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陽明：人專註於自修，便不畏於詆毀

日知錄

人只貴於自修，若自己實實落落是個聖賢，縱然人都毀他，也說他不著。卻若浮雲掩日，如何損得日的光明?

——王陽明《傳習錄》

有人問陽明先生：「《論語》中記載叔孫、武叔兩人詆毀孔子，像孔子這樣的大聖人為什麼也難以避免遭人誹謗呢?」

先生說：「誹謗是從外而來的，即使是聖人又怎麼能夠避免呢?人應該注重自我修養。如果自己實實在在是一個聖賢，縱使人人都去誹謗他，也無法將他怎麼樣。就像浮雲遮蔽太陽，怎麼能遮得住太陽的光輝呢?」

先生的這一句話實際上也是沿著這一問，從《論語》中子貢的反駁延伸開來的。《論語·子張篇》記載，叔孫、武叔詆毀仲尼。子貢知道了，便說:「這是沒有什麼作用的！孔子是不可以詆毀的。其他賢人，就好比丘陵，還可以逾越；孔子，卻好比日月，是沒有辦法逾越的。有的人想要自絕於日月，但是對日月又有什麼損傷呢？只不過是不自量力而已。」子貢以能言善辯稱於世，這一段反駁也可謂是精彩絕倫。說賢者壞話的人，實際上無異於「自絕」，暴露了自己心胸的狹隘與內心的狡詐，對於賢者卻沒有任何損害。

「浮雲蔽日」，也終究只是一時的現象，日月不可能永遠被遮蔽，因為人們需要它們。撥雲見日，日月同樣絲毫無損。宋代的王安石當年初入仕途不久，登臨飛來峰時，也曾經寫下過這樣的詩句：「不畏浮雲遮望眼，自緣身在最高層。」以登臨所見來比喻仕途順逆，同樣也展現了他不畏姦邪不懼流言的氣魄。

我們如今這個社會，也充斥著各種魚龍混雜的信息。網路時代，隔著屏幕看不清那端人的真實面目，這浮雲層層疊疊似乎難以去除，有一些自作聰明的「鍵盤俠」就「應運而生」了。謠言與詆毀似乎不需要付出代價。於是，有不少人在網路暴力的圍攻下慌了神，甚至失去了自我的意識。實際上不僅僅是聖賢，普通人若能像陽明先生所說能夠「貴於自修」，不做虧心事，又何必害怕無來由的詆毀？

有人道貌岸然、八面玲瓏，內心卻空虛無德的人，即使最開始沒有一個人說他壞話，當真面目暴露以後，終究會得到人們更客觀的評價。《孟子》有言：「有不虞之譽，有求全之毀。」陽明先生也說，毀謗來自身外，人怎麼能避免呢?實際上，毀譽都是身外之事，只是看你自己怎麼面對而已。

古代儒者講究「中庸」，掌握了「中」的妙用和尺度後才能到達「和」之境界。日月亦和，因此不畏浮雲。陽明先生的「自修」或許也本於此。真正的修養是能夠心平氣和地面對一切，拂去擾人而無用的毀謗雲朵。《莊子》中亦有「舉世譽之而不加勸，舉世毀之而不加沮」，這當然是一種很高的修養境界，卻值得我們去追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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