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年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拾遺物語
成年人的
潛力是無窮的
作者:掛掛釉
來源:露腳脖兒(ID:jiaoboer2016)
我閨女大約在聖誕節前半個月,
就開始給我念秧兒:「爸爸,
過聖誕節的時候是不是有聖誕老人送禮物?」
我說:「是吧。一些國家是有這個傳統。」
她又問:「那他會不會送我呢?」
我說:「不好說,主要看聖誕老人工作量,
他會緊著他負責的那些地區的小朋友先送,
他送完了要是有工夫,
可能會考慮往東邊走走。
就比如咱們國家過年,
初四破五兒的時候接的財神爺,
他老人家日理萬家,也不怎麼往西邊去。」
我閨女點點頭,深表理解,
我兒子更理解,接話說:
「就是的小妹,你看財神爺是中國的吧,
也沒怎麼來過咱家。」
我一腳把他踹出屋去。
我女兒又問:
「那聖誕老人會送點什麼呢?
我能選選嗎?」
我深沉的說:「送什麼爸爸就不知道了。
這事要看人家,不能自己選的。」
她想了想有點遺憾:「行吧。」
聖誕老人當然不會順著我們家防盜窗爬進來送東西,
禮物是我買的,我這麼胡說八道,
就是讓她這次在禮物上少動點心思。
請不要誤會,我並不是有家長霸權主義的人,
主要是我在送禮物送方面有點心理陰影。
今年早些時候,
我給兒子送生日禮物的時候用了點心思,
從一個月前就開始準備,
先是套出來他想要什麼,
然後製造完全買劈叉了的荒唐輿論,
讓他既清楚我在說謊,又不能太確定真相,
對他各種試探保持堅定而統一口風,
又深入繼續製造了個案中案,
驚喜里套著的驚恐中夾著驚喜,
終於玩了一把大的。
這事乾的時候爽,但最大的問題就是,
這招在後面就不能再用,
所以下半年我閨女過生日的時候,
我就沒打算搞得太複雜,
想著只要尊重她的選擇,
方式簡單粗暴一點也無所謂。
一是再來一次計中計,
搞得她哭哭啼啼也沒什麼意思,
我也不落忍;
二是她現在還沒有他哥哥的那些,
能製造出心理落差的煩惱,
根本無計可施——既然這樣,
還不如直接隨著她高興得了。
我於是直接問她過生日想要點什麼,
提前買下罷了,她跟我說:
「爸爸,我想要頭髮長長的漂亮娃娃。」
我心說那好辦,就怕她沒主意,
既然心愿這麼精準,
我二話不說買了一個芭比娃娃。
這娃娃做得可好看了:
金髮碧眼大長腿,
模樣漂亮身材好,
衣著華麗配件多,
我看了都喜歡的不要不要的。
沒想到給到她時她卻不太滿意,
沒一會就拿去跟怪獸干架去了。
我實在看不下去了,就勸她:
「閨女啊,這娃娃不是這麼玩的。」
她說:「我本來就沒想要這樣的娃娃。」
我說:「那你想要什麼樣的?」
她說:「頭髮多多。比這個多!」
我恐怕再次領會錯了精神,
乾脆就打開淘寶叫她跟我一起選,
直接是直接了些,但成功率可以大大提高。
我搜了一些諸如「娃娃」、
「長發娃娃」之類的關鍵詞,
但跳出來的東西她都不太滿意。
只是一直說「不是這樣的娃娃」、
「頭髮要多!」。我正苦惱間,
聽我兒子搭了句話說:
「沒準我妹不是要這種整個的娃娃吧?」
在一瞬間我突然似被神明點醒一般。
是啊,也許我一直在錯誤的的圈子裡打轉轉。
頭髮多多,難道……?
我靈機一動問她:「閨女,
你是不是想玩梳頭的遊戲啊?」
她聽了瘋狂點頭,我心領神會,
腦抽兒的搜出了那個重要的關鍵字:「假髮頭」。
我以為我會搜出那種——
專門為了玩頭髮造型的娃娃,就像這樣:
結果手機跳出來的是一整屏幕美髮店裡用來練手的假腦袋,就像這樣:
坦率的講,這結果跟我預計的——
可愛的大頭娃娃還是有點偏差,
我正要更正一下關鍵字,
沒想到我閨女一眼就看上了,
「就這個就這個!」
她指著其中一個腦袋開心喊道:
「我就要這個!」
我瞅了瞅那腦袋的樣子,
直覺告訴我,這玩意兒作為玩具似乎不太合適,
但我又轉念一想,我怎麼犯糊塗了呢?
我就應該那麼做呀!
首先,我驕傲自己能夠參透孩子的想法,
這是一個父親最大的幸福和成就;
其次,送禮物一定要送到孩子心裡,
不管這東西是不是常規,
這體現了一個父親的睿智的頭腦和寬廣的胸懷,
做家長最容易犯的錯誤,
就是強加自己的愛好和觀點給孩子,
尤其在禮物上,是多麼殘酷啊!
