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字怎麼是斜的？
文/龔清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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縣人大辦公室主任老史是小縣城的一個名人。他有兩大「絕活」：一是寫一手好字，多次在各類書法比賽中獲獎；二是他經常到荒郊野外撿石頭，竟然撿出了一個名堂，前不久還上省電視台，成了遠近聞名的奇石收藏家。
自從老史上了省電視台後，老史家裡就熱鬧起來了，幾乎每天晚上，都有一撥一撥的人，來他家裡欣賞石頭和書法。
老史對來客一律熱情招待，熱情地讓人過了好久後還念念不忘。可老史的老伴就有些不高興了，這些客人大多是小縣城的名流，有的是局長，有的是鎮長，是萬萬怠慢不得的。只要客人一進門，老史就要用好煙好茶招待他們，有一天晚上，竟然連發了三盒紅塔山煙，一盒煙就是十塊錢啊，讓她心疼了好半天。
更令老伴氣憤的是，這些貴賓們來時雙手空空，可走時卻興顛顛地捧走了一塊塊石頭。老伴心疼呀，老爺子偌大一把年齡，風裡去雨里來撿幾塊石頭容易嗎？就這麼白白送人不覺得可惜嗎？
有一天，當老史又將一塊市場價5000元的「嫦娥奔月」奇石慷慨地送給了陳縣長後，老伴就再也忍不住了，她火山爆發一樣向老史咆哮。可老史像聾了一樣，只是不停地用抹布精心地擦拭著一塊塊石頭。
等老伴火消了，他從身上取出一沓錢，往老伴面前一擲，說，這是給你的，今後不要再羅嗦了。老伴一看，樂了，邊數錢邊像個剛下蛋的老母雞一樣咯咯咯的笑。
過了幾年後，老史退休了。老史退休後第一件事就是在縣城繁華地帶買了一套二十多萬元的門面，之後他就開始籌辦他醞釀已久的賞石書法展覽館了。
毫無疑問，這是小縣城書法史和賞石收藏史上的一件盛事。賞石書法展覽館開業那天，縣委書記、縣長都親自到場並剪了彩。當一串長長的鞭炮放完後，觀眾們便魚貫而入走進去欣賞石頭和書法。
老史的每一塊賞石都精心配上一幅書法作品，賞石和書法這兩種藝術交相輝映組成了一個瑰麗而宏大的藝術迷宮，讓觀眾們大開眼界。有一個美術愛好者還在老史的留言薄上留言：感謝您的石頭給我們帶來了美和靈感。
看著自己多年的理想實現了，老史心裡樂呀，他美滋滋地點了一根煙，笑呵呵地聽著如潮般湧來的讚譽之詞。
此時，展館中忽然響起了一個清脆、稚嫩的童音：「咦？條幅上的字怎麼是斜的呢？」
這聲音最開始像一滴水一樣極其細微，可是漸漸地，一滴滴水就匯成了一條溪流：「是啊！是啊！這些字寫的挺漂亮的，可怎麼都是斜的呢？」這些聲音終於鑽進了老史的耳朵，他抬頭一看：是呀，這些字雖然都是寫的遒勁有力，但都是傾斜的呀？一剎那，老史的額頭布滿了黃豆大的汗珠子。
「字寫的蠻好的，可怎麼都是斜的呢？」人們紛紛抱著疑問走出了老史的賞石書法館。很快，偌大個展館中只剩下了老史一個人。他像一頭被裝進籠子的豹子，焦頭爛額了找了好半天后，終於找出了幾幅不斜的——這幾幅字都是他早些年寫的，一個個字如玉樹臨風一樣清朗俊逸。
可近幾年的字呢？愈寫愈斜，斜得讓人傷心，就像搖搖欲墜的比薩斜塔一樣……
怎麼會是這樣呢？他眉頭緊鎖思考著：這些年，他至少送出了四五百塊奇石，可並不是白送的呀，是有人掏錢呀！就拿上次「送」給陳縣長的那塊「嫦娥奔月」奇石來說，市場上最多值5000元，可一位鄉鎮書記卻提前給了他8000元……
忽然間，他什麼都想明白了！他撲騰一屁股坐在地上，雙手蒙面，嗚嗚地哭了起來……
第二天，老史的賞石書法展覽館就關閉了。
（圖片來自於網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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