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焦慮，源於你的傲慢

源於凌想親子心理

2018年的最後一天，北京郊外的天氣晴好，藍天清澈透亮，空氣凜冽，很有冬天的樣子。

我們幾家人約著住到京郊的酒店，打算用休閑的方式跨年。

孩子們去滑雪了。

我沒去，我打算好好思考一下，即將到來的這一年我該如何度過。另外，有一個困擾了我將近一年的選擇，我必須要做出決定了，我得好好想想。

正午時分，酒店房間里靜靜的，光線正好，溫度正好，窗外幾棵樹，靜靜地伸展著褐色枝條，頗有幾分禪意。我舒舒服服地靠在酒店的床上，打開電腦。

難得的閑暇靜謐。

我想先好好回顧一下2018年，以此作為和它的告別。

我在想，這一年，我最開心的事是什麼？最難過的事是什麼？最遺憾的事是什麼？最有成就感的事是什麼？

面對這些問題，我心裡一片茫茫然，這過去的365天，乍一想起，紛紛雜雜，仔細一想，又好像不曾留下什麼太深的印記。

真是老了，記憶力不行了。

我翻開這一年斷斷續續寫的日記，從2017年12月31日的年終回顧開始看起，企圖找到一些過去一年留下的痕迹。

然後，我就看到了2018年3月寫的一段話。

我有一位長我十幾歲的朋友，瑪亞，她是一位始終追求靈性成長的女性，也是一名虔誠的基督徒。幾年前，她開了一家專為女性形象服務的公司，從一點一滴做起，如今已經做得很有模樣了。

