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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的第一個差評,觀眾給了畢贛


本文轉載自公眾號AI財經社(ID:aicjnews) ,原標題 | 

2019,小鎮青年差評運動


跨年之夜,青年導演畢贛和他的新片《地球最後的夜晚》,收穫了前所未有的關注度——以一種並不圓滿,甚至可以說是糟糕的方式。原本對文藝片容忍度最高的豆瓣,獲贊最高的短評中是這麼寫的,「如果鏡頭長短可以成為衡量一個導演能否載入史冊的標準,我們家門口的監控錄像可以拿奧斯卡了」,言語盡顯苛刻。




「長鏡頭」是畢贛的拿手項目,也是《地球最後的夜晚》拍攝過程中最為棘手的一次創新嘗試,實際上,在大眾視野里,畢贛的文藝片導演身份,可以說是邊緣且不起眼的,大部分去看《地球最後的夜晚》的觀眾,甚至不知道畢贛是誰。就連上《吐槽大會》,畢贛唯一的槽點,居然是贛字到底怎麼讀。



看完電影后,許多人還沒來得及認識這個才華橫溢的年輕導演,就以一種決絕的方式決定跟他告別——相比1.19億元的預售成績,影片第二日的票房僅有1000萬元,是首日票房的二十三分之一,跌幅達到了95.7%,創下歷史。上映到第三天時,《地球最後的夜晚》收穫了2.77億元的票房,但貓眼評分一路跌到了2.7分,淘票票評分跌到了3.5分,豆瓣電影則維持在了6.8分。



比起畢贛投入僅有幾十萬人民幣的長片處女作《路邊野餐》,《地球最後的夜晚》組成了一支豪華的創作團隊,總投入成本也達到了5000萬元,從票房成績上看,《地球最後的夜晚》並沒有虧本。但礙於口碑的懸崖式下跌,影片最初的投資方,也是主要投資方華策影視,在2019開年第一個工作日開盤即跌停。

《地球最後的夜晚》到底做錯了什麼?



(《地球最後的夜晚》劇照)

01


更複雜的《路邊野餐》

1989年出生的畢贛,26歲就憑藉第一部長片《路邊野餐》蓋上了天才導演的帽子,收穫第52屆金馬最佳新導演獎、第68屆洛迦諾國際電影節當代電影人單元最佳新導演銀豹獎,他聯合創辦的盪麥影業 ,還獲得了華策影業的千萬元級投資,對於一個藝術片導演而言,這是一個漂亮的開局。


第二部長片的出生看上去也順理成章,和《路邊野餐》一樣,畢贛把《地球最後的夜晚》取景地定在了自己的老家貴州凱里,作為一個西南亞熱帶小山城,凱里總是蒙著一層淡淡的霧氣,可以很好的襯托畢贛所追求的電影質感。2017年6月,畢贛帶著上百號工作人員進駐了凱里。



但很快,事情就出現了偏差。每天清晨,畢贛要穿過一條長長的隧道到達片場,那是一個始建於上世紀50年代的礦區,老舊昏暗,是一片真正的廢墟,也是這片廢墟讓影片最初的美術設計水土不服,延誤了開機時間。

每一個人都清楚,延誤時間意味著成本增加。而且這還僅僅是一個開始,出狀況的不僅僅是團隊,拍第一場戲的時候,畢贛自己懵了,演員黃覺發現了他的無措,問他怎麼了,畢贛說,他不知道自己應該是在監視器前坐著,還是應該去現場站著,那是畢贛第一次正經坐在監視器前,調度起一個完整的劇組。



實際上,《地球最後的夜晚》組建的團隊不僅比《路邊野餐》完整,甚至堪稱一流,有王家衛的御用燈光師黃志明,法國文藝片《野馬》的攝影師大衛·查澤雷,那段幾經曲折的60分鐘3D長鏡頭就由他完成,攝影中還有《刺客聶隱娘》的副導演姚弘毅,而演員則選用了湯唯、黃覺、李鴻其,畢贛的叔父陳永忠再一次擔綱了重要的角色。



最初畢贛以為,《地球最後的夜晚》會是一部非常好完成的作品,因為它擁有一個非常簡單的故事,一個典型商業類型片的劇本。



故事是簡單的,場景是清晰的,但最終的拍攝過程卻很艱難,畢贛有很多要求,他會在現場臨時改劇本,為此美術、燈光等一切設施都要隨之改變。《地球最後的夜晚》用一個俗套的故事開頭,但是在拍攝過程中,畢贛卻用獨特的視聽語言和結構,一點點去瓦解了最初的俗套。



儘管過程艱難,劇組的拍攝工作幾度延期,但是畢贛得到了很多支持。這些都意味著預算的失控,但投資方對這位新晉導演十分大方。影片的製片人,也是畢贛的老合作夥伴單佐龍,曾在影片遇到問題的第一時間,就把狀況反饋給了當時的主要資方華策影視,而華策允許了超支,隨後太合娛樂、亭東影業、華文超也追加了投資額度。


