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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漫」的法國人,其實最愛暴力與革命

因為加收合人民幣約五毛錢的燃油稅,法國掀起了長達一個月的抗議風暴。每到周末,巴黎市中心總是火光衝天,濃煙滾滾。

一些身穿「黃馬甲」的抗議者手持彈弓和木棍,途經之處多化作狼藉一片。路邊的汽車被點燃,鐵制路障扭曲變形,商店內玻璃碎渣滿地。

雖然這種情況並非普遍,但仍有媒體從中嗅出了熟悉的味道——法國大革命的幽魂好似仍飄蕩在巴黎上空。

12月1日,愛麗舍宮外抗議遊行的「黃馬甲」高喊:「把馬克龍送進巴士底獄!」

凱旋門被噴上了黑漆,亦有「黃馬甲」對施政的馬克龍發出威脅信號:「我們曾因比這小得多的事,砍下不少腦袋。」作為法國總統,馬克龍自然知道那段歷史:十八世紀,法國國王路易十六和皇后瑪麗因財政危機不斷增收稅賦,被送上了斷頭台。

法國,這個給人以隨性浪漫之感、藝術氣息濃厚的國度,不經意間展現出「另一面」——暴力、極端、不妥協,尤其是在罷工、抗議浪潮中,這種特質常隨之閃現。

「浪漫這個詞被許多國人誤解了,以為是柔情甜美溫馨;不是的。」旅法作家張佳瑋解釋道,「浪漫主義在藝術上表現為德拉克洛瓦那幅《自由引導人民》的風格:大紅大黑大對比,激情澎湃濃色彩。浪漫主義在文學上表現為雨果的《巴黎聖母院》,美與丑、暴力與美、熾烈的愛情與衝動的革命。」

「屈從於暴力誘惑的國家」

法國,是一個愛罷工的國家。

據歐洲工會研究所的數據顯示,就罷工次數和天數而言,法國一直在全球名列前茅,甚至自2009年開始位居榜首。巴黎政治學院在讀研究生英子的感受則更為直觀,在法國的三年多里,她幾乎每個周末都能碰上抗議遊行。

對法國人來說,罷工遊行早已經變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巴黎最著名的報紙之一《巴黎人報》上會刊登罷工預告,巴黎人就像查詢天氣預報一樣查詢罷工信息。很多人出門前,都會制定罷工應急計劃,若搭乘公共交通或是開車行不通,就選擇騎自行車或輪滑,或是直接請一天假。

法國人對罷工文化的接納和寬容,中國駐法國斯特拉斯堡前總領事、察哈爾學會秘書長張國斌也有所感觸。2002年駐外時,他打算從尼斯飛回巴黎,不想飛行員罷工了。與他的著急不同,其他候機的法國人看上去平靜得多。「(法國人)實在不行就坐火車,(法律)規定火車和飛機不能同時罷工」,張國斌解釋道,為了避免社會癱瘓,法國政府也儘力讓出行者有一些替代選擇。

「這種事情(『黃馬甲』風暴中的打砸搶燒事件)不是常態。」張國斌接受本刊採訪時說,他在駐法期間,看到的罷工,大部分是平和的。而且,大多數遊行由各種工會組織,需提前向警察局報備,按照計劃路線行進,並有警察和警車跟隨。

即便如此,「黃馬甲」運動中出現的暴力因素,也並非偶然。回看過去,「打砸搶燒」一直是與法國抗議、罷工等相關的新聞中,經常出現的辭彙:

2018年3月22日,法國國家鐵路公司員工及公務員舉行的罷工中,多個城市出現暴力示威者,路邊銀行、廣告牌被砸毀,警察被投擲的玻璃瓶砸傷;

2018年5月1日,在巴黎舉行的國際勞動節2萬人大遊行中,1200名來自極端團體的黑衣蒙面人縱火焚燒商店和車輛,暴力對抗警察;

就連慶祝法國在世界盃奪冠的大遊行,也免不了暴力色彩。2018年7月15日,法國奪冠大遊行期間,在憲兵和警察的重重保衛下,仍然有藥店、超市遭到洗劫、打砸。

「黃馬甲」遊行爆發後不久,瑞士媒體《時間報》評論道,「自1789年處死國王后,法國一直是一個屈從於暴力誘惑的國家。」1789年法國大革命爆發後,政治、社會運動不斷,在革命鬥爭中「人頭紛紛落地」。

