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家族無論男女壽命都短,那天一神秘女人上門告訴我保命方法
1
秋風起時,暑氣盡消,紅葉小鎮上來來往往的人明顯多起來,大多是呼朋引伴前來附近山上賞秋的。
紅葉小鎮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正是因為周邊種植了很多楓樹,等到了秋天,層林盡染,落霞滿山,景色美不勝收。
楚羽是鎮上一家麵館的老闆娘,這幾日她店裡的客量明顯見長,忙得她和兩個夥計腳不沾地,好容易到了打烊時間,她才坐下喘了口氣,揉著手腕抱怨道:「也不知道這紅葉有什麼好看的,不就是樹葉臨到死期了嗎,快死的樹葉能好看到哪兒去!」
兩個小夥計邊打掃邊吃吃地笑,他們這個老闆娘長著一張水靈靈的娃娃臉,卻好像少了幾分女兒家的柔腸,估計那美麗的紅葉在她眼裡跟腐爛的葉子沒啥區別。
兩個夥計將桌椅擺放整齊,跟楚羽打了個招呼,便從後門走了,他們家就在鎮上,所以並不在店裡住。
麵館里安靜下來,楚羽斟了一杯酒,推開窗子,看著後院的一棵楓樹發獃,那棵樹的葉子已經紅了一半,即便在夜色里,也能瞧出絢爛之意。
「時間不多了呀……」楚羽喃喃道,仰頭慢慢飲下杯中酒,冰冷苦澀的酒液流進喉中,一路蜿蜒,似乎連心口都冷了一冷,片刻後,腹中才有融融的暖意返上來。
「篤篤篤!」門外忽然傳來輕輕的敲門聲。
楚羽懶洋洋地揚聲道:「打烊了,明日請早!」
門外沉寂了片刻,上了門閂的店門「吱呀」一聲打開了,微涼的秋風涌了進來,捲起來人綉著精緻繁花的裙角。
楚羽不悅地坐直身體,轉頭道:「不是跟你說打烊……」
門口的女子身姿翩然,眉目如畫,臉上帶著一絲歉意的淺笑,讓楚羽的斥責之言難以繼續出口。
「姑娘,不好意思,家中有病人想吃你這裡的陽春麵,能否勞駕姑娘給煮一碗?價錢好說。」
女子的聲音嚦嚦如清泉,說著便將一枚碎銀放到了櫃檯上,足夠買十幾碗陽春麵了。
楚羽淡淡掃了那枚碎銀一眼,不耐地揮揮手道:「說了打烊了,你就是搬一座金山來,本姑娘也不會煮一根面的,想吃明天再來吧,不送。」
璃若沒有動,而是站在原地,皺著眉思考了一下,一想到家裡那個病歪歪的傢伙會露出失望的眼神,她認命地嘆了口氣。
「姑娘,有一支曲子不知你聽過沒有?」
沒頭沒腦的一句問話讓楚羽差點氣笑了,她懶得再跟這個奇怪的客人廢話,起身就想直接趕人。
「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輕柔的歌聲緩緩響起,婉轉悅耳,卻讓楚羽的動作一下子停住了,驚疑不定地看著璃若。
她快走幾步掩上了店門,回身眼中多了絲防備,「閣下不是凡人吧?光臨小店到底所為何事?」
璃若一臉無辜道:「我只是想買一碗面而已,姑娘是何種身份,與我並無關係。」
楚羽磨了磨牙,明明道破了她的來歷,以此來作威脅,現在又裝什麼好人。
「好吧,你等著,我現在就去做。」楚羽抓過圍裙,恨恨地系在腰上。
璃若找了張椅子悠然坐下,對著楚羽怒氣沖沖的背影好心提醒道:「燈要撥亮一點哦,小心麵湯里掉進一些不幹凈的東西。」
