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健式怪胎」是如何出現的？

微信公眾號「天津日報」1月7日消息，記者從「權健事件」等聯合調查組獲悉，權健自然醫學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實際控制人束某某等18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刑事拘留。

從1月1日，天津市警方對權健公司涉嫌組織、領導傳銷活動罪和虛假廣告罪立案偵查，到現在刑拘18名犯罪嫌疑人，「權健事件」的走向越來越清晰，此前公眾的焦慮，也在當地有關部門一輪接一輪的重磅整治行動下，不斷得到緩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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值得追問的是，這樣一家多年來以直銷之名從事傳銷活動的企業，何以一路招搖，高歌猛進，成長為一個擁有「7000多家加盟火療店」、年銷售額近200億元的保健品帝國？既然其涉嫌組織、領導傳銷及虛假廣告屬實，則此前為何能夠多年躲過監管？既然聯合調查組進駐數日就能查出問題，則那麼多部門早幹什麼去了？

對於民眾而言，直銷也好，傳銷也罷，往往很難區分清楚。只是問題在於，一般民眾可以傻傻的搞不清，但這並不意味著監管部門不應該搞清楚，更不意味著故意不去搞清楚。一個拿到了直銷牌照的企業，卻一直在組織、領導傳銷活動，既有企業故意模糊邊界、主動投機的可能，也與監管缺位有著直接關係。

縱觀權健的發展歷程，可以說，一直是在「打擦邊球」，且一直纖毫無損。

先說超範圍經營。2013年，權健自然醫療科技發展有限公司取得了商務部直銷企業的認證，可在天津、四川、浙江等10地進行直銷活動，納入直銷範圍的產品為化妝品、保潔用品、保健食品等3類40種產品，並不包括任何藥品。權健的拳頭產品「骨正基」鞋墊等，也不在這個名單里。然而，這並不影響權健長期「掛羊頭賣狗肉」，甚至以直銷名義進入醫療領域。

監管責任並非不清晰，根據2017年修訂的《直銷管理條例》規定：「直銷企業違反規定，超出直銷產品範圍從事直銷經營活動的，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責令改正，沒收直銷產品和違法銷售收入，處5萬元以上30萬元以下的罰款；情節嚴重的，處30萬元以上50萬元以下的罰款，由工商行政管理部門吊銷有違法經營行為的直銷企業分支機構的營業執照直至由國務院商務主管部門吊銷直銷企業的直銷經營許可證。」

事實上，權健多年來超範圍經營，即便偶有被罰款的情形，但似乎從來沒有達到「情節嚴重」的程度，也因此，權健也從來不會面臨被吊銷證照的危險境地。

再說多層級直銷。權健的銷售一直採取多層級管理模式，產品的價值被嚴重虛化，每一層的考核重點，均在發展更多的下線，也即「拉人頭」上。其設立的推廣獎、合作獎等獎勵方式，就是「拉人頭」的直白體現。在合作獎中，推廣人可以享受下屬推廣獎的10%。

2017年修訂的《直銷管理條例》規定：「『直銷』是指直銷企業招募直銷員，由直銷員在固定營業場所之外直接向最終消費者推銷產品的經銷方式。」即我國只允許單層次直銷。像權健這種多層次直銷的做法，與傳銷一樣，是被禁止的。該禁而未禁，或許與《直銷管理條例》未明確法律責任有關，但該條例也規定，工商行政管理部門負責對直銷企業和直銷員及其直銷活動實施日常的監督管理。正是日常監管的鬆弛乃至缺位，導致直銷企業長期從事傳銷而無人問津。

由此也就引出一個問題，權健到底該歸哪個部門來管？理論上講，根據權責對等的原則，發牌的商務部門似乎應該擔負更多的監管責任，然而，現實中，市場監管並非商務部門的職責。工商部門最嚴厲的懲處，也只是吊銷直銷企業分支機構的營業執照，只有國務院商務主管部門才有權吊銷直銷企業的經營許可證。這也在客觀上導致了「吊銷難」。

此外，權健主營的保健品，監管職責又在食葯監部門。打擊傳銷的責任主要在工商與公安部門，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查處傳銷行為，對涉嫌犯罪的，應當依法移送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公安機關立案偵查傳銷案件，對經偵查不構成犯罪的，應當依法移交工商行政管理部門查處……

如此眾多的監管部門，聲勢不可謂不大，職責設定不可謂不細，但在現實操作中，卻不免存在很多職責交叉重疊乃至管理漏洞。比如，許可證發放層級過高，由「吊銷難」自然牽出「監管難」；再如，日常監管缺乏標準，且過於分散，也會導致實際效用不彰；還有，直銷也好，傳銷也罷，均因為牽扯甚廣而導致監管熱情不高。

當所有這一切，與地方保護紐結到一起，出現權健這樣一個遊走於市場與監管縫隙的怪胎，就並不特別令人驚訝了。

也因此，當下，除了嚴厲懲治權健的違法違規行為，給社會一個交代之外，還必須從制度層面釐清邊界、明確責任，徹底堵死直銷轉向傳銷的便捷通道，依據權責對等的原則，明確監管和查處主體。同時，也有必要提高法律層級，適時制定直銷法、反傳銷法等。要明白，在當下，直銷與傳銷除了作為一種商業模式之外，其對於社會也有著強大的精神誘引作用，不可小視。

（來源：鳳凰網評論斯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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