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霧仙救佛投羅網，八戒唾破神滴珠

孫悟空跳了回來，「喀」一聲對著霧仙娘娘露出森森白牙，喝道：「快說，烏尤道賊哪兒去了？」

霧仙娘娘害怕，緊緊拉著八戒，躲在他的身後。八戒趕緊說道：「猴哥，不管霧仙妹子的事，要不是她說烏尤道賊是妖怪，我們到現在都不知道烏尤道賊是妖怪呢。」

沙僧也說：「是啊，大師兄。」

孫悟空收了金箍棒說道：「那你快說，這是怎麼回事？」

原來這烏尤道人本是屍胡山中一獼猴，自名胡信兒，不知從何處習得一身本事，善能察顏觀色，變化形狀。後與孫悟空結為兄弟，自命通風大聖，共反天庭，被二郎神剿滅後逃回屍胡山，潛心修鍊，終於習成人形。四百多年前他來到烏有海，露了幾手呼風喚雨的本事，要氓民們順從於他，尊他為通風大聖。奈何烏有海民風彪悍，氓民多有不從，陽奉陰違，通風大聖心中甚是不爽。可好霧仙娘娘花木娘被貶謫下界，內心憤憤，一心要重返天宮。通風大聖曲意逢迎，希望能妻榮夫貴，將來跟著她上天蹭個長生不老仙丹，即使不能成仙，娶個前仙女做老婆也可以到處炫耀一番。他先是要氓民供奉玉帝與霧仙娘娘牌位，日日高唱讚美詩詞，為其積攢神氣。奈何她神氣衝天，卻沒搞清主攻方向，王母娘娘哪能再讓她回去狐媚妖俏呢？花木娘日漸瘋狂，通風大聖攛掇她索性連玉帝的牌位也不供了，只讓氓民供奉她自己的牌位，好積攢更多神氣，向玉帝逼宮。她還想了很多讚美自己的詞句，逼著氓民天天念叨，凡是不從的，就作法讓他頸下長鰓，趕去水裡生活。繞是如此，這天宮之門對她還是緊緊關閉，花木娘變得益發癲狂，想出的讚美詞更是混亂不堪，詞不達意，人也變得神經兮兮，胡信兒也有些夯不住了。

這幾天通風大聖打聽得金蟬子來了，心下大喜，自己假扮成神醫，取了個名號烏尤道人，派馬屁精去逛他過來，好吃了他長生不老。霧仙娘娘本不管他吃不吃金蟬子，沒曾想遇到八戒，心中甚是高興，八戒原是天蓬元帥，掌管天河，只要跟定他，重返天宮就有希望了，這才把通風大聖的底細和盤托出。

悟空氣得哇哇大叫：「這廝現在哪裡去了？」

八戒也說：「是啊，霧仙妹子，你可知那妖怪的去處？」

霧仙娘娘說道：「那猴子在水底有一座宮殿，一定去那兒了。」

當下領著眾人在密室里找出通道，拾階而下，走不多時，眼前有了一些亮光，幾人來到一個小山谷中，頭上霧氣涌動，中間一汪清澈的泉水，約有數十丈見方，潭底射出道道金光，把霧氣也映得奇幻絢美。幾人定睛看去，原來在水底有一倒水滴形狀的巨瓶，熠熠發光。

「好寶貝！」八戒喝一聲采，問道，「霧仙妹子，這是什麼東東？」

霧仙娘娘說道：「這就是那猴子的秘密居處，也不知他從哪裡搞來的寶貝，叫什麼神滴珠，裡面是一套豪華房屋，周圍還有草坪游泳池。這寶貝有個特點，從外面看不見裡面，裡面卻可以通視外面。他有口訣可以隨意進出，其他人則根本沒法進去。」

「俺老孫一棒敲它個粉碎。」孫悟空說道，剛想下水，又拉著八戒說道，「八戒，俺老孫水性不好，是舉世公認的，你是威名赫赫的天蓬元帥，掌管八萬銀河水軍，你要是下去，那妖怪怕是屎尿都要嚇出來，那勞什子神滴珠做夜壺倒正堪用。」

