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他闖進一團怪霧，看見一位仙女，幾百丈遠竟看得清清楚楚！

八戒與馬屁精閑扯，不覺腹內飢空，似有萬千條癆蟲在抗議，遂哼哼唧唧說道：「哎，那個馬屁精，可有什麼填肚皮的東西呀？」

馬屁精笑道：「哎呀，當然有的啦，待會兒到了島上，管保佛爺爺們吃得開心啦。」

正在這時，唐荒幾人突然面色凝重，側耳細聽，原來濃霧中四周都有划水的聲音輕輕傳來，沙僧有些緊張，問道：「馬施主，這是什麼聲音。」

馬屁精笑道：「哎呀，沒什麼啦，這些是水民啦，他們喜歡看熱鬧呢。」

說話間，水面露出不少人頭，有男有女，有老又少，慢慢遊了過來，一個個臉色煞白，趴在船邊，神情淡漠地望著他們。每人頸下都有六棵暗紅色，像聖誕樹一樣的外鰓，一張一合，甚是嚇人。

唐荒蹲了下來，和趴在他身邊的一個人對望，煞是有趣。

「嗚嗚，你們是來吃我的嗎？」唐荒忽然哭道。

「為什麼要吃你？」那個水民有些凌亂。

「吃了就可以長生不老了。」唐荒再哭。

沙僧大驚，說道：「師父，您？」

「師父，你腦子有毛病啊？你這不是給別人送菜嗎？」豬八戒也奇怪地問道。

水民們奇怪地看著他們，和唐荒對望的那個男人說道：「我們不吃人肉。」他四十來歲，皮膚皺而蒼白，幾乎毫無血色。

「以前誰都想吃我，今天怎麼都不吃了？為什麼呢？為什麼呢？」唐荒喃喃說道，摳著腦袋，沉思起來。

「是啊是啊，有些奇怪呢？」沙僧也說道。

「苦逼的日子，我們都希望快點到頭，還長生不老乾嘛？」

「哈哈，太好了！」唐荒高興得跳起來，「我不是齋飯了。」原來他一直叨念著孫悟空說他是齋飯的事。

「哎，那個老頭，這地方雲霧繚繞，比玉帝老兒的天宮還漂亮，怎麼苦逼了？」豬八戒問道。

「霧上的美麗只是表象，霧下的罪惡你可曾看到？」

「那倒是，誰沒事兒爬下面去看啊？」

「哎呀，佛爺，您可別聽他們胡說，他們都是水民，最低賤的氓民，身在福中不知福呢。喂！你們這些賤民，快退下，快退下嘛。」馬屁精邊說邊用艄桿擊打他們，水民害怕，紛紛鑽入了水中。

「阿彌陀佛，馬施主，你怎麼能打他們呢？」沙僧說道。

「對對，他們都不吃我，是好人。」唐荒也說道。

「哎呀，佛爺爺們真是善心人，我們去找神醫，我們去找神醫。」馬屁精見風使舵，趕緊換了話題。

獨木船向前撐去，濃霧中漸漸出現了一大遍黑色的影子，孫悟空運足精神，定睛望去，卻原來是密密麻麻的小船，組成了一個方圓幾里的水上小鎮，圍著一個島嶼。他們向里划去，稀稀拉拉的船隻越來越密集，漸漸地人聲鼎沸起來，馬屁精已經把船撐進了船陣中，甚是擁擠。

只見那一艘艘的小船大船雜亂地排在一起，船在窄窄的水道中航行，沿途都有人叫賣，好不熱鬧。

孫悟空對這些可沒有興趣，他只對貂蟬有興趣，他只想馬上見到神醫，治好唐荒的痴呆症，好帶他去找貂蟬，這時候跳到馬屁精身邊，問道：「你這屁精，那勞什子的神醫究竟在哪兒，怎麼過了這許久都不得見？」

馬屁精拋個媚眼兒笑道：「哎呀，大聖，神醫就在這島上，馬上就可看見啦。」

孫悟空站在船邊，抓耳撓腮，好不急躁。

就在這時，四周忽然安靜下來，就聽見「咚咚咚」膝蓋落在船板上的聲音不斷響起，幾人抬頭望去，卻見所有船民都就近跪下，面朝一個方向。再一看，那濃霧中出現了一位仙女，雙眼緊閉，面若桃花，整個人裹在一團淡黃色的煙霧中，靜靜地斜斜地懸浮在空中，彷彿在沉思，又像是陶醉在什麼裡面。最奇怪的是，霧氣瀰漫，數丈之外就見不到人影了，而這仙女彷彿離他們幾百丈遠，竟然所有人都能看見。

