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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景林:他被寒冷咀嚼成冰

和「賣火柴的小女孩」不同,他是一個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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歲開外的男人,在中國瀋陽最寒冷的夜晚,用一件破大衣卷緊自己,縮在長江北街的一個橋頭。在他身旁的地攤上,依次擺滿了那些好看的鑰匙鏈、小剪刀、日記本、小玩具……在他背靠的橋欄上,兩串懸掛的熒光棒和小手電筒忽藍、忽綠,閃爍不定,像他內心凄冷的火焰。


夜幕降臨,橋上車水馬龍,過往匆匆,沒人願意停下腳步,理會一個人與一個地攤擺在橋頭。夜深了,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和車輛漸漸少了,這時的寒冷在呼嘯之中更像一隻飢餓的追逐與奔跑,不肯放過任何一處有血有肉的骨頭。寒冷無法對付溫暖的手臂,吞噬之前,先把他的影子和他身旁的熒光弄僵,然後從裡到外,將他咀嚼成冰。


這是兩個不同的世界:他在橋上臨風,水在冰下入寐。夢裡的水並不知道,在夜更深了之後,誰的腳步都加快了,人的腳步、車的腳步、風的腳步、冷的腳步,而他依然無動於衷。這個時候,我也不知道在他看來,是相信今晚一定能夠等到一個上帝,還是他只是覺得應該在這個時間、這個地方,這樣地守著。好像那個地攤就是他的城堡,在風中堅守就是他的職責。假如他不這樣,可能就是一种放棄,或者辜負。

以我的理解,這時他應該用目光抓住每一個過往的行人,把每一個遠來的身影都變成足以給他一次溫暖的希望,然而你卻看不出他的急迫和焦灼。他的目光是獃滯的,他的表情是獃滯的,他的整個身子獃滯地撮在橋頭,像一個呆板的懸念。彷彿他與身旁的地攤無關,與這些過往的行人和車輛無關,與這個城市沒有任何關係。他不屬於這座城市,但他此刻的寒冷與這座城市已渾然一體,他構成了寒夜的一部分,你卻看不出他的冷。懸念就是懸念。我不知道他的獃滯是源於麻木,還是出自我們無法理解的習以為常。


要麼是他把一座城市的寒冷都吸收了,要麼是他內心的戰抖加劇了這個夜晚的冷徹。在我看來,此刻,無論是他,還是這個夜晚,都在一種巨大的寒冷里咄咄逼人。


近來受朋友之約,我為她主編的一家雜誌的卷首寫了許多有關勵志的短文,說是要以微笑的姿態面對挫折與苦難、要讓意志擦亮歲月、讓心靈每天都去遠行、說給夢想一次開花的機會、說刻苦與努力是改變自身命運的唯一力量,如此等等,常常讓我自己寫下題目就激動不已。而在此刻,這些詩意的字眼和美妙的祝願太蒼白,太膚淺,無力安慰眼前這個被寒冷裹脅的男人。他的冷太日常、太具體,也太內在和堅硬,一般的溫暖無法照亮他凄冷的深度。


說他身旁的熒光閃爍不定,像他內心凄冷的火焰,那是我的想像,也許在他覺得這個夜晚並不像我感受的那樣寒冷,因為我是剛剛從酒店吃飽喝足了一腳踏進這個夜晚的,而他顯然缺乏一種溫暖的體驗和參照。


他可以在風中默守,我不可以在他面前完全停下腳步。大哥,這位可憐的大哥啊,就算你是我的親哥,就算我可以一次買走你全部的東西,讓你早些回家,但我無法阻止你在下一個夜晚,還會早早地搶佔這個橋頭。你的寒冷我無力拯救,我的生活不能改變,這讓我的靈魂比你的骨頭更加疼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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