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跟皇帝叫板的釘子戶
齊景公要征地建造新宮殿,除了逢於何,其他老百姓都順利搬遷了。面對官府的步步緊逼,逢於何這個「釘子戶」能堅守到最後嗎?
一、建宮
春秋末期,齊國國力衰微,政局動蕩,最後公子呂杵臼繼位,他就是齊景公。
景公即位之初,勵精圖治,奮發圖強,文官任用聰明耿直的晏嬰為相國,武官任用著名的軍事家司馬穰苴為大司馬。靠著一文一武兩位大臣的幫助,幾十年後,齊國終於再次強大起來,重新稱霸諸侯。
可是國家強大起來後,齊景公開始貪圖享樂,再也聽不進大臣的勸諫,還重用只知道阿諛奉承的小人梁丘據為大夫。
這一天,齊景公退朝,梁丘據在旁邊陪同。景公一不小心,被地面一塊微微凸起的石塊絆了一下,差點摔倒,梁丘據趕忙攙扶住景公。景公很是惱火,要責罰建造宮殿的工匠。梁丘據眼珠一轉,假意勸說道:「主公,宮殿地面不平,工匠確實有過錯,但宮殿建成已逾五十年,年久失修,處罰工匠恐怕不能令國人心服呀!」景公氣呼呼地說:「依你說應該怎麼辦?」梁丘據早已有了算計,馬上說道:「主公功德覆蓋齊地子民,國富民強,諸侯拜服,如果一直在這樣的宮殿里處理政事,恐怕會讓天下人恥笑。不如重新選址,另建雄偉宮殿,方能顯示主公的威嚴呀!」景公一聽正中下懷,就下令讓梁丘據馬上草擬出一個具體的方案來。
沒過幾天,梁丘據把設計好的方案呈給了景公。景公一看,新的宮殿威嚴雄偉,並且宮殿後面還有一個高台,上面是幾座小巧玲瓏的亭子。梁丘據解釋說:「主公日理萬機,勞累之餘,可以登上這個高台,極目遠眺,欣賞我齊國美景,豈不樂哉?」景公連連稱好。
沒想到,景公在朝堂之上剛把重建宮殿一事說完,就遭到了以晏嬰為首的群臣的反對。晏嬰認為現在的宮殿只要修繕一下還是可以使用的,不必勞民傷財重新建造。景公很不樂意,就轉過臉來看梁丘據。梁丘據會意,出班奏曰:「相國此言差矣,想我齊國目前國力強大,府庫充裕,天下歸心,連周天子都要仰仗我國君的扶持,宮殿這麼破舊恐怕連百姓都不會答應呀!」晏嬰剛要反駁,景公忙說:「相國不必說了,我意已決,就按照梁大夫的意見辦吧!」
二、抗拆
梁丘據自然成了建造新宮殿的監工。宮殿重建,需要另選地方,又不能破壞了風水。經人勘驗過後,梁丘據就把地址選在了原宮牆北面的一塊地方,但這塊地方住著許多平民百姓,要想建造宮殿,這些百姓就必須搬遷。
稟報景公後,梁丘據貼出布告,布告中說:只要百姓按時搬遷,國家會給一些糧食和錢財補助;如果不搬,期限到後,官兵就會強行拆除,那就別想拿到補助了。
很多百姓懾於官府的威脅開始搬遷,搬遷進行得很順利,梁丘據正得意時,沒想到官兵來報,有一家堅決不搬,不僅不搬,還散布言論說:這個地方是他祖先留下來的產業,就算是國君也不能逼他離開。梁丘據很惱火,他想看看究竟是誰有這麼大膽子,敢和國君作對。等他一打聽,才吃了一驚,原來這個釘子戶名叫逢於何。
逢於何是齊國著名的孝子,他父親病重癱瘓在床多年,逢於何始終不離不棄,侍奉左右,一直到三年前父親去世。最為離譜的是,逢於何在父親去世後並沒有把父親葬於城外墓地,而是把父親埋在自家的院子里。雖然已經年過三旬,為了守孝,他至今未娶。為此齊景公還下令褒獎逢於何,幾次把他召進宮中賜宴。沒想到他竟然帶頭反對搬遷。
梁丘據不敢用強,就親自上門勸說逢於何,希望他能體諒國君,儘快搬走。可逢於何根本不給他面子,說:「我父親的墳墓在這裡,搬遷墳墓要斷子絕孫的。」梁丘據笑了笑:「您現在都未娶妻,不也要絕後嗎?」沒想到逢於何轉身從箱子里拿出一封婚書來,說:「梁大人難道還沒聽說嗎?我三天後就要娶親了。」梁丘據把婚書接過去看,只見上面果然寫得明明白白,三天後逢於何就要娶妻,他的未婚妻同樣是遠近聞名的孝女。這下子梁丘據沒話說了,他惱羞成怒,吼道:「逢於何,我是尊重你才來和你商量,拆除民居建造宮殿是國君的命令,如果你不識抬舉,我也愛莫能助了!」逢於何冷笑了一聲說:「悉聽尊便,您慢走,恕不遠送!」這場談判不歡而散。
梁丘據碰了釘子後很惱火,他不想讓景公知道這件事,怕景公說他無能,於是找了個整齊的院落,打算次日強行把逢於何送到這個院子里,然後強拆。
梁丘據第二天帶領一幫人氣勢洶洶地來到了逢於何家門口,卻發現大門緊閉。正當他納悶之際,只見一個宮中的小太監飛奔過來,低聲對他說了幾句話。梁丘據聽後大吃一驚,連忙下令撤退,然後急忙駕車往景公的宮門前趕去。
離得老遠,梁丘據就看到宮殿大門外圍了一大圈的人。等到了跟前,梁丘據分開人群就看到逢於何靜坐在中央,旁邊還立著一塊牌子,上面寫明梁丘據為修宮殿要強拆民居,強挖祖墳,害父親要拋屍荒野,希望國君能體恤民情停止修建宮殿,如果不蒙允許,他將坐在這裡絕食而死。梁丘據腦門出了汗,這要傳到諸侯耳朵里,豈不有損景公的尊嚴?剛才梁丘據接到的就是景公的命令,景公讓他馬上平息事態,否則就要拿他問罪!