八戒聽悟空一捧，頭腦發熱，挺著耙就要跳下水去。霧仙娘娘急道：「那猴子神通廣大，天蓬哥哥可要小心啊。」

八戒一拍胸脯，笑道：「妹子且放寬心，此去定然是瓮中捉鱉手到擒來。」

當下掐個避水訣，那水倏地分開，波光蕩漾，八戒鑽了進去，很快就到了那神滴珠前。但見那物，方圓十數丈，表面光滑金燦燦，正照見自己意氣風發威風凜凜不可一世的模樣，立即豪氣干雲，舉耙一築，只聽「當」的一聲，震得手臂發麻，險些捏不住九齒釘耙。八戒大怒，又是一頓猛擊，只聽見噹噹噹噹陣陣巨響，隨著水波傳向各處，水民們頓時四散奔逃，狼奔豕突。

八戒敲得正歡暢，「啵」的一聲，從寶貝里衝出了通風大聖胡信兒，早已現了原身，卻是雄赳赳氣昂昂屍胡山中一獼猴，穿著綠色戰袍，倒提烏金鉸泥劍，怒聲罵道：「你這豬精，泡我馬子，又來拆我房子，真是欺人太甚！」

八戒罵道：「泡你馬子，是你自己罩不住；拆你房子，是你自己霉到柱了。快把俺師父交出來，不然你也夯不住了！」

胡信兒大怒，舉烏金鉸泥劍刺來，八戒舉耙迎住，二人好一番廝殺，直殺得浪濤翻騰似火鍋，暗流洶湧滾漩渦，水民魚蝦齊避閃，戰戰兢兢尿一窩。沙僧見八戒不能取勝，發一聲喊，鑽進水底，挺降妖杖殺進戰團。胡信兒抖擻精神，以一敵二，漸漸落了下風。悟空喜不自勝，高聲叫道：「二位師弟，加油！早點收工！」

胡信兒益發膽怯，趁八戒沙僧杖耙打來，將身一縮，退回了神滴珠里。八戒見妖怪輕輕一撞就進了瓶里，後腳一蹬，側肩一撞，也想撞進瓶里，卻像撞在了鋼筋鐵骨上，頓時頭昏腦脹，摔倒在水裡。

沙僧急忙扶起他，二人高聲叫罵，妖怪就是不肯再出來。二人只好浮出水面，孫悟空急得直跺腳，一籌莫展。

八戒急道：「這可如何是好，這可如何是好，師父要被妖怪吃了。」

沙僧也說：「大師兄，快想辦法吧。」

霧仙娘娘說道：「天蓬哥哥，妹子有一計。」

八戒說道：「妹子有什麼好計策？」

「一會兒你們在後面追我，我去找那妖怪求救，就說你們找不到師父遷怒於我，只要我進去神滴珠，就有辦法制服他了。」

悟空喜道：「那就辛苦娘娘了。」

當下霧仙娘娘披散頭髮，扯亂衣衫，酥胸半露，狼狽逃進水裡，邊跑邊哭喊：「又不是我捉了你師父，你們欺負我婦道人家算什麼？」悟空、八戒、沙僧在後面緊緊追趕，跑到神滴珠邊，幾人戰成一團。孫悟空發一聲喊，掄起金箍棒向著霧仙娘娘當頭便劈，眼見霧仙娘娘就要一命嗚呼，空虧了這來之不易的長生不老嬌軀。

