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漠駱駝》到底是怎麼火的?
本文為豆瓣用戶 @董小姐 的原創日記,
經作者授權轉載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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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年的歌壇,當真是好歌寥寥、神曲漫天。兵荒馬亂的時節,一首《沙漠駱駝》登陸抖音短視頻。這是一片神奇的土壤,在過去很長一段時間裡,如雨後春筍般的神曲從這裡開始生根、發芽、生長、壯大,而後以不可抵擋之勢橫掃網路。
而從這一刻起,它又在醞釀著一場全民的狂歡。幾乎是在一夜之間,抖音主頁被這一首歌刷屏,各大音樂類APP的榜首也被這個名字佔據,網頁的搜索上會自動推送相關詞條,最終大街小巷也終於被《沙漠駱駝》攻陷。
從網路到現實,彷彿一張完美的天羅地網。人們陷入一場盛大的狂歡,身陷其中的人們也許無法得知,自身被挑動的情緒也許只是資本操盤的又一個棋局。人群,都是棋子。
初聽這首《沙漠駱駝》,也許大部分人會用這樣一個詞來形容:怪異。入耳的前十秒里,音色和節奏都是滿滿的西域氣息。一瞬間讓人想到胡琴羌笛,黃沙漫漫和穿波斯長靴的卷鬍子阿凡提。
葡萄美酒夜光杯,醉卧沙場,美人在懷,說不盡的風光旖旎。帶著好奇和想像聽下去,人聲出來的時候,卻是有錚錚氣概的搖滾嗓。前半部分尚且還是平淡講述,到了副歌的部分,這一把漂泊的嗓音突然唱出了怒目圓睜的羅剎。
羅剎驅散魑魅魍魎怒斬妖魔,而後卻又回歸人間,小心守著一朵花的溫柔。而兒女情長拴不住志在四方,帶駱駝的旅人最終還是步入了漫漫黃沙。前路未知,但天地間都是旅人的方向。
這一首歌里的起承轉合本身已經足夠多,初聽怪異的同時卻更讓人好奇,最終打開的是更深的驚喜。情愛題材早已爛俗,喪氣感聽多了也顯得無意義,《沙漠駱駝》卻劍走偏鋒,生生在飽和的市場里殺出一條血路來。
這樣的解釋初聽起來極為正確,可是它無法解釋一個問題——一夕之間的爆紅。縱使網路可以成百上千倍放大事物的影響,千百倍加速其傳播,那這場病毒式的蔓延,它的真正源頭在何處呢?
一個名字浮出了水面:北京黑人時代音樂公司。其內部工作人員曾向記者透露了這樣一番話:「一首歌曲的走紅有很多意外,沙漠駱駝因為和現在的網路紅曲有著很大的差異,這首歌曲能夠走紅他們之前並沒有想到。」
這無疑是一個暗示,率先意識到沙漠駱駝商業價值的也許並非沙漠駱駝的作者,而是嗅覺敏銳的逐利者。宣傳公司在其中扮演了這樣的角色,動用資本進一步發酵影響。
「買熱搜、買點贊,這都是常規操作,一首歌曲的火,背後也一定需要人炒。「公司員工如是說。而問及宣傳上花費的具體金額,工作人員給出了這樣一個數字:大概40萬。
然而讓人疑惑的一點是,如此精明的商家難道絲毫不會擔憂這首名為原創實則有可能抄襲的作品帶來的風險嗎?但如果看到這首歌后期所能帶來的利潤,大概沒有人會算不清這筆帳。因為最終所能轉化的利潤是—「1000萬左右「!
馬克思的一番話也許能夠完美的解釋這一切,他在《資本論》里曾經這樣寫道:「一旦有適當的利潤,資本就將大膽起來。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潤,它就將鋌而走險;為了百分之百的利潤,它就敢踐踏人間的一切法律;有了百分之三百的利潤,它就敢犯任何的罪行,甚至冒著絞首之險。」而《沙漠駱駝》所帶來的利潤,遠遠超過300%。
最初讓人對作者產生疑惑的應該是《沙漠駱駝》的風格。儘管所有的官方簡介中,詞曲作者那一欄寫的都是這個組合的名字「展展與羅羅」,所有官方媒體對他們的介紹也都是「原創音樂人」。
但看到這兩個年輕人稚氣的臉時,人們還是不禁會問,作品和作者本人之間似乎有某種格格不入的錯位感。兩個稚氣未脫的年輕人,在作品裡表現出的卻是和年齡並不相符的閱歷。經歷過2003年左右刀郎熱的人們應該會覺察到一點端倪。
《沙漠駱駝》的滄桑感和刀郎的西部搖滾似乎有異曲同工之妙,這也是為什麼很多人認為它「土氣」的原因——歸根結底,是時代的錯位感。
倘若這樣的推斷顯得過於感性和主觀,那麼展展與羅羅的微博下似乎出現了一些實證。在評論一片叫好的大潮中,曾有一些不太合群的聲音提出這樣的質疑——沙漠駱駝並非展展與羅羅的原創,而是其已故恩師徐天勝的作品。
這些評論就像一顆小石子,激起了一陣不大的水花,但卻很快被更多支持的嗓音淹沒,其發言也很快被刪除,但所有信息都指向同一個地方——河南平頂山。
河南平頂山埋葬了這樣一段往事。那是在不遠的2003年,一位叫做徐天勝的原創歌手創作了一首名為《沙漠駱駝》的歌曲。那時他擁有一支「四樓樂隊「,同時擔任著眾多學生的吉他老師。