馬屁精也咚的一聲跪下來，嘴裡喃喃說到：「霧仙娘娘，愁緒萬千，裝逼裝得我心酸，桃花帶雨無人憐，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孫悟空沒聽明白，奇道：「你亂七八糟說些什麼呢？」

馬屁精趕緊拉住他，緊張地說道：「哎呀，大聖，這是霧仙娘娘要我們說的啦。只要一見到她，就必須跪下誦讀她教我們說的讚美詞，不然就要責罰我們，把我們頸下生出鰓來，就只有下水啦。哎呀，這次說的還好啦，上次她要我們說：霧仙霧仙，法力無邊，放個溫吞屁，臭死一萬三。害我們天天尖著耳朵聽她放屁了沒有。」

孫悟空、豬八戒、沙和尚都狂笑起來，這個女人八成是被玉帝趕下界，自暴自棄，神經錯亂了。

花木娘聽到有人狂笑，心中一驚，居然有人敢不聽她的話，太不可思議了。她微睜雙眼，心中一下子叫起苦來，怎麼會遇見這幾個煞星呢？

孫悟空推了推八戒，念動五字真言：「獃子，美女，上！」

八戒忙不迭駕起蓬蓬雲，飛了過去，腆著臉皮說道：「敢問是哪位仙姑，哼哼，在這兒顯了芳蹤？」

花木娘沒好氣地說道：「死天蓬，投個豬胎，記性也跟著退化了，連花妹子都不認得了么？」

「蓮花妹子？呵呵，原來是蓮花妹子呀。」八戒還是想不起來，腆著臉皮打馬虎眼。

「臭天蓬，人家是花妹子呢。」

「對，對，花妹子，想起來了，想起來了。」

「你才想起來呀，妹子可是和你同病相憐呢。」

「啊？妹子可是因為調戲帥哥……？」

「可不是呀，呀！呸！不是不是！不就是逛下街嗎？那些神仙姐姐妹妹婆婆大嬸誰沒有這愛好呀？不就是沒布霧嘛？那個什麼天界高爾夫一年打幾次，弄得雲里霧裡烏煙瘴氣幹嘛呀？玉帝哥哥一點不念舊情，俺成仙晚了點，不說千嬌百媚，至少也還風姿綽約吧，再說成仙晚也不是我的錯呀，我想成仙晚嗎？我想黃臉婆了才成仙嗎？這不都是那個死八婆害的嗎？你說那死八婆可惡不可惡？生生就把俺的羽翼給斬掉，還貶到這鬼地方，從沒有仙人來看我一眼。嗚嗚嗚，我好命苦啊！嗚嗚嗚，玉帝哥哥，你也太狠心了，我恨你！」花木娘邊叨邊哭，前言不搭後語，豬八戒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只好哼哼唧唧，假意安慰。那花木娘益發哭得梨花帶雨，豬見尤憐，倒在豬八戒的懷裡，把個豬八戒弄得神魂顛倒，手忙腳亂，滿面通紅。

孫悟空在那廂看見，樂得抓耳撈腮，連貂蟬都忘了思念了。

船上氓民跪在地上也不敢起來，這霧仙娘娘喜怒無常，瘋瘋癲癲，他們早已司空見慣，一個不高興，就要弄人成魚，把自己頸下生兩道鰓出來，就只好到水裡當水民了。

就在這時，空中傳來一聲斷喝，震得人頭皮發麻：「兀那騷婆娘，休要發騷，快給我滾回來！」

悟空火眼金睛穿透霧氣，就見那海島最高處有一座八角寶塔，端的是巍峨雄壯，氣吞河山。最高一層站著個道士，清瘦矍鑠，骨骼清奇，卻透著股鬼詐之氣，正在那兒大發雷霆。

霧仙娘娘可不買賬，嬌嗔道：「你這賊道士，休管老娘泡帥哥。」

豬八戒最聽不得人說他帥，喜道：「妹子說得極是，凡天下奇女子，最喜之事便是，泡自己的帥哥，讓老公吃醋去吧。」他是估摸著霧仙娘娘早和賊道士勾搭上了。

霧仙娘娘向他拋了個媚眼，氣得道士嗖就飛了過來，掣出烏金鉸泥劍對著八戒就是一劍。八戒道聲來的好，舉九齒釘耙擋住，兩人一番惡鬥，從霧裡到空中，叮叮噹噹，不分勝負。

馬屁精急得手拈蘭花，連聲叫道：「哎呀，別打啦，別打啦，幾位佛爺，這位就是神醫啦，可別打啦，別打啦。」

孫悟空聽說是神醫，心中大喜，高叫道：「八戒，別打啦，都是自家人。」

八戒虛晃一耙，跳了下來，那道士也跟了下來，馬屁精一一做了介紹。原來那道人名喚烏尤道人，久居於此，善能診斷吉凶，卜占前程，更兼有一手神奇指法，治病救人，享有極高聲望。