就在這時，從神滴珠里伸出一隻手，一把把霧仙娘娘抓了進去。悟空、八戒、沙僧假意叫罵了一陣，憤憤然升到了水面。

卻說胡信兒一把把霧仙娘娘扯進神滴珠，霧仙娘娘罵道：「死漢子，老娘差點兒被打死，你也不早點出來救我？」

胡信兒抬手就給了她一耳刮子，罵道：「你這騷婆娘，你以為我真是救你？現在我得了金蟬子，吃了就可以長生不老，還要你何用？現在你既落到我手裡，也是一盤好菜了。」

霧仙娘娘不虞他翻臉這麼快，一時竟目瞪口呆，回不過氣來。

胡信兒見她發愣，掏出捆仙繩，把她結結實實捆了起來，扔在草地上。自己進了屋子，把唐荒剝光了，提出屋來，扔進游泳池裡。

唐荒喊道：「神醫神醫，你要施展黯然銷魂指法了么？」

胡信兒笑道：「等我把鍋架好，把火生起，在熱水裡治療效果才好。」

唐荒嘻嘻笑道：「那好哦，等好了我就想得起來貂蟬在哪兒了，免得我的大徒弟天天纏我。」

胡信兒道：「那好，你先把自己收拾乾淨，不然一會兒味道不好，啊不，療效不好。」

唐荒傻笑道：「好啊好啊。」又唱道，「洗啊洗啊洗啊洗，洗得身上乾乾凈，噴噴香，擦擦粉，噴出天天好心情。」

胡信兒邪惡一笑，自去準備火炭鐵鍋不提。

且說悟空幾人在外面等了許久，不見動靜，心裡焦躁起來。悟空更是像被切掉腦袋的蒼蠅，亂蹦亂撞，要是師父被吃了，還怎麼去找貂蟬啊？

「二師兄，霧仙妹子怎麼還沒出來啊？」沙僧看悟空急火攻心，心裡也很著急，問道。

「放心吧，沙師弟，霧仙妹子一定會把師父救出來的。」

「她怎麼出來啊？那神滴珠上面一個洞都沒有呢。」

「啊！」孫悟空突然大叫一聲，掐著避水訣衝到了神滴珠邊，八戒沙僧趕緊跟了過去，問道：「大師兄，你怎麼了？」

孫悟空急道：「剛才沙師弟提醒我了，霧仙妹子即使救出師父也沒辦法出來啊，還是讓我一棒敲碎這個勞什子。」

說完掏出金箍棒，掄圓了對著神滴珠就是一棒，只聽當的一聲巨響，頓時波濤洶湧，衝擊波把八戒和沙僧都推到了一邊。再看那神滴珠，沒有絲毫損壞，倒是向海水深處漂出不少。孫悟空再打幾棒，那寶貝漂得更遠了。孫悟空又把金箍棒變成一根金剛鑽，想鑽穿那神滴珠，可手都鑽軟了，那寶貝面上連擦痕都沒有一條。

悟空沒辦法，拍著神滴珠喊道：「通風老怪，快出來說話。」

通風大聖胡信兒被他一通亂敲，正敲得心焦潑煩，點了幾次火都沒點燃，在裡面假意說道：「我這神滴株乃是上天神器，任你怎麼敲打都不會有絲毫損壞，咱兄弟千多年沒見過面了，等我吃完金蟬子，長生不老了，有時間再慢慢敘舊。」

孫悟空怒道：「你吃了我師父，我拔掉你的皮！」

胡信兒說道：「想當初咱們幫你對抗天兵天將，你倒是長生不老了，可七十二洞的兄弟們呢？現在一個個都被閻王勾拿去了，就剩我一個孤孤凄凄，也不知什麼時候就下了油鍋。聽說移山大聖、混天大聖都被你壞了好事，你就不能放過兄弟們么？」

悟空說：「長生之路千萬條，你為什麼要走最蹊蹺最不人道的一條呢？」

「我是妖，哪會講人道呢？」胡信兒冷冷說道。

「你放了我師父，我幫你找長生不老的法子。」

「天下妖怪那麼多，都想吃金蟬子，你都幫他們找法子？移山大聖、混天大聖那麼好的兄弟你想過法子么？」

「喀！」孫悟空大怒，「你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只要有酒，我就照單全收！」胡信兒放出狠話。

「我靠！現在的妖精怎麼都那麼有文化，說話一套一套的？」孫悟空罵道。

「猴哥，你太落伍了，現在凡間都進入信息社會了，知識爆炸，信息爆炸，連天宮都開始建天網了。」八戒說道。

「對啊，他說神滴珠是上天神器，你們且在此等候，待俺老孫到天上查查究竟是什麼來路。」孫悟空說完，駕起筋斗雲來到東天門。值日星官認得悟空，屁顛屁顛跑來問候，悟空與他寒暄幾句，徑直來到凌霄寶殿。

玉皇大帝正和眾仙卿商議天宮擴容之事，原來天上神仙做久了，越發懶散懈怠，多數仙人都只拿俸祿不干事，要不然就只給自己幹事，玉帝只好新招了不少凡人上天做事，喚作臨神臨仙，以致天庭人員越來越多，以前只有三十六宮、七十二殿，現在擴到八十一宮、一百零八殿都不夠住了。悟空說明來意，玉帝便讓新晉大神天絡地網始德真君賈伯思帶悟空去天網搜索。那賈伯思原是南贍部洲人氏，剛飛升上界不久，玉帝命其專司天網之事，以取代前幾個牛逼轟轟自吹自擂飛升上界卻毫無建樹的山寨貨。比如一個叫萬事明的，自稱什麼都知曉，要上天庭建天網給神仙們普及網路知識，玉帝把他弄上來，封了個網普大仙，玉液瓊漿，仙桃參果，好吃好喝，結果卻是個門門懂樣樣瘟的瘟神，費了許多時日，天網依然了無影蹤。玉帝和仙神們只會做神，也搞不懂凡間這些高科技，不過大家都是長生不老的，也不在乎這網什麼時候建好，只是這長生不老仙丹餵了豬，惹得一些神仙不忿，意見紛紛。偏偏這萬大仙又是個極度自戀的偏執狂，哪個神仙他都看著像盤古開天時的原始生物，這下天庭熱鬧了，萬大仙天網也不建了，天天和神仙們抬杠，你吐我一泡口水，我噴你一口濃痰，口水戰打得不亦樂乎，倒是給無聊的天庭生活增添了不少樂趣。神仙們一天到晚以調侃萬大仙為樂，萬大仙也一天到晚以撩撥神仙們為趣，天庭從來不曾像現在這樣充滿八卦和活力，長生不老的時光再也不是煎熬和無聊的代名。直到賈伯思升天，這天網才慢慢建立起來。