楚羽腳下一個趔趄,打消了往面里下巴豆的念頭,看來這個女人著實不好惹,不就是一碗面嘛,給她煮好趕緊送走這個瘟神。
懷著這種迫切思想,楚羽動作極其麻利地開火、燒水、煮麵……很快,一碗熱氣騰騰的陽春麵出鍋了,清湯白面,上面漂著翠綠的青菜葉,香氣飄來,令人食指大動。
璃若十分滿意,袖子一拂,那碗面便不見了蹤影,接著她縴手一翻,一枚胭脂盒出現在櫃檯上。
「楚羽姑娘,既然你不收銀兩,那麼我便以這個抵面錢吧。我叫璃若,是開胭脂店的,你拿這個胭脂盒來,可以隨意選一樣胭脂。」
說完,璃若對著楚羽禮貌地點了點頭,迤迤然打開門消失在夜色中。
璃若?胭脂店?楚羽回過神來,震驚地看著那枚看起來很普通的胭脂盒。
前段時間,胭脂店主率人圍攻落青山,還把落青派的掌門弟子給搶走了,這件事引起三界一陣轟動,楚羽也多少有所耳聞,沒想到今日竟然讓她遇到了這個鼎鼎大名的璃若店主。
楚羽將胭脂盒握在手心,全身輕輕顫抖著,心中那抹快要熄滅的希望之火突然又燃燒起來。
2
季疏明穿著一件寬鬆舒適的常服盤腿坐在榻上,面前擺著一個未完的棋局,他沒有束髮,墨色的長髮隨意散在身後,亮如寒星的雙眸在燈光下籠上了一層柔和的光芒。
他有些心不在焉,修長的手指把玩著一枚黑色棋子,目光頻頻望向門口,活脫脫一副翹首以盼的模樣。
幻虛獸有點恨鐵不成鋼地搖搖頭,一邊舔爪子一邊和白貓吐槽:「小白啊,你說挺好一座冰山,怎麼一夜之間就化作一汪春水了呢?唉,竟然有點懷念他以前那張冰塊臉了。」
白貓回想起剛才的場景,也搖頭嘆氣,「你說璃若那麼冷情冷性的一個人,就因為季疏明說想吃陽春麵,被他可憐巴巴一望,就乖乖地大晚上出去買了,果然是美色誤人啊!」
金眼烏鴉的注意力則全在陽春麵上,歪著頭想會不會真的很好吃啊,想著想著口水就差點流出來。
「我回來啦。」璃若推開門走進來,臉上笑眯眯的。
季疏明的眼睛霎時迸發出了光彩,他剛才有些後悔為什麼非要璃若去買面,這麼一會兒看不到她,就感覺過了好久似的。
「呶,你的面。」璃若把還冒著熱氣的面碗放到季疏明面前,又貼心地取了雙筷子來,然後在桌子的對面坐下。
她探頭看了看棋盤上的棋子布局,目露懷疑道:「季疏明,你是不是動手腳了?怎麼我覺得跟剛才不一樣了呢?」
季疏明握拳掩著嘴乾咳了一聲,耳根悄悄爬上一抹紅暈,面上卻迷惑道:「有嗎?是你記錯了吧,小白它們可以給我作證,我絕對沒有動你的棋子。」
白貓和幻虛獸同時翻了個白眼:嗯,你是沒動璃若的棋子,卻把自己大好形勢的棋子改得面目全非,為討好心上人真是煞費苦心啊。
璃若其實也沒記太清,聽季疏明一說便過去了,她才學圍棋不久,正在興頭上,一邊催促季疏明快點吃面,一邊拿了一枚白子,對著棋盤冥思苦想。
「璃若,謝謝你為我跑這一趟。」季疏明捧著還有些燙手的面碗,心中偷偷溢出一絲絲喜悅和滿足。
自從他遭逢師門變故之後,之前的人生徹底顛覆,性情也改變了許多,尤其是面對璃若,心中總有不踏實的感覺,他不知道自己在璃若心中是怎樣的位置,便幼稚地用這種方法試探。
璃若的眼睛緊緊盯著棋盤,隨口答道:「不用客氣,你是病人嘛,當然要遷就一些了。」
季疏明默默地低頭吃面,只因為他是病人嗎?如果他病好了呢?是不是就該讓他走了……
一顆心忽上忽下,卻一直鼓不起勇氣當面問一下璃若,那天那個吻,究竟是真的還是在做夢?