孫悟空當即請他診斷唐荒的疾病，那烏尤道人把住佛脈，閉目沉思，良久方開口說道：「佛爺此疾，源自胎里，巨震所致。」

悟空有些赭然，若不是他給了師父一棒，斷不至此，當下問道：「道長可有法救治？」

道長頜首道：「且跟我來。」

不多時幾人來到塔里，連那霧仙娘娘都跟了過來，一路上對八戒動手動腳，眉來眼去，烏尤道人只作不知。

烏尤道人在塔里的地下室準備好一間凈室，對悟空等人說道：「我有一套黯然銷魂指法，善能治療神佛痴呆症，你等在此守候，三天不可驚擾，否則病情加重，一命嗚呼。」

悟空幾人俱各一驚，點頭答允，那烏尤道人就帶著唐荒進了密室，體會黯然銷魂指法去了。

這壁廂霧仙娘娘纏著八戒說話，兩人好不肉麻，悟空、沙僧甚是無趣，就轉到塔頂看風景。但見那烏有海在陽光下雲吞霧涌，遠處星星點點散布幾十處島嶼，好不壯美，二人讚嘆不已。

再說那霧仙娘娘和八戒甚是投緣，嘰嘰喳喳道說一通，八戒方才知道她的出身來歷。怪不得自己在天宮那麼久都不知道有這樣一個尤物，原來霧仙娘娘是他到西天后才成的仙，自去西天成佛，他對玉帝就再也不感冒了，很少再回天宮那個傷心地。

霧仙娘娘撒了一番嬌，對八戒說道：「天蓬哥哥，你怎麼不回天宮了呀？自從沒有了天蓬元帥，仙女們都懶心無腸，蓬頭垢面，沒有梳洗打扮的動力泉源了。」

八戒呵呵說道：「妹子，不是俺老豬吹牛，那玉帝後來親自到西天，請佛祖放我回去掌管天河。可好馬不吃回頭草，好女不嫁二婚漢，既然他趕我下界，我再回去也惹人恥笑，所以樂得在西天逍遙自在。」

「天蓬哥哥，小妹好崇拜你哦。」霧仙娘娘崇拜的目光簡直可以秒倒須彌山。

「嘿嘿，妹子你也好乖呢。」豬八戒色迷迷地說。

「真的呀？天蓬哥哥你喜歡我不？」

「喜歡，喜歡。」

「啊，真的呀，我好幸福啊。」

「嗯哪，我也好幸福也。」

「那哥哥你能不能幫小妹一個小小小小忙啊？」

「沒問題，什麼事嘛？」

「你去給玉帝說一下，讓我再回天宮嘛，到時候小妹就可以和哥哥長廂廝守了。」

「妹子你總算找對人了，玉帝現在也敬我三分，等我們找到貂蟬，我就去找玉帝。你放心，包在我身上。」豬八戒拍著胸脯說道。

「天蓬哥哥，你真好。」霧仙娘娘在八戒的臉上親了一下，八戒的臉騰一下紅了，恰似被蜜蜂蜇了一下屁股。

突然霧仙娘娘臉色大變，叫道：「遭了！」

「什麼遭了？」

「你們可是要找貂蟬？」

「是啊，你知道她在哪兒？」

「我不知道，是不是只有旃檀佛爺才知道？」

「是啊，你怎麼知道？」

「全世界都知道。」霧仙娘娘撇了下嘴巴，又著急地說，「遭啦，遭啦，快去救旃檀佛爺！」

「啊？怎麼了？」

「那烏尤道賊是妖怪！」女人翻臉真是快啊，前一分鐘還在床上，後一分鐘就在刀上了。

「啊！」豬八戒狂叫起來，「猴哥，猴哥，不得了了！」

孫悟空和沙僧正在塔頂想寫首詩歌詠這美妙的景色，忽聽一陣殺豬般的嚎叫，頓時詩意全消，落下塔來。八戒正跺著腳在哪兒高喊：「妖怪！妖怪！」

「妖怪在哪兒？」孫悟空掣出了金箍棒。

「烏尤道人是妖怪！」

「呀！」孫悟空已經飛起一腳，把密室的門踢個粉碎，那屋裡空空如也，哪裡還有烏尤道人蹤跡？

本文來自小說《東遊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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