可是這些追加的投資還不夠,全劇組從演員到監製,紛紛拉動自己的個人關係,引入了新的資方,一直到影片的拍攝完成。



就這樣,《地球最後的夜晚》預算從最初的600萬元,追加到最終的5000萬元。畢贛說,如果《地球最後的夜晚》不成功,或者說商業層面上不成功,他會慚愧,因為他花了別人的錢。

或者,不僅僅是錢,因為超期,女主角湯唯不得不在已經進入新戲劇組的時候,請假回來補拍《地球最後的夜晚》。

比起拍攝《路邊野餐》時的自由,現如今的畢贛所要面臨的情況要複雜的多。



(《地球最後的夜晚》女主角湯唯)

02


夢碎2018最後的夜晚

 對於投資者來說,花出去的錢總要想辦法賺回來。

儘管創作過程很曲折,但《地球最後的夜晚》上映前的開局很美好,作為一部文藝片,它收穫了1.19億人民幣的預售成績。而在這之前,今年度的好萊塢電影大片,製作成本高達2.5億美金的《復仇者聯盟3》也僅收穫了1.82億元的預售成績。


相似的場景在今年5月也曾經有過,那就是深陷退票羅生門的電影《後來的我們》,為了防止《地球最後的夜晚》出現類似的退票情形,購票平台罕見的為這部影片關閉了退票功能。



儘管沒有遭到退票,但觀眾還是用一種可行的方式表達了他們的不滿,那就是給這部影片打出一個低分,在六十餘萬的評分人群中,有近70%的人為這部影片打出了1-2分,貓眼評分一路跌到了2.7分,淘票票跌到了3.5分,這在大眾評分體系里,鮮少出現,而豆瓣電影尚可,維持在了6.8分。



還有不少觀眾反饋,在首映場中,出現了觀眾離場、不少人在影片開始半小時後就選擇低頭玩手機,或者是在電影院里昏睡的情形。



口碑在網路上迅速蔓延,致使影片第二日的票房僅有1000萬元,是首日票房的二十三分之一,跌幅達到了95.7%。上映到第三天時,《地球最後的夜晚》排片從最初的34.1%,壓縮到了7.6%。票務平台預估,《地球最後的夜晚》最終票房可能在2.84億元左右。而主要投資方華策影視,在2019開年第一個工作日即迎來了跌停的局面。



有從事宣發工作的人士告訴AI財經社,高預售數據以及口碑的崩盤主要來源於前期營銷工作的錯位。據燈塔數據平台分析,《地球最後的夜晚》三四線城市的購片佔比達到了5成,數據下沉的程度已經遠超過一部文藝片的範疇。



這麼下沉的數據是如何獲得的?套路早就已經總結出來了。2017年的跨年夜,電影《前任3:再見前任》也曾在抖音上依靠短視頻病毒式營銷,打敗馮小剛、陳凱歌等一眾大牌導演,拿下小鎮青年的口碑,成功逆襲賀歲檔,最終收穫19.41億元的票房成績,其中下沉市場也成為這部電影的重要票倉。



2018年的跨年夜,抖音也是如此幫助《地球最後的夜晚》脫穎而出的。在抖音平台上,#地球最後的夜晚#話題播放量達到了2338萬。讓人意外的是,在《地球最後的夜晚》這部影片上,抖音超越了微博、微信,成為僅次於電影購票類APP的主要購票渠道,尤其是三四線城市的年輕女性,抖音渠道的轉化率高達七成。


同時,據燈塔平台調查發現,大部分人想要看這部電影的主要原因很簡單,「想和朋友、家人一起觀影跨年」,其中,不乏一些情侶,為此,影片的營銷方也打出了跨年夜「一吻跨年」的營銷主題。畢贛自己還為《地球最後的夜晚》寫了一首小詩:「用刀尖入水/用顯微鏡看雪/就算反覆如此/還是忍不住問/你數過天上的星星嗎/它們像小鳥一樣/總在我胸口跳傘」,這些詩句也被拿來作為影片的宣傳語,試圖打動更多年輕人。



對畢贛而言,這是這部電影最壞的結果嗎?



2018年5月,《地球最後的夜晚》入選了戛納國際電影節「一種關注單元」,畢贛以及影片整個劇組前往戛納,媒體首映後的口碑不錯,但可惜的是,影片最終沒能獲獎。畢贛覺得,獲獎是一種交代。但如果沒有獲獎,他希望電影最終的票房成績可以讓大家少虧一點。

(導演畢贛現身第71屆戛納電影節)

畢竟經過先後三次注資,《地球最後的夜晚》背後站著的投資方多達十餘家,除了錢,這裡面還摻雜著不少主創團隊的人情。所以,面對投資方鋪天蓋地式的營銷時,畢贛並沒有表達不滿,他說,「我的宣發同事不偷不搶,靠自己的能力,靠自己的知識做一件事,我沒覺得他們有任何過錯」。




從目前的票房成績看,《地球最後的夜晚》沒虧,虧的可能是畢贛自己。



在大眾眼中太不主流的《地球最後的夜晚》,對於畢贛來說已經「拍的挺商業的了」,為了達到這個程度,畢贛略感疲憊,他得了毛囊炎,後腦勺起了一個大包,他每天都要吃抗生素,但並不見好轉,在和叔父陳永忠一起喝酒的時候,他偶爾會回想起拍攝《路邊野餐》的日子,回想起那些純粹,和那些意向不到的收穫。