第三,這看起來不走尋常路的東西,
也許就是孩子一個技能、一種愛好的表現呢?
也許她今後作為世界頂級髮型師為人類傳播美呢!
作為一個父親,
我在那一刻父愛爆棚光輝附體!
我在我女兒歡快的喊聲中迅速說服了自己,
滿含熱淚的下了單,自豪極了。
那時候我絕想不到,
這玩意能把我搞得像個神經病一樣。
這個東西到了貨,問題來了。
首先它放在美髮店裡是很適合的,
但拿到家裡就怎麼看怎麼彆扭。
那麼大一腦袋,哪個收納箱也放不進去,
只好放在外面,但不管擺在哪兒,
它直愣愣的盯著人看十分詭異。
一般來講我只能把這顆頭扭到沖牆角放。
一進家門看到這個是挺奇怪的,
不過也沒什麼好辦法。
我閨女拿到之後就開心的玩起來,
又梳頭髮又帶發卡,不亦樂乎。
雖然看著一個小女孩抱著一個腦袋,
快樂玩耍在觀感上不是很常規,
但我想只要她開心,有什麼不可以呢?
父親的責任,就是讓孩子快樂,
誰規定快樂都要是尋常的呢?
可是她了玩一陣後,
開始在不尋常的道路上進一步跑偏,
她不甘於只給腦袋梳梳頭扎扎小辮,
開始給腦袋化起妝來。
起初她只是給腦袋帶一些眼鏡啊帽子之類的。
你看,這顆腦袋戴起眼鏡來,
是不是頗有些知性美呢?
是吧,我也覺得確實挺好看的,
但你以為她一直玩得這麼歲月靜好就錯了,
事實上,我只見過很少幾次這麼正常的「妝容」,
因為她很快從美髮行業殺入了彩妝領域,
顯然她並不打算為人類傳播美,
她走的都是這個路線:
儘管四五厘米的眼睫毛——
讓眼睛看起來像倆敲開了蓋的海膽;
誇張的紅臉蛋和香腸嘴,
讓這個人腦瓜顯得不太機靈;
一腦門子凌亂的空氣劉海——
這種程度絕不是空氣,
而至少是五六級風的檔次——
怎麼看都更像是印堂發黑,
但我還是理解她的。
一切都只是美的誇張了一些。
看著她用彩筆細細,
勾勒著腦袋的嘴唇、劉海、睫毛,
我實在不忍心阻止——
她往西遊記妖精造型專業方向發展的腳步。
在她給我母親顯擺的時候,
我及時阻止了我母親——
以我對我母親的了解,
她老人家是一定要問「這個人是不是吃了死耗子」這種問題的,
怎麼能對一個未來的美妝師,
發出這麼無情的詰問呢?
雖然我也有「她是不是鼻子挨了一板磚」的疑惑。
但是後來有一次我終於也忍不住了,
因為我看到了她給腦袋卸妝的過程,
她用噴壺給腦袋噴臉之後的那個場景,
太他媽驚悚了。
▲ 化妝是為了美顏,畫到七竅流血就要趕緊去醫院啊
後來我推心置腹的找我女兒談了一次,
我說:「閨女,你覺得一個人把妝化成這樣,美嗎?」
她也很坦白:「美的。」
我說:「不是,這怎麼會美呢?
要是爸爸的臉畫成這樣你怎麼想?」
她說:「能畫嗎爸爸?那我就不玩她了。」
她舉起水彩筆躍躍欲試。
我說:「呵呵呵,爸爸就那麼一問,
你隨便畫它吧。」
不過她後來還是聽了我的勸,
因為她發現了其他的玩法,
展現了她與時俱近的優點和喜新不厭舊的美德。
比如她在聽了大鬧天宮之後給腦袋開了個天眼,
雖然她想讓我在網上
給二郎真君——
配一把三尖兩刃刀的要求被我拒絕了,
樣貌好歹比直接畫成妖精和諧一些。
▲ 雖然我每次看見這張照片都覺得她在罵我潑猴
我本來還是慶幸她進入到cosplay界,
我認為按照某一種人物來畫,
最起碼有一定的套路,
不至於過於花里胡哨,
直到有一天她美滋滋的舉著一個新造型來找我,
我看過後只好誠懇鼓勵她:
「閨女啊你要是喜歡化妝,
還是要堅持下去啊不如你還是畫妖精吧」。
因為這個梳辮子的猩猩實在太他媽瘮人了。
▲ 兄弟,有錢嗎?拿出來。
不過到那時我仍舊沒覺得不妥,
因為我女兒真的很喜歡這個腦袋,
她甚至給她起了小名:小可愛。
我知道你們對這個名字可能不太認同,
即便忽略這個腦袋自帶的熟女氣質,
這顆頭在多數時間裡,
展現的面貌跟可愛也是完全不沾邊的。
但我個人還是相當接受的,
因為她的大名叫「馮起紅」。
是的,我女兒給她起了個名字叫馮!起!紅!
