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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紫蓬山想像一場大雪

在紫蓬山想像一場大雪

魏振強

第一眼見到紫蓬山的時候,確實有些吃驚——我老家皖東那地方的山雖然都不太高,但海拔起碼都有四五百米,看上去都有山的樣子;紫蓬山呢,遠遠看去,不過一渾圓的土丘(打聽了一下,它主峰的海拔也就180米)。這麼輕率地以貌取「山」,顯然有些淺薄。

紫蓬山有星羅棋布的廟宇,有大將李典的衣冠冢,有幾百種鳥、幾萬隻鷗鷺起落其間,有巢湖浩渺的煙波在遠處閃光,還有許多跟文臣武將有關的傳說,連它的名字也別有意韻——紫蓬,紫蓬,紫氣東來,猶如蓬萊。說「山不在高」,還是有道理的。一座山與那麼多人,那麼多建築,那麼多鳥有關,它腳下的煙塵被歲月染黃,它上空的雲層被金戈鐵馬聲刺穿過,如今,裊裊的梵音中,一隻只精靈在此盤亘、守望,一座山有這麼豐富的閱歷,我老家的那些山自然望塵莫及。

時值初冬,我並沒看到鷗鷺,它們已行腳遠方;沒去瞻仰那些雄偉的廟宇,它們就靜靜地立在不遠處,屋頂上有清脆的鈴聲在風中低吟;也沒去瞻仰李典墓,世間本就嘈雜,何必再去驚擾一顆長眠的靈魂?我和同伴們在一片樹林中喝茶,盤著腿,坐在蒲團上。茶藝師在演繹茶道,身姿曼妙、輕盈;音樂飄飄渺渺,像是長著翅膀,在林中翻飛。一隻只白玉般的茶盞一一奉至客人手中。這盈盈一握的茶盞托在手上,淡黃色的茶湯閃著琥珀似的光,輕輕抿一口,有香氣和甘甜在唇齒間遊走、流連。茶真是奇妙的東西,啜一口,心安靜了一分,再啜一口,又安靜了一分。前方廟宇的頂上,滿是落葉,黃黃的,從空中往地上落,地上的葉子打著旋,往空中飛。其實,葉子那會飛呢,是風在飛。風,讓凝滯的塵世有了聲色和靈動,也讓人神思飄忽;茶香浮動,人世如此可親而真實。茶是現煮的,是普洱還是鐵觀音,沒留意,我被那些蕭然、俊朗的樹木牽走了心思。我又忍不住打量那些麻櫟樹。我起先站在廟宇旁的高坡上就注意到它們。它們立在坡下,風紀嚴整,神情肅穆,像是正在接受檢閱的將士。近的,肌膚觸手可及;遠的,俊朗的身姿隱約可辨;更遠的,影影綽綽,似乎在向遠方展示著自己的背影。

在我的印象中,越是挺拔高大、堂堂正正的樹,旁枝越是稀少,麻櫟樹也是這樣,樸素、簡潔、敞亮,家底一覽無餘,像是一位坦坦蕩蕩的君子。我很喜歡葉子落光了的樹。小樹也罷,老樹也罷,每棵樹都精氣神十足,儼然準備與來勢洶洶的嚴寒赤身相博。這樣的肉搏總是悲壯的。一些樹沒斗過嚴寒,死在冬天裡,而更多的樹則是帶著傷痛,活到了春天,然後吐故納新,自我療傷,再迎接電閃雷鳴,迎接下一個嚴寒。

樹總是讓我敬畏,它們大多活得比我久,比我見過更多的風霜雷電、細雨和風,經歷過更多的歡暢和苦難。面對一棵樹,我常常自慚形穢,默默地低下頭,而面對一棵枝幹濃黑如墨的樹,我有時會有流淚的衝動——它要熬過多少風霜雨雪、酷暑嚴冬,才會蛻變出這一身的老氣?不是老氣橫秋的「老氣」,而是一派不言自威的莊嚴。莊嚴,是一棵樹,也是一個人最神聖的尊嚴。我這麼看著樹、想著樹的時候,茶的香氣在漂浮,音樂被風吹得支離破碎,天光也被吹薄不少,林間有些昏暗,頭上的天灰濛濛的,似乎一場大雪即將傾瀉而下。

我忽然有些激動——要是真有一場紛紛揚揚的大雪,我獨自置身於紫蓬山的麻櫟樹中,會是怎樣的一場體驗?風可能從東邊來,可能從西邊來,可能從南邊也可能從北邊來;雪也許從天空往地上飄,也許從地上往天上飛,它們起初下得不緊不慢,但漸漸地密了,又下得緊了;風打著口哨,從曠野里殺過來,雪借風勢,漫天飛舞,天和地就這樣神奇地連成一片。那無邊的雪落在廟宇的屋頂上,落在樹梢上,落在泥土上,落在我的頭髮上,落在我的臉上,落在我的身上;我的心中,也是狂風呼嘯、大雪紛飛。這一刻,天是白的,地是白的,樹是白的,世界是白的,我也白成了天地之間的一棵樹。我和那些麻櫟樹一樣站立著,雪抽打著我,抽打著那些麻櫟樹。我看著那些麻櫟樹,它們也看著我,我們默默無言。這一刻,世界如此簡單,天地如此親密,我和那些樹如此潔白。這一刻,我如此安靜,如此乾淨,如此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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