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瓣9.5還被罵「差」,國片只有它了
(本文由Sir電影原創:dushetv)
有部紀錄片太討厭。
趕在2019年的第一天,來把你弄哭。
Sir說好了的,忍住,忍住,不能這麼輕易落淚。
然而到了第10分鐘——
「紙巾呢,我的紙巾在哪裡?!」
《人間世》第二季
打開今日頭條,查看更多圖片2016年,Sir安利過《人間世》。
那是一群人蹲守兩年,對另一群人的生老病死的零距離記錄。
又是一個兩年,蹲出了《人間世》第二季。
導演秦博驚奇地發現,他再走進醫院,大家已經不再對鏡頭感到猶疑和顧慮:
但當他們知道我們是《人間世》攝製組時,事情就很好辦了,他們幾乎是以開放和歡迎態度來面對我們的拍攝的。
這一次,患者不只是被拍攝的對象。
他們也主動參與進來——
13歲的骨癌患者杜可萌擔任配音。
醫生和病人親自參演MV來表現內心活動。
這些花哨的手法給《人間世》第二季招致了一些質疑,消解了紀錄片審慎客觀的力量——
對比第一季差了很多……@胖胖胖胖胖大年
即便是這樣,豆瓣上打出的分數也高達9.5。
相比起拍攝水平是否下降的問題,Sir其實更關注的是,《人間世》里每一個值得敬畏的生命。
第一集,《煙花》。
講述同一個醫院裡,幾個患有骨癌的孩子。
有的人沒法堅持看完,因為實在太痛了。
紀錄片前三分鐘,就是一場刻「骨」銘心的手術——
鋸開腿,取出骨頭,切掉腫瘤,再放回去。
而這還不是全部的劫數。
化療,用有毒的藥物殺滅癌細胞,正常細胞也在所難免,人會開始噁心,嘔吐,掉發。
癌細胞轉移,化療藥物縮小了腫瘤,也讓傷口無法癒合,肺漏了氣,只能插管排氣。
每一種治療手段,都不啻於人間酷刑。
而經歷這些的,恰恰又是最柔弱的身體,最幼小的心靈。
孩子受難,尤其讓人揪心。
但,孩子的世界裡,你又永遠猜不到會發生什麼。
開場三分鐘,一場血肉模糊的手術結束後,手術室外一個9歲的小女孩輕描淡寫地說——
誰出來都是這個樣子
沒有辦法
她叫劉子涵,年紀不大,卻完全是一副過來人的樣子。
人小鬼大。
她會給科室里其他病友派糖,說糖不僅會帶來幸運,還會讓苦日子甜一點——
痛的時候就咬牙堅持
嘴裡含塊糖感覺會好些
回家過年了,沒有人教她,她自己就把病號手腕摘下來,撕碎了扔掉。
在她看來,過年是喜慶的日子,不能把「病」帶回家。
還擺出老一輩的架勢,數落攝影師這點規矩都不懂——
這破手腕帶它幹嘛?
啊,世界上怎麼會有這樣的小精靈。
如果說劉子涵是一個小糖人的話,她的病友王思蓉則要品嘗生活里更多的苦。
她是個留守兒童。
從小和姐姐在爺爺奶奶家長大,父母則在蘇州打工,為工廠燙羊毛衫,每年只有過年才能回一趟家。
王思蓉患病後,母親一直感到自責。
她覺得如果自己沒有去打工,留在孩子身邊,就有可能早一點發現癌症,或許病情就不是現在這樣。
或許是因禍得福,她第一次得到了這麼長久的陪伴。
生病後,她努力地樂觀,努力地堅強。
但也藏不住那一點少女的心思——
手術,她希望能美容縫合。
還跟媽媽說過,寧死也不截肢。
以她目前的狀況,截肢是最穩妥的方案,只切除腫瘤的話,手術難度大,風險高。
後來,王思蓉偷聽到醫生和母親在聊手術:切口很大,出血很多……
聽了都讓人膽寒。
但你猜王思蓉怎麼樣?
她由衷地笑了。
因為她知道,媽媽和醫生終於同意採取更危險的方案,來盡量保住她的腿。
手術過程中,王思蓉的止血棉鋪了一地。
骨頭被取出,放在高濃度鹽水裡靜置,將癌細胞滅活。
她和母親打賭,手術這天,一次也不能哭。
在漫長的手術中,她都做到了。
但在女兒推出手術時的那一刻,她看到不成樣子的插管和血水,終於忍不住瞬間淚崩。
冒著風險,還遭這麼大罪,只為了保住一條腿,值得嗎?
