免費閱讀VS付費閱讀：是水火不容還是殊途同歸？

網路文學從最初發展到現在，經歷了幾次比較大的變革。第一次是2003年由起點中文網首創的付費閱讀模式，第二次是2013-2014年，在互聯網文化大背景下興起的IP熱潮，第三次是2016年如火如荼的新媒體文學。而到了2018年，免費閱讀開始異軍突起，大有掀起新一輪浪潮之勢。

所謂免費閱讀，是指平台上的作品對用戶完全免費，通過廣告收費獲得收入的一種模式，我們將這種靠廣告獲得的收入稱作後向收入。最先探索這一模式的是百度，但這位先行者當時並未對免費閱讀這一塊引起足夠重視，所以一直起色不大。後來小米緊隨其後，打著「讓所有人免費體驗閱讀的樂趣」的口號，將「米閱小說」做的風生水起。有小米的成功在前，越來越多的大流量平台也盯上了免費閱讀這塊蛋糕，一時之間，「連尚讀書」、「米讀小說」、「浩閱免費讀書」、「七貓免費小說」等免費閱讀平台如雨後春筍般陸續上線，而更多的平台正在觀望中躍躍欲試。

免費閱讀的興起對付費閱讀市場的衝擊，不禁讓一些從業者生出一種擔憂，在內容為王的網文行業，如果任由免費閱讀大肆泛濫，無疑會嚴重損傷內容生產方的積極性，實在不利於網文行業的長遠發展。這種擔憂不無道理，在我們分析免費閱讀到底動了誰的乳酪之前，我們先簡單分析下為什麼網路文學發展到現階段，會滋生出免費閱讀這個模式。

1. 流量的集中

2017年以前，流量既是分散的，也是共有的。所有平台的流量基本上都允許來回引流，所以那個時候大家都在想著怎麼積累VIP用戶以及用戶的ARPA值。但隨著時間推移，在優勝劣汰的競爭激烈下，流量最終集中在少數平台手裡。手握大流量的平台則會開始思考如何針對流量變現去做運營，而網路小說無疑是一種性價比高的變現產品。

2. 閱讀用戶的增長

據不完全統計，目前市場上的數字閱讀用戶規模已經突破4億，但實際上付費用戶遠遠低於這個數，甚至還有部分用戶不知道閱讀網路小說需要付費。尤其是對於那些愛看網路小說卻並無長期購買能力的用戶來說，看小說需要付費確是不能承受之痛。正是基於這大批用戶，國內的盜版網站才日漸猖獗，屢禁不止。可嘆的是，在這些讀者的潛意識裡，認為通過盜版網站免費看小說似乎並無不妥，但正版內容的大量流失，無疑給認真生產內容的文學平台造成極大的利益損害，也是對原作者勞動成功的一種不尊重。在這種情形下，免費閱讀應運而生。

3. 廣告業務的需求

隨著電商、遊戲、視頻網站的廣告價格水漲船高，對於需要推廣的公司來說，如何縮減廣告成本成了重中之重。而小說平台用戶基數大，廣告成本相對低廉，自然成為了廣告主眼中的香餑餑。也正是基於廣告主的投放需求，才為免費閱讀平台的崛起提供了可能性。

所以，免費閱讀的出現，不是一種偶然，而是一種應時而生的自然結果。

在免費閱讀平台，所有作品全部免費呈現給讀者，讀者可以正大光明地閱讀任何一部正版作品，既不用承擔金錢上的成本，也不用背負偷嘗別人勞動成果的罪惡感。如果說網路小說收費是關上了網文閱讀的一扇窗，那麼優質免費閱讀平台的崛起無疑是給網文閱讀者打開了另外一扇門。

針對當下來說，免費閱讀其實是對付費閱讀的中下層內容做一次大甩賣。眾所周知，業內主流閱讀平台對內容的質量把控比較高，而靠數據晉級推薦位的PK機制，往往導致銷售數據處於中部的書籍很難得到大的曝光。免費平台的誕生給這些被「判處死刑」的書籍重獲了一線生機，讓這些在付費平台上銷量平平的書籍可以充分發揮剩餘價值。在免費閱讀平台，只要書籍的質量不是特別差，基本都會獲得基礎的曝光量，在這種情形下，那些在傳統渠道銷量不如人意但實際上有潛力的書籍往往會獲得嶄露頭角的機會。比如在咪咕閱讀銷售數據屬於中下等的《帝國金主》一書，卻在「米讀小說」沖在了排行榜的前列。

但無法否認，付費與免費作為對立面，免費閱讀的便利性與打擊內容生產的嚴重性似乎形成了一個無法和平共處的矛盾體。那麼，免費閱讀是否會如大家所擔心的那樣，對網路文學的良性生態循環造成不良衝擊呢？