璃若偶爾抬眼看到季疏明的臉色怪怪的,便托腮一笑道:「怎麼?面不好吃?這可是我用一盒胭脂換來的,那位蜉蝣姑娘可不好說話,一開始怎麼都不肯給做呢。」
季疏明想起楚羽的性子,禁不住也笑了,他有一次從紅葉小鎮經過,在麵館遇到了楚羽,兩人算是不打不相識。
「楚羽姑娘脾氣是不太好,但其實她很善良,鎮上的一些老人孤兒有時候吃不上飯,都是她接濟的,只是蜉蝣族壽命短暫,不知道她還能在人間呆多久。」
璃若似笑非笑地看著季疏明,「所以你才故意讓我去買面,順帶看看能不能幫她是吧?」
季疏明在璃若的注視下,耳朵漸漸變得通紅,他真正的小心思怎麼好告訴璃若?便囁嚅道:「因……因為她做的陽春麵真的很好吃,我只是怕以後吃不到了……不信你嘗嘗!」
情急之下,腦子一抽的季大俠快速挑起一根面送到璃若面前。
屋子裡的空氣彷彿靜止了,反應過來自己在做什麼的季疏明,恨不得找個坑把自己埋了,他尷尬地舉著胳膊,那根細滑的麵條喂進去也不是,收回來也不是。
璃若一怔之後看到季疏明僵在那裡的傻樣子,忍不住「噗嗤」一樂,湊過去吃下了那根麵條。
「嗯,味道確實不錯,好吧,等她拿胭脂盒來,我一定想辦法幫她就是了。」璃若動作自然地又低下頭去研究棋局。
季疏明的心怦怦跳著,連什麼時候收回的筷子都不知道,璃若……竟然不介意他用過的筷子,還吃下了他喂的面,那她……是不是……
看著季疏明自己在那兒糾結欲死,一旁裝作睡覺,實則是在看熱鬧的三個傢伙動作一致地扶額。
「我怕不是跟了個白痴主人吧?璃若都表現得這麼明顯了,還在那兒猶豫個屁啊,親她啊!」幻虛獸在心中咆哮。
「嘖嘖,這小子有什麼好的,璃若這個笨女人也逃不過眼瞎的宿命。」白貓十分不屑。
「為什麼不喂我吃一口……」吃貨烏鴉失望地想。
「唉……」璃若突然嘆了一口氣,無奈地抬頭與季疏明對視,伸手過去捏捏他的臉道:「笨蛋,別在那兒胡思亂想了,既然我當著那麼多人的面把你搶回來,自然是要負責了。」
季疏明傻愣愣地任璃若吃他的豆腐,等明白過來璃若話里的意思,他狂喜萬分,一把握住了璃若的手道:「真的嗎?你……你真的願意接受我了嗎?」
璃若白了他一眼道:「廢話,如果你不是我璃若的男人,我幹嗎費那麼大勁救你?非得讓我明說出來嗎?哼!」
說著她抽回手,板著臉去後院了。
可憐的季疏明因為一句「我璃若的男人」,再次進入獃滯狀態,所以便沒注意到璃若的步伐略微急促。
在愛情里,又有誰真能做到鎮定自如呢?
3
隨著滿山紅遍,紅葉小鎮的遊人越來越多,可楚羽的麵館這兩日卻沒開張,讓不少食客失望而歸。
人群中有一名不起眼的男子,全身風塵僕僕,身上穿著一件看不出顏色的麻布衣,腳下蹬著破草鞋,一頭長髮散亂不羈地披在腦後,還留著滿臉的鬍子,連模樣都看不清楚。
他看了看麵館緊閉的店門,頗為遺憾地咂咂嘴,飄然而去,他本是慕名而來,想要嘗一嘗這家的陽春麵,可惜無緣。
而在遠離楓林和遊人的一處深山裡,有一片連綿的水澤,這裡人跡罕至,是蜉蝣一族的聚居地。
水澤中央長有一棵繁盛的古樹,累累枝葉垂在水面上,在這個草木凋零的季節,竟煥發出盎然的生機。
楚羽回到這裡時,許多與她一般年紀的年輕族人們正在樹下的水中嬉戲,他們長著飄逸的銀髮,赤裸的身體純潔無邪,形同人類未長成的少年,一個個雌雄莫辨,沒有男女之分。
「楚羽,你回來啦!」一名銀色短髮的少年從水裡鑽出來,對著楚羽打招呼,他有雙晶亮透明的眼睛,一笑就彎成了月牙。
「予澈,是你呀。」楚羽的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背棄了族人,寧可與人類為伍的楚羽啊……沒想到你還有臉回來。」另外一名長相偏少女的族人嘴角掛起一絲刻薄。
「紫霏,楚羽已經在『蛻變日』之前趕回來了,你就少說兩句吧。」予澈不贊同道。
紫霏冷笑一聲,轉身遊走了。
「楚羽,你也快下水吧,只有經過樹神的祝福,明日才能順利蛻變。」予澈雙臂輕輕劃著水,濺起的水珠氤氳著淡淡的靈氣。
這棵古樹是蜉蝣族的守護神,每到蛻變日之前,古樹周圍的水中都會靈氣充盈,蜉蝣族即將成年的族人們便會在水中進行最後一次沐浴,凈化身心,以迎接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升華。
楚羽解除了自己人類的偽裝,潛進了水中,她的本體纖細稚嫩,同樣擁有一頭銀色長發,因為她和這些族人一樣,並不算一隻真正的蜉蝣。
他們只有經過蛻變,才能變成有著如雪薄翼、身姿輕靈、能夠在空中自由飛行的成年蜉蝣。
但這種美麗夢幻而又短暫,在蛻變日這天,成年的蜉蝣族人要找到心儀的配偶,然後在一天之內完成繁衍的使命,在太陽落山之後,他們的生命也便走到了盡頭。
楚羽漂浮在水中,與其他人保持了一定距離,她沉默地看著歡鬧的同伴們,有些不能理解。
蛻變日說白了就是他們將這短暫一生點燃的最後時刻,難道沒有人會覺得遺憾和留戀嗎?