賈伯思帶悟空來到蘋果殿，掏出個半尺大小像鏡子似的東西，運指如飛，在上面摸摸點點，很快告訴悟空說：「據《天史》記載，女媧造人之時，身上沾滿汗水和黃泥，其中一顆汗泥滴在旁邊的不死樹上，吸天地之精華，日月之靈氣，氤氳化育，久之則成了神滴珠。該珠外罩金光，堅硬如鐵，內里則可通視其外，此奇妙之處也，更可變幻大小，水火不入。後為靈寶天尊所獲，置於藏寶閣中，數十年前已遺失不見。」

「是了是了，是這寶貝。」孫悟空樂道，「此寶貝可有什麼弱點？」

賈伯思又摸點一通，說道：「天史上沒有記載它有什麼弱點，不過我想它既是汗泥，必定和人相關，你自去想些法子吧。」

悟空謝過真君，復又回到烏有海，看到霧仙娘娘被繩索捆著躺在地上，原來這神滴珠進去困難，出來卻易，霧仙娘娘趁著通風大聖生火的時候往外一滾，竟然給她逃了出來。悟空吹口佛氣，用手一指，那捆仙繩滑落在地，霧仙娘娘謝過悟空，悟空把真君的話和八戒、沙僧、霧仙娘娘講了一通。

沙僧說道：「大師兄，你可有什麼辦法？」

悟空搔頭說道：「還未曾想出。」

霧仙娘娘說道：「可讓那些水民試試，看能不能打開。」說著就在海面上顯出法身，擺出若有所思、自我陶醉的經典造型，霎時間水面上浮出一層白花花的水民，趴在水面上，嘴裡喃喃念叨：「霧仙娘娘，愁緒萬千，裝逼裝得我心酸，桃花帶雨無人憐，天可憐見，天可憐見！」

霧仙娘娘微睜雙眼，輕啟朱唇，聲音空靈，彷彿來自天外：「爾等水民，俱聽我命，潛入深水，搗碎珠瓶！」

水民們如奉綸音，忽喇喇沖向水底，拾起鵝卵石，乒乒乓乓敲了起來。豬八戒不甘落後，掐著避水訣衝到神滴珠前，和水民們一起敲打，可那神滴珠依然如鋼似鐵，哪裡壞損絲毫？

八戒不忿，對著神滴珠唾了一口，只見唾沫落處，金光居然暗淡了一些，八戒愰然大悟，說道：「原湯化原食，兄弟們，用唾沫！」

水民們紛紛吐出唾沫，以手塗之，果然那金光漸漸暗淡下來，八戒舉耙一築，只聽忽啦一聲響，那神滴珠已爛成碎片，灑落海底，一代奇寶，就此湮滅。

大水突然湧入，那房屋草坪也被沖得七零八落，八戒從鍋里撈出唐荒，通風大聖見寶貝被毀，情知大勢已去，趁亂也溜走了。

八戒把唐荒撈出水面，拍去腹內溺水，唐荒悠悠醒轉，疑惑地問：「我的病治好了么？神醫呢？」

八戒喜道：「啊，師父，你終於清醒了！」

孫悟空也高興起來，上前問道：「師父，貂蟬在哪兒？」

唐荒低頭摸了摸腦袋，抬頭問道：「貂蟬是誰？」

孫悟空哀嚎一聲，向後便倒，沙僧急忙把他扶住，人中上一陣亂掐，總算救醒轉來。

霧仙娘娘散了烏有海的濃霧，所有島嶼又都重見天光，她也收了施於水民身上的法術，水民們重新回到島上生活，自己則住進八角寶塔，安心做了一名宅女，等著八戒以後回來接她重返天宮。

喜歡這篇文章嗎？立刻分享出去讓更多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