母親覺得,在女兒過去的人生中,已經虧欠她太多,不能再把她珍愛的這條腿奪走。
因為這對她來說,不僅是一條腿,更是她的青春、夢想和自尊心。
在孩子心裡,有你無論如何也不忍心打碎的東西。
蔡炫安,因為癌症生長過於迅猛,不得不截去了左臂。
此刻,他正在上海假肢廠。
應他的要求,要裝美容手,不裝機械手。
他開心地憧憬著裝上義肢的樣子,還考慮起以後怎麼背書包的問題。
而一旁的父母,則憂心忡忡。
蔡炫安還不知道,他的癌細胞已經擴散,醫生讓父母做好最壞的打算。
這趟來,是為了滿足他的心愿,起碼看上去美觀一點。
別看蔡炫安是個小胖子,美,對他來說也無比重要。
穿的衣,選的鞋,都有范兒。
因為截肢,每次出門前,他都要花好長時間,把袖子弄出一點形狀。
出門後,他只會走到媽媽的右邊,讓她遮住自己消失的左手。
他跟我們平時所知的癌症患者不大一樣。
別人都是化療之後越來越瘦,他卻越來越胖了。
曾經的蔡炫安,有點帥
失去手的他,不再愛出門了,終日躺在床上,依賴食品和手機遊戲。
誰敢剝奪他吃肉的權利,他就會發怒。
別小看蔡炫安。
即使突如其來的病痛讓他難以招架,他也沒有放棄……
對遊戲的追求。
練出了一身「單手王者」的技術。
對別的孩子,你可能會責備為什麼整天玩遊戲。
但蔡炫安,你一點不能責備他。
遊戲排解著他的痛苦,也彌補著他的遺憾——
遊戲裡面人有很多條命
輸了重來就好了
不像自己
只有一條命
手術後的一天,剛好是新年聯歡會。
本來要上台表演的他,不肯去,還說——
病人都是軟弱的
口裡說著「軟弱」,還是做了很「硬核」的事。
他cosplay紅髮香克斯,《海賊王》里一位強大的男人,渾身傷痕纍纍,只有一條手臂。
蔡炫安換衣服的時候,鏡頭偶然捕捉到他的身體,我們看到的是,大量的,觸目驚心的紗布、疤痕。
「帶傷上場」,媽媽說。
這麼說吧,比蔡炫安像紅髮香克斯的,真沒幾個。
三個月後,蔡炫安的雙肺腫瘤惡化。
他醒來時,發現自己在醫院裡,他最討厭的地方。
在那裡,他大哭一場,然後,竟然慢慢平靜下來。
說出了前面那番話——
我已經是極限了,我真的已經是極限了。我真的沒有辦法在醫院待下去。
最後清醒的那幾天,他跟媽媽說話,話里,那些硬核的抵觸、不滿,全都沒了,卻變成了溫柔。
頂不住怎麼辦
寶貝永遠愛你
他伸手去觸摸媽媽的淚水,還給她唱了首歌。
有一天,他還突然拿出手機。
攝像大哥看他屏幕都沒開,問:
蔡炫安你看什麼呢
眼睛
冥冥中,他可能意識到了,眼睛會是他生命的延續。
蔡炫安離世之後,他的眼角膜捐給了一位七歲的孩子,讓他重見了光明。
在結尾,我們看到了名單。
原來,這一集的兩位主角都已經不幸辭世。
現在,你大概能理解為什麼有人看不下去。
說這是心碎的一集,某種程度上,的確。
這一集在2019年1月1日播出,更是讓人摸不清頭腦——新年,不該是歡聲笑語,迎接新生嗎?
這一集的名字叫《煙花》。
片中這樣破題——
生命對誰來說都是短暫的
每個人都像煙花一樣
都會有自己最絢爛的時刻
煙花可能在眼前。
片中擔任配音的杜可萌,對著鏡頭示範——
「你先把手舉起來,舉到頭頂,再突然張開五指,恭喜你,你給自己放了一個煙花。」
煙花也可能在遠方。
王思蓉的媽媽買了三張機票,一家三口去廈門鼓浪嶼看海。
三張機票,王思蓉的爸爸需要燙一萬三千件羊毛衫還回來。
但生活不能只有藥物,只有羊毛衫。
生活也需要陽光、海灘和無所顧忌的笑容。
哪怕,這些都像煙花一樣短暫。
每個人的一生在時間中,都像煙花之於漫漫長夜。
你閃爍過,就沒有白來。
別說醫療紀錄片了,《人間世》所做的一直是「同忌諱談死的中國人聊生死」。
他們並非鐵石心腸。
Sir記得,第一季播出後,導演周全說過他們的壓力:
我們一共拍攝了30多位晚期癌症患者老人,編導很崩潰,放聲大哭,問「我們為什麼要拍那麼多痛苦的東西」。
第二季播出後,總導演秦博也說,他每隔一段時間會收到9個攝製組交上的賬單,而每份賬單里都會有一項叫做:花圈費用。
那,《人間世》為什麼要走近死亡,拍攝死亡?
去年3月,秦博走上了《奇葩大會》。
總導演的演講題目是:《塑造我們的是生命中的困境》。
秦博說了一個故事。
一位醫生犯了錯,做了一次無用的手術,讓一名病人徒受痛苦。
從那之後,醫生就把那個錯誤案例的模型放在辦公桌,每次要做手術,就盯著模型看半天。
他要自己記住那種疼痛的感受。
秦博似乎比我們更明白疼痛的意義。
疼痛,常使人不再犯錯。
而對死亡的凝視,也使人更珍惜生命。
在Sir看來,《人間世》對2018年那句名言「人間不值得」完成了由頭至尾的顛覆。
2019年第一天,它就告訴我們,人間值得。
值得微笑,值得拼搏。
這,不一定體現在那些快樂的、健康的人身上。
它反而恰恰出現在,那些最痛,最接近死亡的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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