梁丘據定了定神,來到逢於何面前深施一禮,低聲下氣地說:「逢夫子,這件事是我考慮不周,您不妨先回家,此事從長計議。」可逢於何就是無動於衷,還說今天這事如果沒有一個明確的說法,他就不走了。
梁丘據沒法,只好去見景公,景公大罵了他一通。因為齊國正處於和晉國爭霸的關鍵時刻,前不久還收留了來避難的魯國國君,各國諸侯本來對齊國大加讚揚,如果因為這件事損害了齊國的聲譽可就不好了。景公考慮再三,只好答應停建新的宮殿。
消息傳出,宮外百姓歡聲雷動,齊贊景公英明。
三、事成
半年後,齊國都城附近遭遇百年不遇的旱災,景公卻仍然沉迷於玩樂,不管百姓死活。
晏嬰聯合大臣上書請求開啟官倉救濟百姓,景公卻不置可否。這時梁丘據說話了:「國君修建宮殿他們都不肯搬,還想讓國君體恤他們,真是荒唐!」晏嬰繼續請求景公,景公卻拂袖而去。
第二天,晏嬰竟再次上書。景公以為還是開倉濟民的事,誰知他打開奏疏一看,大吃一驚。原來晏嬰在奏疏上寫明,他已經說服逢於何搬遷,只要答應逢於何在宮廷一角能給他的父親留個位置就行。
逢於何態度大變,景公有些摸不著頭腦,問晏嬰:「現在修建宮殿合適嗎?」晏嬰說:「國君是一國之主,沒什麼不合適的。」這時,梁丘據打岔道:「國君宮殿里怎麼能有平民的墳墓呢?」晏嬰提出了個辦法,他說:「逢於何的父親有這樣的兒子是很了不起的,國君可以追封他為中大夫,把他的靈位放在太廟裡,做我齊國歷代國君的陪侍之臣。」景公連聲說好,就把修建宮殿的事交給晏嬰去辦,晏嬰又請求讓逢於何做副手,景公想都沒想就同意了。
逢於何都同意搬遷了,其他百姓也不敢再說什麼。晏嬰和逢於何發布告示招納百姓做工來修建宮殿。一時間國都附近的貧苦百姓都紛紛來報名。
宮殿修建工程浩大,還需要大量的木材和石料。光把這些材料運到國都就需要耗費大量的人力物力,因此逢於何和晏嬰每天都忙得不可開交。
梁丘據不甘心到手的肥肉落入了他人手裡,就派人每天偷偷監視工程進展,他逐漸獲知一些令人費解的事情。原來晏嬰他們選擇材料往往捨近求遠,讓民工跑到外地的山上砍伐木材,採集石料。他以為一定是晏嬰要藉此謀取私利,就向景公告密。
景公聽說後很生氣,把晏嬰和逢於何叫到宮裡,派人嚴查賬目,卻沒有發現任何舞弊之事。晏嬰解釋說:本地的建材不如外地的好,才不惜代價捨近求遠。景公很高興,說:「相國真是一片苦心呀!」梁丘據不懂建築,也不好再說什麼,只派人繼續監視晏嬰和逢於何。
工程持續了一年多才建了一半,景公催促晏嬰他們加快進度,逢於何說:「慢工出細活,急不得。」景公也不好再說什麼。就這樣,這個浩大的工程一直持續了近三年的時間才完成。
新殿落成之日,景公和文武大臣一起登上雄偉的宮殿,又站在高台上遠眺,齊國風景盡收眼底。景公很是滿意,大大誇獎了晏嬰和逢於何。
回到宮裡,景公才想起讓晏嬰報一下工程的花費。晏嬰奏道:此次重建宮殿共用民夫一萬人,糧20萬擔,錢10萬千,其餘用度大小不等,都在臣的賬本里,臣和逢於何不敢貪腐一文錢。
景公一聽,大吃一驚,他沒想到竟然花費了這麼多的人力物力。沉思良久,景公笑道:「相國呀,我被你和逢於何給騙了!你們明著是給我修建宮殿,實際上是故意延長工期暗裡賑濟遭受旱災的百姓呀!」
晏嬰和逢於何忙跪倒在地向景公請罪,景公嘆了口氣說:「如果我當年體恤百姓,怎麼會逼得你們想這個辦法呢?而逢於何為了百姓,不顧祖先怪罪,拆掉了自己的房產。寡人慚愧啊!」
最後,景公道:「寡人的子孫都要牢記,只有站在百姓的位置上,百姓才能真心擁護你,國家才能長治久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