這時予澈游到了她身邊,未成年的蜉蝣族人雖性別不甚分明,但從心理上還是有偏向的,他們有些人會依此提前找到互有好感的對象,在蛻變日那天直接結成配偶。
予澈便是偏男性一些,而楚羽一直變化成人類女子的模樣,早已把自己當作了女子。
楚羽望著予澈琉璃一般純凈的眼眸,忍不住將心中的疑問說了出來。
「予澈,你不怕死嗎?」
予澈愣了一下才明白楚羽問的什麼,他想了想粲然一笑道:「我們從出生那一刻起,便是為了這一天,沒有什麼好害怕的。楚羽,生為蜉蝣族人,就不該有旁的痴念,因為我們等不起,你明白嗎?」
楚羽心中一驚,看到予澈眼底的溫柔和憐憫,不由得身體向後一退。
「楚羽,我明天等著你,你如果願意,便來尋我。」予澈嘴角一彎,輕聲說完之後便轉身離去。
楚羽孤零零地漂浮在水面上,此時夕陽西下,她背對著金色的餘暉,臉卻隱在一片陰影里。
4
季疏明在璃若的精心照顧下,身體已經恢復得差不多了,再加上確認了璃若的心意,本該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才對,可幻虛獸卻發現主人似乎又有了心事,在璃若面前看不出來,背地裡卻常常對著後院的韶顏花發獃。
「季疏明他怎麼了?」
幻虛獸正躲在門後偷偷觀察季疏明,忽然身邊傳來一個聲音嚇了它一跳,原來是璃若擠了過來,看到季疏明背影寂寥,便出聲問道。
幻虛獸用小爪子拍拍自己受到驚嚇的小心臟,瞥了一眼璃若道:「還能怎麼,因為你唄。」
「我?」璃若指指自己的鼻子,不解道,「我已經告訴他我喜歡他啦,難道他不高興?」
幻虛獸差點咬到舌頭,睜大眼睛道:「你什麼時候說的?天吶,我居然沒親眼看到。」
看它一副恨不得捶胸頓足的八卦模樣,璃若沒好氣地拍了它的小腦袋一下,「說重點!」
「哦。」幻虛獸老老實實應道,「其實很簡單啦,主人這是自卑了,他現在什麼身份地位都沒有了,一身功力也毀得七七八八,他估計是覺得自己有些配不上你了。」
就因為這個?璃若認真思索了一下,提步向門外走去,幻虛獸忙打起十二萬分精神,密切注意著兩人的舉動。
然後它看到……璃若……從背後抱住了季疏明!幻虛獸熱淚盈眶,沒想到璃若這姑娘談起戀愛來這麼彪悍,真為主人感到欣慰啊。
季疏明冷不防被兩條柔軟的手臂抱住,與那次被淺真抱住不同,他只覺得心跳都漏了一拍,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璃若?」季疏明低聲喚道,想轉過身去。
璃若卻不肯,把臉貼在他的背上,用命令的語氣道:「別動。」
鬼知道她又抽什麼風,腦袋一熱就先抱住了再說。
季疏明乖乖不動了,嘴角卻在不知不覺中微微上揚,璃若,好像是害羞了呢。
「季疏明,當初是你先招惹我的,現在是後悔了嗎?」璃若說完便鬆開了手臂,後退了一步。(小說名:《蜉蝣》,作者:清雪初嵐。來自【公號:dudiangushi2018】禁止轉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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