這特么什麼鬼?!
我曾經試圖解碼——
這個美(土)好(鱉)名字的來歷,
但她身邊既沒有馮姓小夥伴,
她本人也不是鄉村類型影視作品的愛好者,
所以到現在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但這並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個玩具如果沒有名字,
或者是叫毛毛啊、寶寶啊、貝比這種名字,
那麼怎麼玩都還算是比較容易接受的,
一旦它有了馮起紅這種風格的名字,
彷彿就有了羈絆和生命。
比如你可以嘗試在過家家時,
管hello Kitty叫李春花,
或者管米老鼠叫劉大栓,
那麼一下子就有了「
世界上真有這麼一個人」的感覺,
這種「跟他們過日子」的感受是很獨特的。
所以,她在給馮起紅化妝,
並輕喚她名字「起紅」的時候,
場景是令人難以忘懷的。
▲ 起紅你還好嗎起紅
當然以上種種再怎麼樣也不至於讓我崩潰,
下面我講講起紅是怎麼讓我變成神經病的。
我之前說過,起紅放哪也放不下,
只好就臉朝牆放著。
但她往往沒這麼老實,
經常無故出現在其他的位置,
這讓我很苦惱。比如這樣:
▲ 那天的飯碗差點扔了
這種程度還算好,起碼是光天化日。
有一回我下班比較晚,
到了家我愛人和孩子們都已經睡了,
我趕緊洗了個熱水澡,
趁著身體暖乎乎的跑到卧室鑽被窩,
然後在窗前我突然跳起,
並很不符合物理常識的向後飛了出去,
以屁股向後平沙落雁式落地,
難度係數3.7,坐在溫暖的卧室地下瑟瑟發抖。
▲ 這只是一次場情景重現,當時是不可能拍攝的,因為我手機是扔了出去的。
我大約三十年沒有體驗過——
馬上要把屎拉在褲兜子里的感覺了,
上一次還是很小的時候。
感謝馮起紅讓我回到了童年,
回憶起吃壞了肚子捂著屁股,
在衚衕里往公廁狂奔的感受。
經過這件事後,
我就馮起紅的收納問題,
向她的主人提出了嚴重抗議,
此後確實消停了一陣,
但沒過多久就死灰復燃,
起紅還是時常蹦出來刷個存在感。
比如這樣:
▲ 基督山起紅
有一次起夜,
摸著黑走了幾步腳下踢到一物,
我打開手機照明,
險些在廁所門口就釋放了天性——
那次起夜,成了起床,
後半夜我都在自己的心跳聲種犯愣,
整個人精神極了。
▲ 褲衩誰給洗一下?
後來天一黑,
我在家裡走到哪都愛帶著個手電筒,
跟他媽打更的一樣。
警惕性也提高了不少,
黑燈瞎火需要摸黑兒干點事的時候,
我也養成了手上胡嚕、腳下劃拉的習慣,
雖然人看起來傻逼呵呵的,
但安全了不少。
我愛人則認為我法治進行時看多了,
還有幾次以為我在夢遊——
我不在乎,她這種凡夫俗子是不懂我的。
當然人的潛力是無窮的,
在久經考驗之後,
我整個人也變得淡定了許多,
不論馮起紅在哪、以何種方式拜訪我我,
我都可以平靜對待甚至有些輕鬆的回望她。
但有一回我還是被嚇到了。
那是一個周末的晚上,
我打算收拾第二天出去要帶的東西,
結果拉開包,
馮起紅靜靜地躺在裡面發出了死亡凝視。
▲ 來自起紅的凝視
我按下洶湧澎湃的氣血和膀胱,
把我閨女薅過來質問。
「你這是要造反嗎?!」
「我想明天帶著馮起紅一起出去玩。」
「不能帶!」
「就帶!」
「就不帶!」
「帶!」
「不帶不帶不帶!」
「……帶。」
「不帶不帶就不帶!
我要打死馮起紅!!嗚嗚嗚嗚嗚……」
這一次,我斬釘截鐵;
這一次,我歇斯底里;
這一次,我哭的像個兩百斤的傻子。
她看到我展現出了一個沒有及時服藥,
導致精神崩潰的病人的樣子,
露出了同情的表情,
悻悻的從我包里揪出馮起紅,
提拉著她溜達回了屋。
我看著她提頭離開的背影,精神恍惚,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我是誰我在哪我在幹什麼。
你們也來感受一下這種Cult風。
▲ 我爸瘋了,起紅,走,咱們不理傻子。
看著她拎著一個頭到處溜達的樣子,
我欲哭無淚:我是怎麼用一個禮物,
就讓一個小公主蘇菲亞變成野蠻人柯南的?
而我自己又是如何讓一個假腦袋整成真神經的呢?
想來想去,匯成一句話:
成年人,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別老瞎JB靈機一動轉念一想。傷身體。
▼
喜歡,就給我一個 「好看」
TAG:拾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