施展與羅中凱(即展展與羅羅成員)也身在其中,而在評論中質疑展展與羅羅原創性的就是當年徐天勝老師的其他學生。不幸的是2014年徐天勝因病去世,而他生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沒能讓《沙漠駱駝》大紅大紫。反倒是他故去4年後,這首歌紅遍了大江南北。這不免讓人唏噓。
恩師故去,其作品卻被自己學生盜用。無論在哪一個年代,這一切大概都為公序良俗所不容。輿論的風向似乎非常明顯,展展與羅羅試圖辯白,但一個無法自圓其說的地方在於——即使辯駁的姿態不容質疑,但兩人卻始終沒能拿出任何自證清白的確鑿證據。
反倒是不久之後,之前與他們簽約的黑人時代官方宣布了解約,這一記重鎚似乎已經坐實了展展與羅羅抄襲的罪名。
讓我們再回到十幾年前,看一看《沙漠駱駝》與四樓樂隊的淵源。樂隊成立於1998年,前後經歷了幾次人員更替,最終呈現出的四人隊伍是吉他手徐天勝、鍵盤手張志遠、鼓手楊會亞和貝斯手龐春恩。
任何一支原創樂隊的路開始時都舉步維艱,藝術與商業的平衡永遠是繞不開的難題。徐天勝曾萌生退意,但最終大家都不忍解散,於是決定增加商演,再談藝術。
也就是在這樣的經歷之中,徐天勝寫出了這首《沙漠駱駝》。漫漫黃沙里追尋著什麼的人,是他自己。「行走在無盡的蒼茫星河,白天黑夜交錯,如此妖嬈婀娜,蹉跎了歲月又蹉跎了z自我。前方迷途太多,堅持才能洒脫,走出黑暗就能逍遙快活。」這一段歌詞字字誅心,也許就是他漫長心路歷程的真實寫照吧。
徐天勝曾說:「我們需要沉澱……也許現在在只是走上了一條岔路,我們最終會讓自己的專輯浮出水面……」這個令人尊重的音樂人曾懷揣這樣的夢想,但斯人已逝,樂隊解體,這一切成了永遠無法兌現的空頭支票。
取而代之的是展展與羅羅的名字越來越多的出現在大眾的視線里。一首《沙漠駱駝》,已經讓他們收穫了六十多萬的微博粉絲。而打開網易雲,搜索沙漠駱駝,這一支單曲下面的評論數已經達到了10w+。
一個值得注意的地方是,網易雲音樂上評論數能達到10w+的歌曲,其作者幾乎都是能夠引領一方的人物。而展展與羅羅,他們並不成熟的閱歷,至今存疑的創作能力,不禁讓人去想,這一切是否會有「盛名之下其實難副」的反差呢?
如今再去到展展與羅羅的微博,其介紹里的身份仍然是音樂人,而他們的首頁則置頂了這樣幾條微博。一條放出了律師函,聲稱「將把一切交給律師處理」。並放出了與四樓樂隊鍵盤手高志遠與徐天勝密友的微信聊天記錄,以此證明之前的媒體報道存在捏造事實,蓄意抹黑。
另一條微博則是一條長圖,題為「故事的完整始末」,其中提到,沙漠駱駝來自於當年許老師交給他的一份作業,前奏由自己完成,而後又用大半年時間寫下了2段主歌與1段副歌的,並且最新一般的《沙漠駱駝》由舒展和羅中凱進行再次創作,比起最初版本已經有了很大改動。
最後放出了前後兩版歌詞的對比。在他的解釋中,似乎《沙漠駱駝》的創作主題始終是自己或者是展展與羅羅,和他的老師徐天勝並無太大關係。一切似乎都很合理。但卻有幾處無法迴避的疑點。
假如一切誠如施展所說,而他手上也擁有如此詳實的證據,那為何不在輿論的頂峰正面回應呢?再者早在2002年間就有如此優秀的創作能力的舒展,又為何在十年間僅僅寫出來這一首作品?
施展在微博中提到不希望天堂的恩師被消費,那麼儘早回應質疑難道不是最好的方式嗎?以及他提到會用更多的作品說話,如果早年有所累計,豈不是早就可以冷硬反擊?
即使這一切真的是遲來的真相,那它真的來得太遲。遲到會讓人忍不住去想,這是否是新的資本操控的一環呢?也許最終的真相永遠只在當事人的心裡。
網易雲的高贊評論里有這樣一條動態:「只聽其歌,不評其人。紅時不追,落實不黑。只賞其作,不聞是非。」但也有人不敢苟同,作品與作者本人不該混為一談,但討論所有這一切都有一個最最重要的前提,那就是這部作品必須是作者本人的作品。失去這個前提,連討論都失去資格。
憑藉《明日之子》走紅的毛不易,其核心競爭力就是其不可替代的原創能力。雖然他的作曲水平被華晨宇反覆詬病,但趙英俊曾經對他說了這樣一段話:「我之所以這麼多年屹立不倒,就是因為我巨大的創作量。如果你能夠長期保持這樣的輸出,就算樂壇艱難,旁人也難輕易打倒你。「
有人也許認為原創二字也並非那麼了不起,正如知識產權這一概念在國內也並未普及。但對有些人來講,這兩個字就是核心競爭性,就是安身立命之本。不必把這兩個字的意義上升到國家層面,僅僅回歸到事件本身,寫歌的人會明白,在自己的名字下面加上原創二字,是何等的驕傲與榮光。
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也許所謂真相的反覆之中,我們永遠只是被資本操控的棋子。但讓人欣慰的一點是,這一個組合提到了一句話,「用原創作品說話「。流言太短,真正能夠留下痕迹的,唯有真實的作品而已。
大概,對原創本身的回歸,才是歌壇的正道,也是所有故事最好的結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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