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言的魔方:語言塑造文化
在中國,當別人稱讚你表現很出色時,你一般都會很客氣地回答:「不敢當,哪裡哪裡。」而在別的文化中,人們的回答是各不相同的,西方人就簡單地說聲「謝謝」,符合其直率的習慣;韓國人的回答則露出些許不自信:「是真的嗎?」而富有集體主義精神的日本人一定會說「請多多指教。」
由此看來,小到個人的言談,大到一個民族的語言習慣,語言無不反映了說話者的思維方式。目前,全世界共有7000多種語言,每種語言的形成環境都各有特點,都反映了不同地區的人們思維特性。因此,不論你到哪一個國家,有時候你只要聽一下這裡的人們的語言表達方式,你就可以大致了解這個國家整體的文化狀態和思維方式。
語言影響人的時空觀
在澳大利亞一個偏遠的土著部落,當地的土語中不用「左」、「右」表述方向。他們不論談論什麼都會以絕對方向(東南西北)來表達位置關係。例如,他們會說:「茶杯放在桌子的西南角」,或「你東邊的肩上有一片樹葉」。研究發現,依靠絕對方向表述空間位置關係的人在辨別方向方面表現得更加優異。他們即使在陌生的地方也能輕而易舉地知道自己所處的方位。
同樣,對空間的理解差異也會影響到人們對時間的認識。科學家向這個部落的人展示了幾組表現時間發展的照片,如不同年齡階段的人,或一根正在被吃掉的香蕉。然後要求他們按照正確的時間順序把這些已經攪亂的圖片排列好。科學家發現這個部落的人會把照片按照時間順序從東往西排列。也就是說,如果他們是坐北朝南的,那麼他們的排序將是從左往右;如果是坐南朝北,排序又將是從右往左;而坐西朝東時,排序則變成沖著自己。這樣看來,他們不僅能辨別出自己面對的方向,而且還利用這一空間方位建立了對時間的表徵。
語言影響人的邏輯判斷
英語通常以施動者為主語描述事件,如「約翰打碎了花瓶」,哪怕約翰是無心為之。而講西班牙語或日語的人則更可能會說「花瓶碎了」。這種表述上的差異會對說話人如何理解事件的因果關係產生重要影響。美國斯坦福大學的凱特琳·弗塞做過一項研究。她讓講英語、西班牙語和日語的人看幾段錄像,錄像里有兩個人故意或無意地打碎雞蛋。隨後弗塞測試他們是否記得錄像中是誰把雞蛋打碎了。結果表明,講西班牙語和日語的人很好地記住了故意打碎雞蛋的人(因為這兩種語言對這類事件的表述中也會提及施動者),但是,對於無意打碎雞蛋的人的記憶,他們的表現不如講英語的人。由於他們在說話時不會提到無意識的施動者,所以他們的大腦也不會對這些施動者留下記憶,這說明,語言的表達方式影響了人們的記憶和邏輯判斷。
另一項研究是讓兩組實驗者觀看一段傑克扯掉珍妮衣服的錄像,然後分別對兩組人員讀一份書面報告,其中一篇的表述是「傑克扯掉了珍妮的衣服」,另一篇是「珍妮的衣服被扯掉了」,兩篇報告的其他內容完全相同。儘管每個人都觀看了相同的錄像,但讀到「傑克扯掉了珍妮的衣服」報告的人,更多地去責怪傑克,認為應該對傑克進行處罰的人比另一組多了53%。
語言影響人的文化取向
社會學家對幾名移居美國的日本婦女做過一個實驗。他給每個人一幅畫,畫上近景是一個夾著書的女孩子,遠處有一個農民正在耕地,旁邊有一位婦女靠在樹旁。這位社會學家要求她們分別用日語和英語來描述這幅畫。結果,用日語時,典型的描述為:「這個姑娘要上大學了,她心裡十分矛盾。因為母親常年有病,父親為了給她攢學費而辛苦勞作。」而用英語時,典型的描述則是:「這位姑娘是一位學社會學的大學生,她正在觀察農民如何勞動,深為農民的艱苦生活所感動。」從中我們可以看到,使用不同的語言時,人們就會受到這種語言本身文化背景的制約,說出的話不知不覺與那種文化的價值取向一致。
語言影響人體感官
受生活環境影響,愛斯基摩人描述雪的辭彙多達上千個,他們對雪的辨認也比使用其他語言的人更為高明。
說俄語的人對顏色非常敏感,他們可以辨別出雞蛋白、象牙白、奶油白以及骨白色。而對於太平洋密克羅尼西亞某個島嶼上的土著人,綠色和藍色使用的是同一個單詞,實驗結果證明當地人對藍色和綠色的區分能力明顯弱於「正常人」。
在一個實驗中,研究者讓德國人和西班牙人分別用各種形容詞來描述他們對鑰匙的感覺。多數德國人選擇的詞是:堅硬的,有力的,強悍的等。而多數西班牙人選擇的詞是:小的,閃爍的,可愛的等。造成這種差別的原因是在西班牙語和德語中,辭彙有陰性和陽性之分。名詞「鑰匙」在德語中屬於陽性,而在西班牙語中則屬於陰性。
究竟誰說了算,語言還是思維?
既然使用不同的語言會導致人們的思維變得很不一樣,那麼,我們不禁要問:究竟是語言塑造了思維,還是思維決定了語言?
關於這個問題,科學界一直爭論不休。上世紀30年代末,美國著名語言學家沃爾夫提出了薩丕爾——沃爾夫假說。這一假說認為:語言形式決定著語言使用者對世界的看法;世界上各民族的語言不同,所以各民族對世界的分析也不相同。簡而言之,就是語言決定思維。很多研究為這一假說提供了證據。
一項研究比較了英國孩子和非洲納米比亞辛巴部落的孩子對顏色的識別能力。英國的孩子通常可以學到11種基本顏色,而納米比亞辛巴部落的孩子只知道5種顏色,他們將紅色、橙色和粉紅色統稱為「serand」色。研究者如果給辛巴部落的孩子們看粉紅色和紅色的卡片,他們會說這兩個卡片的顏色是一樣的,都是「serand」色。隨後,研究者教會了辛巴部落的孩子區分粉紅和紅色的辭彙,他們就可以自己區分這兩種顏色了。由此可見,識別顏色的能力與語言中是否有這種顏色的概念關係極大。
然而,法蘭西學院和哈佛大學的研究者對蒙杜盧庫土著部落的研究結果卻向薩丕爾——沃爾夫假說提出了挑戰。研究者發現,在蒙杜盧庫人的語言里,沒有與長方形、平行線等幾何學相對應的辭彙,但他們部落里的許多畫作卻闡釋了相當多的幾何美學。在測試蒙杜盧庫人對點、線、平行線、長方形、對稱等概念理解的實驗中,他們都能順利完成試題。這個結果證明,儘管蒙杜盧庫人的語言中沒有幾何學的基本概念,但他們具備幾何學的基本常識,這種能力是與生俱來的,而且他們對這一能力的運用也有其特有的思維方式。
由此看來,語言和思維究竟誰起決定性作用還要繼續爭論下去。也許語言和思維本身就是一體的,兩者相互作用,相互影響,缺一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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