3月的時候，我們聊天，我問她：你對你的公司有什麼打算嗎？要做到怎樣的規模？

她說：「我現在沒有長遠目標，只是決定下一步怎樣走，然後把當前的事情做好。剩下的，交給上帝——上帝自有他的安排，我對此表示順服和謙卑。」

我是從她那裡知道，謙卑，是一個基督徒最大的美德。

那天的日記里，我還記下了我們談到和伴侶的關係的對話。

她說：做妻子的，要對丈夫順服，要說造就丈夫的話。他想做的事，只要不是原則問題，就讓他去做。不要總是爭對錯——你怎麼知道你是對的？

總覺得自己對，那是驕傲。

九個月以後，我看著這段話，發了好一會兒愣。

2

我突然想起我的另一位忘年交朋友前幾天發在朋友圈裡的一段話。

她也是一位追求心靈成長的女性，中西方的教育背景讓她對哲學、心理學和各種宗教涉獵廣泛，並形成自己的見解。

她說：

「你以為自己自由選擇了一條路，一條船，實際上，幾乎都是你被選擇了去「選擇」。

除非你看到了光（甚至看到光也是被選擇），靠近洞口，微光照亮了一條小路（也只有一條路），想出洞，只能走這條路。

人可以做他想要做的事，卻不能選擇他想要做什麼事！若看懂了，就不瞎折騰了。」

我當時看了心裡一動。

這一年來，我一直為一個重要選擇糾結、痛苦、迷茫。我一直苦惱的是，該選A還是選B？

我認為，A和B里一定有一個是正確的答案，但我不知道到底哪個才是。

我想啊想，各種糾結，各種恐懼，始終下不了決心。

看到上面這段話，我突然有所醒悟：

我一直認為我是在用我的自由意志、我的理性做出最佳選擇，難道，我的「選擇」其實也是一種「被選擇」嗎？

我從來沒從這個角度考慮過。

然後，今天，我看到了今年3月日記中朋友說的那段話。

兩相映照，我突然就被深深地觸動了。

計劃、理性、選擇……

傲慢、自大、驕傲……

謙卑、順服、覺知……

我內心好像有什麼被擊中了，又好像有什麼地方變得鬆動了。

我忍不住流下了眼淚。

一邊哭，我一邊奇怪：我為什麼想哭呢？莫名其妙的。

我仔細探究。

心裡一個聲音在不停地說：「我錯了，我錯了！我好累！」

我明白了。

3

一直以來，我都認為憑我的努力，我可以做得更好。

我想做的事很多，我有很多想法、計劃，我還面臨著很多選擇。

其中一個大的選擇，我為此糾結了一年。

我想要的太多，我無法做出取捨，

我擔心我沒有做出最正確的選擇，

我擔心自己無法承擔選擇的結果，

我恐懼做出選擇後要面對的未知，

我不停地分析利弊、衡量得失，想像不同選擇後的各種可能……

它們消耗了太多的內心能量，導致我不能靜下心來做事。

這又加重了我的焦慮。

我努力想過好多次，想把這些事想明白。

我以為理性、頭腦可以讓我不再迷茫、不再困惑。之所以有這些困惑，是因為我還不夠理性……

我越焦慮，越想掌控生活，讓一切按我的設想來，我就越擔心失控，就越恐懼……

這條繩索把我纏得越來越緊，讓我痛苦卻無法自拔。

今天，2018年的最後一天，我也是打算靜下心來好好想一想——儘管我隱隱知道這可能又是一次沒有結果的冥思苦想。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鑽進牛角尖了。

鑽進了理性的牛角尖。

我突然意識到，我好像過於驕傲了，過於自大了。

我以為理性能夠解決一切，

我執著於我認為的對錯，

我以為我的選擇就決定了結果，

我以為我能掌控我的人生之路，

所以，我要小心小心再小心，要謹慎選擇，不能出一點差錯，要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

我太驕傲了。

我缺乏對這個世界、對宇宙間冥冥力量的謙卑之心。

我以為我在做選擇，其實，我的「做選擇」也是一種「被選擇」。

我沒有看到理性背後更大的力量。

所有的執念、控制、焦慮、糾結、恐懼、擔心，都反映了理性的傲慢，頭腦的自大。

對於有信仰的人來說，保持對神的謙卑和順服，其實是一件幸福的事。

對於普通人來說，很容易認為理性是無所不能的。不知不覺中，人變得傲慢和自大，以為自己可以掌控一切、評判一切——只要正確地運用理性。

這導致了種種痛苦。

4

不想這麼痛苦、焦慮，那該怎麼辦呢？

難道就放棄努力，一切聽天由命了嗎？

肯定不是這樣，這又跑到另一個極端了。

那天，我給那個忘年交朋友留言：「那該怎麼辦呢？」還附帶了一個愁眉苦臉的表情。

她回復說：

「放棄理性的傲慢，能意識到人在無意識的洪流里被「選擇」，就比以為一切都是自己的努力、選擇的人有覺知。

還有，浪費人生的事包括：重複同樣的模式、數量無限制的增大、追求感官的愉悅卻毫無品質提升的人生。」

當時，我隱隱有些明白，又有些似懂非懂。

今天，我回顧年初的日記，瑪亞的那句話給出了一個更明確的回答：

「我現在沒有長遠目標，只是決定下一步怎樣走，然後把當前的事情做好。剩下的，交給上帝——上帝自有他的安排，我對此表示順服和謙卑。」

這兩段話結合起來，我想，就回答了「怎麼辦」的問題：

• 專註當下。做好當下的事，後面的路自會呈現。
• 如何取捨當下要做的事，一個大的標準是：不做浪費人生的事。
• 還有，保持覺知，保持謙卑和順服。

文章寫到這裡，我也把自己的心路歷程捋了一遍，心裡那股焦慮緩解了很多，變得輕鬆安定了很多。

我很感謝自己，感謝今天給自己留出一大塊安靜獨處的時間，感謝自己對過去一年的回顧，感謝自己的不放棄，才有了今天的頓悟。

我很欣慰，用這樣一篇文章作為和2018年的告別。

當然，我也知道，這僅僅是頓悟，是「知道了」，還需要往後的踐行，要在事情中「做到」。

以後，當我又陷入焦慮、恐懼、糾結中時，我會提醒自己：

你又想得太多了，專註當下，做好眼前的事。

小心你的傲慢，保持謙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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