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軾和米芾：文人書法與性情書法

一、不同類型的書法家

如果單純從技法的層面來探討米芾和蘇軾的水平高低，那麼毋庸置疑，蘇軾的技法水平絕對比不過米芾，可以說，他們倆的書法是完全不同的兩種類型。

蘇軾的書法，是屬於典型的學者型書法，字裡行間透露著一股學者氣質、學者涵養，因此蘇軾自己也對自己的學問也非常滿意，他自己曾經也說過「腹有詩書氣自華」，而他自己淵博的知識也幫助他的書法氣度更加高貴了。

但是由於蘇軾的書法是屬於學者型書法，因此技巧上稍弱，在技法上沒有達到和他的文化相等的高度。

米芾的書法毫無疑問是屬於技巧性質的，技巧性質的書法非常討巧，而且一般人都認為這樣的書法比較難得，因為，面對書法技巧，一般人會對它給予一種非常艱難的印象，因此人們在無形中就會誇張技巧的難度。

但是實際上，在這兩種書法類行中，蘇軾那樣的學者型書法家更為難得，因為學問技巧有時候不是重複機械的練習就可以得到的，它往往和人的天賦秉性有關，是更難的要求。

二、技巧和學問在書法中的關係

（1）整體構成

實際上，書法的學習從整體上而言，是可以分為兩大塊的：

1）、一大塊是技法、技巧的學習，這是初學者所要首先解決的任務；

2）、另外一大塊是書法作品所展現的氣度、涵養。

而我們說一幅書法作品所展現的氣度、涵養，也可以稱之為格調，他往往和書寫者的學問深淺、為人修養水平的高低有關係，所以，簡而言之，書法可以簡略理解為技巧性學習和學問涉獵這兩塊。

（2）技法問題的細分類

初學者學習書法首先解決的是技法問題，但是技法同時又分為兩種：

1）、純粹技法問題

所謂純粹技法問題，是指這些技巧通過一遍遍機械的重複，就能掌握並且熟練運用，比如筆法中的露鋒、藏鋒問題，它不會因為書體不同、書法風格面貌不同而不同，他是固定的，很少變化的。

2）、非純粹技法問題

非純粹技法問題是那些與技法之外的東西緊密結合的問題。比如，結構、章法等，把這些東西規屬於技法一類是沒有問題的，但是具體的，它在某一個書體中的形態又會有所變化。比如蘇軾的書法結體就比較寬放、很扁平，而米芾的書法結體就比較險峻、急切，緊湊，這屬於書法的技巧問題，但是又不純粹是技巧，它和書法家的愛好、性情有關。

（3）學問涵養

學問涵養在書法中是不能單獨存在的，它必須和書法技巧相結合，通過筆墨技巧來表現。

（4）不平衡的對等關係——五大書法家分類

但是有時候他們之間的關係不是簡單的對等關係，而是不平衡的關係。據此我們可以分為五等書法家：

1、有時候，技巧水平高過了一個人的學問涵養，那麼他就屬於技巧性書法家。一般來說寫字匠是只有技巧而無學問，所以常常體現出匠氣。

2、一般水平的書法家是稍有學問，技巧超過學問。

3、中上等的書法家是既有學問，又有技巧，一般而言這兩者水平都很高才可以達到這樣的平衡、兼顧。

4、上等書法家是學問超過技巧，以學問涵養取勝。實際上中國書法所提倡的書品即人品也是這個道理，強調個人修養的重要性，個人魅力的重要性。

5、極品書法家是學問和技巧都達到了技高水平，而且他並不以技巧為書法之能事，而是注重學問涵養。

三、蘇軾和米芾的書法「等級」

如果按照上述標準來說，蘇軾應該算是介於上等書法家到極品書法家之間的水平類型了。因為蘇軾的學問實際上來說非常高，幾乎可以稱得上全才型。但是他的書法技巧比較差，至少相比於他的學問要遜色不少。

而和他同類型的書法家如趙孟頫，也是全才型書法家，但是趙孟頫的書法技巧和學識涵養可以說是旗鼓相當的，都非常高，技法上直追王羲之、王獻之，因此可以說是極品書法家。蘇軾就技法上與趙孟頫相比就差了點。

但是毫無疑問蘇軾的書法水平要勝過米芾。米芾曾經自己稱呼自己的書法是「刷字」，可見他的書法以技巧為主。從才學上來說，他是遠遠比不過蘇軾的，因此，米芾的書法水平只能在中上等到上等水平之間。

四、完全不同的書法史貢獻

從書法史、藝術史的開拓貢獻來看，蘇軾的成就也要遠遠高過米芾。

蘇軾的繪畫，被人稱之為文人畫的先河。實際上蘇軾的藝術標誌著文人藝術的誕生。在文學詩詞上，我們知道將「伶人娼優之詞」變為「士大夫之詞」的是南唐後主李煜，但是把詞境進一步拓展，將「士大夫之詞」變為「文人之詞」的，當屬蘇軾。

所以蘇軾的繪畫、詩詞等藝術的發展邏輯是非常一致的，也就是文人化，更多的注入文人的氣息。當然書法也是如此了。

蘇軾書法的文人化就體現在他將文人的學問涵養作為書法表現的主要內容，而把技法放在第二位，這就體現了北宋時期文人藝術的獨特一面。

因此，在書法史上，有人稱宋朝書法尚「意」，實際上就是蘇軾的貢獻，他將文人的境界融入書法中，自然稱「宋人尚意」了。

米芾在中國書法史上的貢獻就比較微渺了。他承接了魏晉書法的遺韻，固守魏晉傳統，對書法的進一步發展有所阻礙。因此更多的是表現個性、奇險之氣。在當時並未引起一代書法潮流。到了後代明清之際才重新發現米芾這一書法特徵並將其發揚光大，才有了而後面目更加奇怪的鄭板橋、王鐸等人。

綜上所述，僅僅就技巧而言，米芾的技巧水平遠勝過蘇軾。但是就書法整體水平以及在書法史上的貢獻來說，蘇軾要遠勝過米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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