圳市人民政府關於調整市市場監管和食品藥品監管工作部門及相關職責的通知》，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在深圳市版權局掛牌之後，再做出版權處罰是不合理的，並且在受理送達、證據調取、聽證通知等方面存在明顯違反法律規定的行為。

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答辯稱，該局有對知識產權進行監管和保護的職責。「市場監管局具有知識產權監管保護職責，根據相關執法公告，擁有知識產權執法主體資格。加掛牌子後，知識產權局並沒有得到執法資格。直到2014年6月，都沒有新的執法主體出現。因此本案的執法主體就應該是市場監督管理局。」

關於快播所實施的行為，快播認為其播放器只是網路服務提供商，提供的只是搜索服務，沒有直接侵權，屬於中立性質。如果小網站侵害了第三人的信息網路盤播放權，那麼侵害人是小網站。侵權小網站、侵權視頻和快播無關。在本案中，快播的行為沒有侵害公共利益，應該是民事侵權。

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在庭審時指出，快播曾被樂視、優酷、土豆、愛奇藝、搜狐和美國電影協會等多家視頻網站及權利人代表投訴，快播侵害了公共利益，同時也侵害了騰訊等廣大市場主體和權利人的合法權益，擾亂了文化產品市場的競爭秩序；快播所鏈接的侵權網站數量眾多且分散，就一般原則而言，向公眾傳播侵權作品構成不正當競爭，損害經濟秩序就是損害公共利益的具體表現。

面對投訴和主管部門的調查，快播採取了一系列對抗和逃避監管行為。根據深圳市市場監督管理局調取的快播公司內部郵件，即2014年3月10日16：36，快播員工楊某發的主題為「版權問題處理細節」的郵件可知，快播在國家版權局責令的整改期內，制定了應對監管繼續侵權的版權管理策略：對PC端電視劇不處理，如果權利人投訴了則編輯去掉「其他來源」。電影搜索頁面，把「立即播放」變為「立即觀看」，點擊進入內容詳情頁，展示相關視頻，但前三條為快播內容；在電影內容詳情頁里快播還對來源進行了區分，有正版來源的保留「立即點播」，去掉「其他來源」，無正版來源的，把「立即播放」變為「離線搜索」，增加一個「××搜索」(先設計，以後添加)。由此可見，快播通過改變網頁設計等手段掩蓋侵權的事實，並暗中推廣和傳播其侵權內容。

對於版權方投訴，快播也策划了兩套方案，嚴格方案是採取現有方式下線兩周，寬鬆方式是要求權利人提供準確的要刪除的URL，快播拿到後把投訴的URL替換成新的URL，繼續實施侵權。如果權利人再投訴，按照嚴重級別，依次去掉相關視頻、去掉離線搜索、去掉360搜索，改為暫無播放資源。

判決契合知產保護趨勢

廣東高院二審判決認為，快播方面在明知或者應知小網站不具備授權可能性的情況下，主動採集其網站數據設置鏈接，並對該設鏈網頁上的內容進行分類、整理、編輯、排序和推薦，還將小網站偽裝成行業內具有較高知名度的大網站，為其實施侵權行為提供幫助。深圳市市場監管局認定快播侵犯公共利益的依據充分。

由於法律上對公共利益的概念並未作出明確規定，考慮到公共利益既有的政策屬性，因此，著作權民事侵權行為是否損害公共利益，應當由著作權行政管理部門在個案中根據侵權人的過程程度、損害後果等具體情節作出判斷。

本案中，快播經多次舉報或投訴，仍不改正。而且，在此次被主管部門查處之前，其還被其他多家權利人向國家版權局舉報侵權，國家版權局責令其在2014年2月15日之前完成整改。快播幫助侵權網站傳播作品的行為，並非僅損害了某一家公司的民事權利，還損害了整個網路視頻版權市場的秩序，損害了公共利益。因此，深圳市市場監管局基於案件的具體情況做出的相關認定並無不當。

關於執法程序問題，深圳市市場監管局在做出行政處罰之前，已經根據《行政處罰法》的規定依法全面履行了調查、收集證據、聽證、集體討論等程序，充分保障了快播的陳述和申辯權利。據此，廣東高院判決駁回快播方面上訴，維持原判。

對於廣東高院的終審判決，北京大學法學院副院長薛軍教授對1℃記者表示，此案是管理部門釐清自身作為公共利益保護者的角色定位，以實際執法行動去維護良好的市場秩序的標誌性案件，具有里程碑的意義。作為市場監督管理體制創新的引領者，深圳市市場監管管理局，對自己作為公共利益維護者的職能定位，可為與當為的拿捏與把握，一直有著清醒的認知，其在快播行政處罰案中表現出來的勇氣與擔當值得稱讚。

除了作為主管部門的深圳市市場監管局有效履行了職責，這起行政處罰案也契合了國家層面對知識產權保護的堅定決心。華東政法大學知識產權學院教授叢立先認為，本案是具有指導意義的典型案例，最大的價值在於知識產權行政執法部門在程序合法的前提下敢於作為，敢於依法嚴厲打擊知識產權違法行為，讓侵權者付出應有的代價，對其他違法市場主體形成震懾，使其不敢輕易故意侵犯他人知識產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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