就目前來看，大可不必擔心。雖然免費閱讀看似前景可期，但在實際操作的環節也面臨諸多問題。

1. 流量從哪裡來？

之前我們有提到，目前支撐免費閱讀獲得收益的，就是廣告變現。那麼問題也隨之而來，那便是免費平台本身的流量基礎從哪裡來？如果沒有一個大的流量支撐，缺乏廣告投放價值，免費模式將很難走的長遠。

2. 內容如何支撐？

目前上線的免費平台中，由於背靠大渠道，CP方可能會基於既有的合作友誼給予大量書籍甚至包括頭部重點書，第一批入庫書籍來源幾乎不成問題。但隨著平台的發展，用戶集中、用戶留存等問題接踵而來，自然需要源源不斷引入更多的書籍，尤其是具有可讀性的優質作品。但在免費平台的衝擊下，重點書的價值會被降低（譬如近兩年《琅琊榜》《餘罪》《雙世寵妃》等腰部IP的大爆，讓外界對網文頭部IP開始唱衰）。而為了保護頭部作品的價值，CP方不會再將自家優質作品輕易授權到免費平台。所以，如何長期獲得版權書籍，滿足用戶對內容的不斷需求，是未來某個時刻免費平台不得不面臨的重要問題。

3. 如何有效運營？

運營一直被行業視為重中之重，免費平台自然也無法避及。經驗證明，僅僅靠免費將用戶圈起來並不夠，當積累了足夠的用戶規模，如何讓用戶沉澱下來，對用戶進行二次乃至多次的開發，讓用戶產生更大的價值，才是免費閱讀平台的長久之路。而目前的免費小說平台大都存在一個非常嚴重的問題：廣告過於頻繁。雖然這些與小說內容無關的廣告不需要去點擊，但對用戶來說，依然會對注意力造成強烈干擾。比如「米讀小說」閱讀兩頁便會出現一個廣告，讀完一章差不多有10個廣告，嚴重影響了用戶的閱讀體驗。這樣導致的結果往往就是讀者還沒有看完書，就對頻繁出現的廣告不勝其煩，而後「逃之夭夭」了。但為了保證廣告主的投放效果，讓己方和內容提供方都能根據廣告曝光量獲得不錯的收益，又不得不將廣告維持在一定的量。所以如何在用戶流失和廣告主流失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也是免費閱讀平台亟需思考的問題。

4. IP價值。

網路文學IP發展至今，雖然還未建立起非常成熟的評估體系，但作品的人氣、銷量等數據一直是衡量一部網路小說IP價值的重要維度。顯然，免費閱讀平台由於自身模式的局限性，在數據方面能提供的參考價值非常有限。所以，一旦免費閱讀大範圍佔領市場，很有可能導致現有的IP價值體系直接崩盤，這對網路文學造成的傷害是無法預計的。

事物具有兩面性，從長遠來看，免費閱讀的興起對網路文學究竟是福是禍尚未可知，所以我們大可不必將其視為洪水猛獸般消極抵觸。如果以開放的心態接納這種模式，便會發現免費與付費在某種程度上可以共存，但前提是免費閱讀平台正視目前所存在的問題，不斷改進，提高對內容的把控能力及平台的運營能力。

首先，做好對內容的分級。編輯的能力在這時候顯得尤為重要，要分清楚什麼內容是最頭部的，什麼內容是有潛力價值在免費閱讀平台做好二次開發的。其次，將廣告控制在一個合理的範圍，對長期支持平台的用戶採取減少廣告次數等激勵措施，可以更好地完善用戶閱讀體驗。做好內容分級，再加上精細化的運營，將付費與免費兩條腿同時前進，頭部作品被大力扶持的同時，中等作品也能在免費平台展露鋒芒，百書爭霸的局面定然會讓網路文學呈現新一輪的繁榮景象。

所以，無論是免費還是付費，只要規範化運營，讓網路文學的生態圈更加多樣化，我們作為前行者都應保持一顆包容的心。允許模式犯錯，也允許模式的衝擊，讓不同模式之間相互碰撞、共同成長，才能讓網路文學在未來產生更大、更讓人期待的發展空間。

雨閑翌詩，圈內資深人士，曾是起點中文網和17K小說網簽約作者，後就職於龍的天空和賓士旗下第一家原創網站「知閱小說網」，並聯合創辦「羽書網」，擔任總編崗位，現任北京閱路文化副總裁，安徽省網路作家協會會員，浙江省麗水市網路作家協會理事，浙江省文娛協會理事。

作者|雨閑翌詩

來源|橙瓜《網文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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