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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曉松 VS 許知遠:同款的髮型,不同款的遠方

本文已獲授權

作者:牛皮明明

01

我們大多數人安放良久的人生,取決於自己所處的若隱若現的時代。

我們終其一生,最難描述的就是自己所處的時代,就像窮極一生也沒學會對摯愛的女人表達愛意。

有那麼幾個耀眼的時代,如雷電擊中高樓避雷針頂端的一瞬,避雷針被劈得通紅,照耀世間芻狗。這樣的時代里,有亞里士多德、柏拉圖,有孔子、孟子,是大師先哲的時代。

還有幾個有光的時代,浩瀚星空,幾盞星辰亮得刺眼,逼迫其他星辰黯然無光。這是李白、杜甫、蘇東坡、但丁、歌德的時代,是天才的時代。

還有那麼幾個有趣的時代,就像女人晾曬在陽光下的迎風花裙,陽光明媚、乍泄春光。這是周作人、張愛玲、拜倫、雪萊的時代,是才子的時代。

一個時代,沒有大師、沒有天才,這不奇怪,如果一個時代連才子也沒有,那這個時代就像光鮮的女人沒有牙齒,讓人生厭。

02

我們這個時代,才子無非是高曉松和許知遠這兩種類型。

才子具備這些特點:

狂放的青春,灼烈的內心,不羈的髮型、還有天馬奔騰的理想。

特別是秒殺世人、蓬鬆如草的髮型,高曉松和許知遠,憂鬱的眼神,白色的襯衣配上金毛獅王特有的髮型,一幅青年才子步入中年才子,秒殺一切的即視感。

高曉松和許知遠,你更喜歡誰?

這個問題很難回答,這樣的問題其實更想問:喜歡他們哪一種人生?

是喜歡聲色犬馬、縱橫四海的人生?還是喜歡和時代格格不入、不妥協、充滿違和感的人生。

我不是很喜歡別人的人生,每個人的人生都獨一無二、無法複製、也無從模仿,我只能更喜歡自己的人生。

高曉松

03

高曉松的人生,一開始就不具有可模仿性。

出生的家族,群星璀璨。隨便舉兩個例子,就可以擊垮中國99%的人出生背景。外公張維是深圳大學創辦者,兩院院士。外婆陸士嘉是著名流體力學家、教育家。少年時,高曉松住在清華園。他的話說:

「隨便踹開一家的門,進去聊會天就長知識,梁思成林徽因就住我家前面的院子。」

我們只能在書本里像仰望星辰一樣仰望的那些人,卻是他家的鄰居,這不是我們人生的悲哀,只是高曉松人生的幸運。

我們喜歡在別人的人生里追逐自己人生的倒影,其實所有人的人生差別都差在三兩步的選擇。

高曉松的人生第一次選擇發生在1990年,擺在他面前的有兩種選擇,一個是當流浪歌手,一個是做科學家。如果換做我們,可能會選擇後者。而高曉松的選擇卻是:

「每當不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時,就先想想自己不想要什麼。上清華,再去國外讀博,然後成為科學家,這不是我想要的,所以我決定從清華大學退學。」

這是高曉松的選擇,也是高曉松的勇氣。弗羅斯特一首詩里說:

樹林里有兩條路,我選擇了人跡稀少的那一條,從此人生就大不同了。

1990年,高曉松選擇了前一條人跡稀少的路,從此他的人生就大不同了。

1993年,高曉松迎來了民謠時代,《同桌的你》讓他聲名遠揚。當音樂時代遠去,同時期眾多歌手改行或苦撐。高曉松卻選擇遠行,1995年開始,高曉松背著行囊週遊世界,走了兩年,壯遊三十多個國家。

高曉松

04

高曉松第三次人生重大選擇,發生在2010年。因為一次酒駕,人生突然墜入谷底。在監獄裡,他重新思考過往人生。

「我確實讀過萬卷書,行過萬里路,但我從來沒有把這些事情靜靜地梳理過。」

半年時間裡,他想明白一件事:

「我確定要做一個知識分子。」

歸來之後,高曉松製作了電視節目《曉松奇談》、《曉說》,從辛亥革命講到美國革命,從阿根廷講到希臘,從世界電影又講到大航海時代。

他一個人對著幾千萬聽眾侃,將自己行萬里路、讀萬卷書全都講出來,侃了8年。只侃自己知道的,不知道的不聊,沒吃過的飯,沒走過的路不聊。

同時期的音樂人,成仙的成仙,成佛的成佛,高曉松人生卻陰差陽錯地依然「在場」,並走上了一條 「侃爺」之路。人生前後,變化極大,如原地不動來了一個托馬斯迴旋。

高曉松,就像一個胖子球員,他在每一個他能上場的機會裡,當哨聲響起,他就會抱著球勇敢地衝上去。

8年時間,高曉松以夢為馬、以史為鑒,做個兩個圖書館:曉書館和雜書館。

曉書館

這兩個圖書館全部免費,雜書館建館三年,共接待書友176437人,舉辦了40場讀書會,收到書友留言箋5000張。免費給讀者提供5.3萬包咖啡,98斤茶葉,19400斤水果。

這是8年以來,高曉松做的最小的一件事,卻是讓我最欽佩的一件事。

回歸8年,高曉松和青春無悔時期相比,多了許多常人沒有的生命領悟,也多了許多常人沒有的世事通透,更多了很多人到中年後的安靜從容。

他自己說:把自己想做的事,一件件都做了,這樣才能等著永逝降臨。

人生到了中段,就會心懷世界,當自己足夠強大,又會反芻世界。既有見自己的勇氣,也有見天地的敬畏。

每個人的人生註定是條選擇之路。選擇什麼樣的人生,就要負擔什麼樣人生的代價,選擇什麼樣的人生,就要接受什麼樣的生命色彩。

許知遠

05

和高曉松相比,許知遠的人生更難複製。

當高曉松在北京德勝門外讀小學時,老前輩許知遠才在江蘇農村出生。

1983年,鄧小平裁減100萬軍隊,許知遠父親所在的鐵道兵首當其中。7歲那年,許知遠跟隨父親來到北京,這是他人生第一次被動選擇。

1995年,許知遠考上了北京大學的計算機系,他發現北京大學不再是蔡元培時代的大學,而是流水線化培育學生。這讓他很苦惱,他開始不務正業自費做了一本叫《微光》雜誌。

主要內容批評北大,順道批評教育體制。雜誌印出來,五塊錢一本,沒人買,改為兩塊錢一本,還是賣不出去。畢業後,許知遠在《經濟觀察報》擔當主筆,還給《三聯生活周刊》、《新周刊》寫稿,一寫十幾年,不死不活地寫下了《那些憂傷的年輕人》、《中國紀事》、《時代的稻草人》,還開了一家不死不活的書店叫單向街書店。

可當憂鬱的眼神,透過蓬鬆的長髮看到整個中國,這個青年無比憂傷。

「我們這個時代不再厚重,我們這個時代精英特性越來越弱化,社會越來越實用,消費的力量、享受的力量迅速在膨脹。」

他說的都是實話,然而並沒有人買他的賬。

於是許知遠成功把自己搞擰巴了,過去的十年,擰巴的人不止他一個。

2007年到2008年,許知遠開始遊盪中國。2009年到2012年,許知遠又用了三年遊盪世界。期間還在劍橋當了一年的訪問學者,去了三十多個國家。他給自己的遊盪取了一個名字叫:

逃離浮躁。

許知遠常常掛在嘴上三句話:

1、時代病了。

2、每個人都要盡量地尋找自己。

3、不要讓年齡成為唯一的武器。

許知遠總是把自己搞的得很深刻,很深沉的樣子。

人一深沉,就容易遭罵,這是定律,當然他也罵別人。

2010年,當韓寒入選《時代周刊》年度百人榜,許知遠沒忍住,擼了一篇《庸眾的勝利》。批判韓寒的文章沒有任何閱讀障礙,淺顯直白。順便也批判這個崛起大國內在蒼白、可悲和淺薄。

最後,韓寒沒傷,許知遠傷了。

罵韓寒的代價大家都知道,馮唐當年罵韓寒,半夜刷微博,鋪天蓋地的人在罵自己,半夜打電話給羅永浩:「頂不住了,網上人都在罵我」。高曉松當年跟韓寒搞,也沒頂住,方舟子頂得也很吃力。

罵韓寒的代價太大,許知遠就這樣被韓寒的粉絲吊打,許知遠一出場,好像就是一副很欠罵的樣子。

06

2015年,許知遠遇見兩個合伙人,張帆和於威,三個人開了一家公司,做視頻也做產品。張帆負責執行,於威負責管理。許知遠擔任「首席哲學官」,就是啥都不做,等著挨罵就行了。

他們的節目,好像也只有一個特點就是亂。想做採訪節目,列舉了13個名人名字,採訪名單很亂,有舒淇、也有義大利的明星莫妮卡貝魯奇,還有相聲演員郭德綱。製作人說:

「那不就是十三不靠嗎?

於是就有了用麻將命名的採訪節目「十三邀」。

大家一合計,就給許知遠配上了塑料人字拖、白襯衣、牛仔褲、小瓶啤酒,屁股後面兜里永遠別一本書。

許知遠標配

然後就送許知遠上網挨罵了。這個世界很荒誕,許多人是罵別人火,許知遠是被別人罵火。

採訪羅振宇,面對一個成功的商人,許知遠變得警惕和不適應,他又開始懷疑了,羅振宇耐克牌翹起的嘴角,似乎也是在宣誓對輓歌式的文人的嘲弄。

採訪馬東,他剛嚴肅起來,馬東就告訴他,我已經放棄了做一個文藝青年,娛樂的本質沒有高下之分,這個世界只有5%的人是精英,95%的人都只是在生活。節目無比尷尬,好幾次都聊不下去。

然後許知遠就被馬東的粉絲罵了,一大堆道德審判家奔襲而來,《許知遠,你距離採訪馬東還差十個朱軍》這樣的文章像被打撈的金槍魚,一夜之間全部都被扔到了甲板上。

採訪1989年出生的諧星李誕,李誕也告訴他:許老師,你活得太沉重了,你沒有活明白,洒脫點吧,人間不值得。

許知遠迎來人生真正的「大火」,是採訪女演員俞飛鴻。只是說了幾句,「挺奇妙的,我還夢見你兩次」、「你真是很好看啊。」「你擔心自己老嗎?」「你有男朋友嗎?」

許知遠採訪俞飛鴻

本來只是一個正常的採訪,然後就被許多人掐頭去尾,配上圖片的形式,把自己想呈現的一面全部呈現給了讀者。

然後,一大批討伐許知遠的人成群結隊就來了,一夜之間,許知遠就成了 「油膩中年」的優秀課代表。在女權過剩的時代,只要在公開場合談論女人,立刻都會遭到無休無止的吊打,這是這一代男性的宿命。

許知遠就這樣莫名其妙又合情合理地被罵火了。

更加荒誕的是,當時罵他的那些人,轉過頭來看許知遠的節目,卻又喜歡上了當初被自己罵的這個「油膩中年」。這是時代的荒誕,一個人今天可以罵你,明天也可以粉你。

愛和恨都在一瞬之間,取關和點贊也在一瞬之間,愛與不愛,反正都沒有代價。

07

其實做電視節目,像開一個賭場。

在「十三邀」里,每一個嘉賓都代表一個世界,每個人都有一套自己看世界的方式,每個人都拿著自己的一副牌,許知遠是這副牌的一面。

除了採訪白先勇這樣的文人以外,許知遠的節目基本都在「尬聊」,在「尬聊」中去尋找所謂的意義。許知遠只好自嘲:

我是不太靠譜的作家,也是個勉強的創業者,經營和寫作更像是互相逃避的方式。

許知遠套路很少,一有機會就會果斷自嘲,他的時代焦慮,或許也跟我們每個人都息息相關,都具有生命意義。偶爾在深夜,許知遠會在朋友圈自嘲自己,某一天,他發了一張有酒有書的照片,配了一段文字:

「一旦在夜半的辦公室,一股失敗的創業者加失敗的作家的混合情緒就混在一起湧來,只好努力成為一個成功的酒鬼。」

許知遠被爭論也好,被吊打也罷,是知識分子也好,還是故弄玄虛也罷。這只是他的人生,也是許知遠人生的選擇。

當生活中的方方面面,都有淪於庸常的危機時,我們仍然擁有另一種觀看生活的角度。這需要很大的勇氣。也許,這就是許知遠給每個人帶來的一些思考維度和思考價值,也是這個才子的意義所在。

許知遠(右一)、高曉松(右二)同台

08

高曉松和許知遠是完全不同的兩種人,兩種完全不同的人生選擇和出場方式。

高曉松像條大魚,在每個他能掀起波瀾的時代里,都不曾放棄上場的機會。許知遠倒像一個書齋里的憤青,偶爾搞一搞這個世界,然後世界偶爾也會搞一搞他。

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無力,每個時代都有自己乏味不堪。但有一點,不用懷疑,兩個人都為當代提供了一些思考,一些思考的維度和邊界,為更多的人提供了有益的見識和常識。

前一段時間,在蜻蜓FM 聲機·2018秋季內容生態發布會上,也是高曉松的《曉年鑒》在蜻蜓FM首播的那天。

兩個人坐在一起,遠遠看上去,除了髮型像,啥都不像,他們像兩個時代的魚兒,各自悠閑、頹廢、進取地游在屬於各自的湖面。

兩個人的發言有點像,都是不同程度的憂傷。上個月,高曉松也度過了自己49歲生日,在49歲生日的這天,高曉松這個中年才子又一次重新出發。以「時光觀察者」的身份,回望從自己出生的1969年到2018年,50年以來的時代變遷。

在庸碌的日常里,每個人都試圖講述自己的時代,這是我們的使命一般的宿命。

高曉松說:

我是1969年出生的,在小世界,我知曉了我自己的人間,但這50年世界也在改變,而且是人類滄海桑田的改變。1969年的時候,革命洗轉全球, 1969年全世界到處熱情激昂。50年來,世界慢慢演變,我覺得自己很幸福,我對自己說,希望到50歲的時候我就不再做任何節目。可能許多事情,我都要放下了。

許知遠推了推眼鏡,語言穿過銷魂的長髮:

我曾經非常喜歡鄧麗君,在非常響亮的蟬鳴中和無所事事的時候,她的聲音給我很多慰藉。後來成年,有一年,我在台東過年,整個城市非常冷,也有點瀟洒,第二天,我要坐小飛機飛到綠島去,那是鄧麗君幼年生活過的地方。在那裡,聽了許多她的故事。如果通過聲音突然在此刻抵達我旁邊的時候,我會有一種特彆強烈的溫暖和慰藉。

最後還說了一句:我們的時代,每個人真得都需要對話,大概每個人都太孤獨了。

也許這就是許知遠不斷對話的原因,把自己的懷疑全部不分對錯地倒在公眾的視野里,至於公眾怎麼評價,和我無關,那都是公眾的事。

那天陰天,回家路上,我也一直在想,如果我們這個時代沒有才子,會是什麼樣的存在。人類沒有那麼多的時代,都有雷電劈過避雷針頂端的一瞬。想想我們這個時代蠻好的,向上和向下的通道都在打開,墮落和飛行都在變得異常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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