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詞傳》⑤ | 你是誰，便註定會遇見誰
文 | 辛峰 · 主播 | 沙漠之狐
回顧：
親愛的朋友們，晚上好，今天我們繼續閱讀——《納蘭容若詞傳》。
昨天，我們讀了納蘭容若對知音的渴慕之情，以及在挫折中得到老師的鼓勵因此振作奮發的故事。
接下來，我們多情的納蘭公子會不會陷入新的相思呢？
讓我們開始今天的閱讀。
一杯濁酒喜相逢
朱彝尊不但回信了，而且親自登門拜訪。
雖然兩個人地位懸殊，但是因為談詩論詞，一下子拉平了兩個人懸殊的身份。
他們的友誼就這樣開始了。
從此，朱彝尊成了明珠府上的常客，有時也約容若同游京城。
廣安門外，有一戶精於園藝的馮姓人家，侍弄出了一座聞名京城的花園。
眼看著花季將盡，容若和朱彝尊才迤迤然地來了。
他們不由地又聊起了「江左三大家」之一的龔鼎孳，他的詞集題為《香岩詞》。
龔鼎孳有一段著名的愛情故事，就是「秦淮八艷」之中的顧眉嫁給他做了妾室。
後來，龔鼎孳在崇禎朝陷入詔獄，兩人從才子佳人轉為患難夫妻，感情彌篤。
明朝滅亡後，「江左三大家」全投降了清政府，龔鼎孳為自己解脫，說當時本擬自殺殉國，奈何小妾不讓。
一代文宗，就這樣把節操有虧的責任推給了妓女出身的顧眉。
龔鼎孳先降過李自成，後降過清。及至晚年，他和顧眉的愛情生活早已成為一段傳奇。
當年，戀愛中的龔鼎孳寫過不少旖旎溫柔的詩詞，隨著漢人對亡國之痛的淡忘，這些詩詞漸漸流傳開來，早就感動過少年容若了。
這次和朱彝尊同游西郊馮氏花園，憶及香岩的海棠詞。
海棠依舊真切，舊事卻越發迷離。看那海棠花飄落了，人人都喜歡盛開之美，可這飄落的樣子不也是可愛的么？
「誰道飄零不可憐」，容若的腦海里突然冒出來這沒頭沒腦的一句。
他知道上天又成就了一首詞，要經自己之口傾吐出來。
《浣溪沙·西郊馮氏園看海棠，
因憶香岩詞有感》
誰道飄零不可憐，舊遊時節好花天。
斷腸人去自今年，一片暈紅才著雨，
几絲柔綠乍和煙。倩魂銷盡夕陽前。
歸途中，朱彝尊反覆念叨這些清麗的句子，突然失聲笑道：「這麼好的詞，真恨不得是我寫的呀！」
容若將馬鞭一指道邊：「兄台難道就沒有詩興么？
你看這荷塘、遠山，甚或兄台故鄉的山水，只要有了詩情，天下何物不能成詩呢？」
「說得好！」朱彝尊打馬揚鞭，不由起了豪情，一首《鷓鴣天》就這樣吟將出來：
莫問天涯路幾重，輕衫側帽且從容。
幾回宿酒添新酒，長是晨鐘待晚鐘。
情轉薄、意還濃，倩誰指點看芙蓉。
行人盡說江南好，君在巫山第幾峰。
四年之後，容若刊刻了自己的第一部詞集，就取名叫做《側帽集》。
弱冠取字
康熙十三年的一個良辰吉日，葉赫那拉氏的家廟格外肅穆。
容若穿著采衣，用朱錦束著髮髻，恭恭敬敬地在東房裡面朝南站著。
此刻，他的腦子裡全是《禮記》當中早已背得滾瓜爛熟的段落。
這是儒家的冠禮，嚴格按照《儀禮·士冠禮》舉行的儀式。
按照漢人的傳統，貴族的男子到了二十歲就要進行冠禮，加冠就標誌著成年了。
二十歲的容若（原名納蘭成德），對漢文化已經熟稔（rěn）得像母語一樣了，彷佛自己完全不是出自北方的旗人家族，而是成長在江南的書香門第。
「已冠而字之，成人之道也」。加冠之後，還要為冠者取字，從此人們便以字相稱，不再稱呼他的名了。
我們所謂的「名字」，原本是「名」和「字」兩種。
取字是一件極慎重的事，要在冠禮上三次加冠之後，由嘉賓來取。當下這位嘉賓，就是滿腹經綸的金風亭長朱彝尊。
《荀子·不苟》有一段話定義君子的品行：
君子寬而不僈，廉而不劌，辯而不爭，察而不激，寡立而不勝，柔從而不流，恭敬謹慎而容」，能夠做到這些，就是一位正直的君子了。
容若一直很喜歡這段話，也曾抄錄來作為自己的座右銘。這些朱彝尊都是知道的。
「禮儀既備，令月吉日。昭告爾字，爰（yuán）字孔嘉。髦士攸宜……」
朱彝尊按部就班地念誦著取字時的祝詞，這些古奧的文字大意是說：
三次加冠的禮儀已經完備了，正值良辰吉日，現在就把你的字告訴你知道。
這個字非常美好，正與俊雅的士人相宜。字取得適宜就是一種福分，你要永遠地受用保持……
朱彝尊頓了一頓，終於說道：「你的字就叫『容若』。
『容』取自《荀子·不苟》中『恭敬謹慎而容』，你的『容若』之名取自《易經》，所以就用《易經》里慣用的文法加上一個『若』字。」
朱彝尊隨即笑道：「從今以後，我可以叫你容若兄弟了。」