《路邊野餐》無論是拍攝的過程,還是最終收穫的口碑,以及在文藝片市場的影響力,資本的追捧,都比畢贛預想的好太多。

但到了《地球最後的夜晚》,這一切收穫都變成巨大的壓力,讓畢贛措手不及。

03


畢贛們的尷尬

審美向來是私人的。小眾與大眾之間,本質上存在著一道無法逾越的鴻溝。但超出預期的營銷效果,擊穿了這兩者間的鴻溝,在跨年之夜來了一次意外碰撞。



在《地球最後的夜晚》事件上,普通觀眾的憤怒在短時間內就發生了疊加效應。稱不上專業人士的群體,選擇觀看首映的理由一般僅限於宣發或者是大V推薦,當這些普通觀眾用評分表達自己對一部「爛片」的不滿時,卻又收穫了更多鄙視,那些小眾電影的愛好者告訴他們,水平低不要看文藝片。

從事影視營銷業務的麥特文化CEO陳勵志也在自己的公眾號里表示,單純從藝術片的角度看,《地球最後的夜晚》可以達到70分,而單純從營銷工作上看,甚至可以達到100分,但是70分的內容+100分的營銷工作,卻最終出現了遠低於常規水準的2.8分或者是3.5分,本質問題是,《地球最後的夜晚》「不該用賣保健品的方式去賣藝術品」。

大眾觀眾並沒有錯,他們為了收穫一個良好的跨年氛圍才選擇這樣一部影片,但最終得到的體驗卻與預期嚴重不符的時候,不滿的情緒嘭的一聲被點燃了。



壁壘不是第一次被打破,也並非總是悲劇收場。實際上,近年來,互聯網基礎設施的成熟,改變了貨架陳設的方式。讓傳統的有限貨架,變成了現如今的無限貨架,也由此打破了小眾文化和大眾文化的壁壘,但並非所有小眾文化都能打破自身的邊界,進入主流世界,像《地球最後的夜晚》一般被大眾誤解作品還有很多。



不久前上線的《即刻電音》,作為一檔原創電音競技節目,試圖用網路綜藝和大牌明星的組合,讓電子音樂這一在中國並不主流的音樂類型走入大眾視野。但電音和主流文化之間天然存在審美間隔,註定讓這類作品在長期被流行音樂壟斷的中國市場水土不服。同樣出現此類問題的,還有湖南衛視出品的《聲入人心》,想要用綜藝的方式改變大多數人對於音樂劇藝術的刻板印象,但顯然買單的人不多。



回看《地球最後的夜晚》出圈的市場營銷行為,從某種層面上看,讓更多大眾看到一部優秀的文藝片,不管口碑好壞與否,本身是一種嘗試,只是結果並不如人意。無論是營銷手法還是流量明星,影視產業鏈上任何一個環節跑到製作能力的前面去,都可能帶來災難效果。

而《地球最後的夜晚》遭遇的困境,也著實提醒了文藝片創作者,文藝片和普通觀眾之間依舊存在差距。這種由是否追求票房、有沒有服務觀眾情緒意識帶來的矛盾,很難在市場上自然解決。



此前,賈樟柯導演的新片《江湖兒女》收穫了6967萬元的票房,已經是賈樟柯導演作品在國內上映的最佳成績。同樣在今年上映的,由岩井俊二導演、陳可辛監製的文藝片《你好,之華》收穫了8018萬元票房,儘管有國際名導演加持,這些文藝片在中國市場依舊很難有完全匹配的藝術院線為之進行發行工作。



因此,文藝片導演,在中國電影市場普遍處境艱難。一個更長遠的問題是,文藝片在中國市場究竟該如何求生?



(《地球最後的夜晚》劇組參加第55屆金馬影展)

賈樟柯曾經在此前的採訪中告訴AI財經社,文藝片在國外有著更成熟的市場體系,無論多麼冷門的藝術片,都能夠通過市場化的手段,得到廣泛的傳播。過去,作為著名的文藝片導演,賈樟柯憑藉成熟的文藝片運作體系,從未讓投資人們虧過錢,在賈樟柯的合作夥伴中,日本的北野武工作室,以及歐洲著名的獨立電影公司MK2一直致力於將優秀的獨立電影發往全球市場,並建立了藝術電影院線,讓藝術電影能夠精準的觸達其受眾人群。



實際上,在過往的採訪中,我們了解到,大部分文藝片投資方在決定投資一部文藝片的時候,就已經預料到了最終的結果,而他們所看重的,也並非影片本身能不能賺錢。因此,《地球最後的夜晚》收穫的成績,無論是對資方、宣傳方還是畢贛自己,都算不上是一個圓滿的結果。

希望《地球最後的夜晚》還是會載入國產電影史冊,不是因為2D+3D的創新形式,也不是因為那個特別的長鏡頭,而是作為一次錯誤的教訓。

作者 

|

 董雨晴


編輯

 | 

王曉玲


本文經授權轉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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