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評選牛王

文/讀紅塵

【本文由作者授權發布】

根旺飼養的「黃寶」在初評中上了「牛王選拔賽」的候選名單，這讓他很是興奮了一陣子。評上牛王后，就可以得到三千元獎金，對於還沒有脫貧的根旺來說，是一筆不小的收入。根旺划算了一下，這三千元得到後，他今年脫貧就有希望了。

兩年前，縣委趙書記把小牛犢送到他家時，對他說的話還記憶猶新：窮不可怕，可怕的是人窮志短，看現在政策多好，你要好好珍惜哦。這會兒啥話也不要說，兩年後用脫貧的成績來報答我。他當時感激地流下了熱淚。

根旺給小牛犢取名黃寶，像對待自己孩子一樣飼養小牛犢，常言「馬無夜草不肥」，對於牛來說也是一樣的道理，七百多個夜晚，根旺不論颳風下雨天寒地凍，半夜一定要添一次草料。黃寶也不辜負主人的辛勞付出，如今長得膘肥體壯，黃褐色的皮毛緞子般油光順滑，兩隻環眼像燈泡一樣閃閃發亮，站在同類中尤顯得出類拔萃。

黃寶在秋陽下細嚼慢咽，根旺圍著黃寶轉了兩圈。用長滿硬繭的手，一遍遍撫摸黃寶那光潔的皮毛。然後蹲在旁邊廢棄的石磨上，點燃一根紙煙，裊裊香煙熏得他眯縫起雙眼，古銅色的臉在陽光下是燦爛的。他喜歡以這樣的姿勢欣賞黃寶。黃寶，你明天得給我爭氣拿獎啊，根旺在心裡嘀咕著。

黃寶是他的希望，也是他的一件作品。

根旺引以為自豪的是，黃寶得聽他的口令排便，如此便養成了黃寶愛清潔的好習慣，無論何時圈舍都十分乾燥乾淨。也許這是黃寶皮毛極好的原因吧！他創造的口令也奇特：「咚嚓——咚咚嚓，咚嚓，咚咚嚓」，多有節奏感！根旺的唯一愛好就是愛聽川戲，他是從戲曲中得來的靈感。

晚上，根旺翻來覆去睡不著。支書晚飯前來告訴他，縣委趙書記明天要親臨參加活動。又說黃寶體格外形不存在問題，只是體重比競爭對手帥虎少了五十斤。

我應該給趙書記一個交代了啊，可少了五十斤稱咋整呢？根旺在心裡念叨。他坐在床上一支接一支地抽煙。突然，根旺一拍腦袋瓜，一骨碌爬起來：「有主意了！」慌得卧病在床的老婆直嚷：「老頭子，你咋啦？」

他披衣起床，精心給黃寶調製了一大桶可口的飼料。

第二天的比賽相當順利，黃寶拿到了牛王的頭銜，趙書記親自給黃寶戴上了大紅花。根旺喜不自勝，自己終於脫貧了。趙書記親切地跟他握手，根旺說了一連串的感謝話。

黃寶受到明星級的待遇，被大家簇擁著拍照。

根旺漸漸心焦起來，他發現黃寶神情有些異樣，顯得局促不安。為了那五十斤，從昨天晚上起他就沒有給它發出過排便的口令。他幾次要走過去牽「黃寶」，但都被鄉上幹部攔下了，說市委領導吳科長馬上到。吳科長掛靠這個縣扶貧，縣委書記扶貧的對象養了一頭牛王，這可是大事。

市委領導到了，與根旺和頭頂紅花的黃寶一起合了影。

鄉分管領導要根旺準備下，一會兒上去說幾句。根旺有些心慌，說啥呢？

還沒容他多想，就聽台上點名要他上去，他一時慌了神，不知道是怎麼走上去的，嘴巴里像吃了沒有成熟的李子一樣，澀巴巴一個字也吐不出來，只是點頭如搗蒜的連聲說謝謝。

正在他張口結舌不知所措的時候，黃寶卻不安分起來，搖臀甩尾，又頂又踢，像癲狂了一般，幾個人都控制不住。領導們也慌得六神無主，各種預案都做了，唯獨沒有做牛癲狂這個預案啊！

根旺也傻眼了，黃寶啊，怎麼這個時候出狀況呢？突然，黃寶的頭向主席台的一張桌子頂去，桌子掀翻了，上面一個八磅水壺「咚嚓」一聲掉在地上。根旺腦子一激靈，像想起了什麼，對著麥克風使勁地喊：「咚嚓—咚咚嚓，咚嚓—咚咚嚓」，那聲音經過麥克風傳得很響很亮，全場的人聽得不知所云。但見「黃寶」一下子安靜下來，翹起尾巴，叉開兩隻後腿，「刷刷刷」拉了好大一堆牛糞，「叮叮咚咚」牛尿從主席台一直流到台下。台下頓時笑聲一片。

領導們面面相覷不敢正視市委領導的臉。根旺為自己的弄虛作假而慚愧自責，臊得臉紅到了脖頸，恨不能挖個地洞鑽進去。他囁嚅著正想作檢討，吳科長卻用紙巾揩著衣服上濺的牛尿哈哈大笑：「沾上牛王的尿，是沾喜了啊！」

村支書走過來，慎重地遞給根旺一個大紅包說：黃寶今天運氣真好，競爭對手帥虎昨晚腿扭傷了沒能來。根旺聽了，如釋重負的長長舒了一口氣。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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