金風玉露一相逢
冠禮之後不久，真正意義上「成年」的容若就要舉行婚禮了。
明珠的這位親家（qìng jia）叫盧興祖，漢軍鑲白旗人，任兩廣總督。
整個婚禮場面隆重，但卻是以嚴格的儒家古禮來操辦的，所以顯得很安靜。
從黃昏挨到晚上，納蘭容若迷迷糊糊地睡著了。
直到第二天清晨，容若才看清了新婚妻子的相貌。而她，早就認識他了。
容若永遠忘不了她急急回過頭來確認，兩人的眼神相遇，她並沒有避開。
她看向自己的樣子，像在讀一首古老且不朽的詩，一個字一個字，讀得認真而堅定。
那張臉並無驚人的美艷，但柔和的五官讓人可以輕易想見她親和、溫厚的個性。
相視無言，她忽然一笑，面若桃花。她說，原來是你。
這四個字被風拉得很細很長，曲曲折折地鑽進容若的耳朵里，像粗糲沙塵和同樣粗糲的歲月掩埋下的小小邊城，千百年來響起了第一串敲門聲。
整座城突然蘇醒。
容若也笑了，說，是，是我。
他終於印證了自己的直覺，他一直在等她，秋水軒里的那個她。
閑來無事的盧氏喜歡陪容若讀書。
她總是提前進書房替他收拾乾淨桌子，擺上兩樣容若喜歡的瓜果。
她說，這樣既能讓容若飽口福，又能用瓜果特有的清芬攆走屋子裡的濁氣。
有次她問，你說，你識得這麼多字，最悲傷的字是哪個？
容若一愣，這問題真是很奇怪。他想了想，問道：是「情」字嗎？
她搖頭，這個字還是你名字中的一個字呢。
容若仍是不解。
她輕聲道：「若。」
容若怔住。
她解釋，凡是「若」字出現，皆因為已經對某事無能為力。
這個字是失意者的自欺欺人，不是將幸福寄託於老朽腐爛、灰飛煙滅的過去，就是期望於渺不可測、形跡可疑的未來。
人生若只如初見。
若沒有遺憾，一生不必說「若」；而說再多的「若」，卻無法不遺憾。
她當時斷斷沒有想到，幾年後，他將為她說盡「若」字。
某個尋常的不能再尋常的清晨，容若醒來，發現盧氏已起床梳妝去了。
天色還暗，容若點起燈，剔亮燈，燈影下橫著她掉落的一支玉釵。
她睡過的枕頭還歪斜著，卻摸不到一點溫度。他忽然感覺到一種宿命，也忽然湧上來一種幸福。
「相看好處卻無言」，那樣好，那樣美，卻無法言表。
回想種種，她就像墮入人世的精靈，吹花嚼蕊，婚後的生活因為她越發沒有一點煙火氣了。
她不美，也無蓋世才華，於世人，她不過是無關緊要的路人甲；於容若，她便是幸福的天涯海角。
然而，沉睡十七年的蟬，只能喧嘩一個夏天。對於他與她來說，愛情格外像蟬。
《南鄉子·孤舟》
納蘭容若
煙暖雨初收，落盡繁花小院幽。
摘得一雙紅豆子，低頭，說著分攜淚暗流。
人去似春休，卮酒曾將酹石尤。
別自有人桃葉渡，扁舟，一種煙波各自愁。
【結語】
今天，我們讀到了納蘭容若這個稱呼中「容若」二字的由來。
我們還讀到了納蘭容若成婚，以及他婚後和妻子盧氏如神仙眷侶般的生活。
只是，幸福的背後，總是隱藏著憂患。
接下來，這個翩翩濁世佳公子的身上又會發生怎樣的故事呢？
讓我們期待明天的閱讀吧！
【今日話題】
本文中，容若與妻子盧氏的愛情在經歷了秋水軒唱和的邂逅以及長久的思念之後，終於有了圓滿的結局。
這段感情無疑是納蘭容若一生中最彌足珍貴的。他的妻子並非絕世佳人，但對容若來說，剛剛好。
那麼，你認為怎樣的愛情才算最圓滿呢？
歡迎留言分享你的感人愛情故事，並給我們點贊。我們明天見，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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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領讀-
辛峰，80後草根作家，筆名傷心碧、千恨百媚。十點讀書籤約作者；書評專欄作者；省作協會員。好清靜，喜讀書。著有長篇小說《西漂十年》，文學評論集《文字的風度》即將出版。(微信公眾號：西漂十年ID：xipiaoshinian；個人ID：xinfengshanghai；)現居西安。
-主播-
沙漠之狐，愛配音的小透明。用聲音傳遞情感，不求盡善盡美，但求問心無愧。新浪微博：@狐狸愛CUC，微信公眾號：聲夜報社。
編輯：任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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