儘管「大革命」已過去兩個世紀,這種關於暴力的消極聯想,仍是人們提起法國時不時會談到的。旅法多年的英國作家皮烏·伊特維爾在《巴黎浪漫嗎?》一書中寫道,2012年,前倫敦市長鮑里斯·約翰遜在一次演講中提到,法國至今仍被視為一個隱藏著革命激情、危險而活躍的港灣,與維護店鋪、方便生意的英國截然不同——頻發的抗議活動就是佐證。

巴黎第一大學的歷史學家米歇爾·皮格內特認為,罷工文化盛行離不開「法國群眾運動的傳統」,而這一傳統始自1793年憲法規定的「起義權」——人民有權反抗任何不聽取人民聲音的政府。

「儘管這部憲法早已不復存在,但起義權的理念卻根植於法國人心中,即『國家必須聽取民眾的聲音』。」 皮格內特說。到了1864年,「起義權」演變為「罷工權」,寫入了1946年法蘭西第四共和國憲法。這意味著,只要涉及到自身利益或權利,工薪階層有權以集體行動、停止工作的方式表示抗議。

這或許能解釋,即使「黃馬甲」運動已表現出暴力性和破壞性,12月初的一項民意調查顯示仍有高達71%的法國人支持這場運動——這也與此前類似運動發生時情況吻合。

「法國人血管里流動著反抗權力的熱血。」英國作家伊特維爾如此寫道。的確,每每對政府不滿,法國民眾就要「起義」:1936年的大罷工促使「帶薪假期」的誕生;1968年的「五月風暴」,最終以最低工資提高三分之一收尾;1986年,數百萬人反對政府將天主教學校納入公立系統,改革最終流產;2006年,規定僱主在僱傭兩年內有權解僱26歲以下僱員並無須解釋的「首次僱傭合同法」,在聲勢浩大的抗議中失效……

「和平的內戰從未停止」

每年7月14日,法國都會舉辦閱兵儀式,地點就在香榭麗舍大街上。這一天,是法國的國慶日,同時也是法國大革命紀念日。

1789年7月14日,巴黎市民攻克巴士底獄的當夜,國王路易十六聽到消息後詢問身邊的廷臣:「這是一場叛亂嗎?」他得到的答覆是:「不,陛下,這是一場革命。」

在這場持續多年的革命中,給人們留下最深印象的就是斷頭台了。儘管未必是法國的原創,斷頭台因其在法國大革命期間的使用而聞名,被革命者稱作「人民的復仇者」。在1793年至1794年的「恐怖統治」時期,約有1.6萬人死在斷頭台上。但是,也正是因為大革命,自由民主思想得到傳播,法國逐步進入現代社會。

在伊特維爾看來,之後法國人的街頭抗議,不僅是對具體權利的爭取,更是「對創造了現代法國的革命,即1789年最初的偉大暴動的再現」。

浙江大學歷史學系教授樂啟良接受本刊採訪時也認為,法國大革命不僅是一場政治革命,更是覆蓋社會、宗教、文化領域的革命——在思想上的表現,則是與過去斷裂、批判一切、激進的精神氣質。

這種精神氣質,影響著法國的歷史進程——1789年至今,法國在兩百餘年的時間裡,經歷了四次大規模革命,經歷了兩個帝國、兩個王朝和五個共和國;在1789到1875年間,平均每7年更換一部憲法;至今共有13部憲法。

「法國一直糾結在大革命的靈魂中,到現在還沒醒來。」清華大學哲學系副教授夏瑩將大革命精神總結為「理念優先、應然一切」,即執著於理想狀態,不斷反思,不願妥協,「法國的激進傳統就沒斷過。」

法國政治分析師艾迪·福吉爾認為,「一遍又一遍重複法國大革命」是法國「衝突文化」的一部分——大到集體抗議,小到日常辯論。「我們以非常激烈的方式辯論,就好像整個法國陷入了一場永久、和平的內戰之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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