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愛玲《金鎖記》:女人,是家庭的風水
文 | 蘇沫 · 主播 | 應猶
十點讀書邀約作者
張愛玲的《金鎖記》講述了麻油店主之女曹七巧攀上大戶人家,卻因為畸形的婚姻導致了人性泯滅的悲劇一生。
她看盡了本不該屬於她的繁華,卻也受夠了那些人性的蒼涼。
夏志清教授這樣評價《金鎖記》:它是中國從古以來最偉大的中篇小說,也是從古以來最深刻的一出悲劇,尤其是女人的悲劇。
百年之後,張愛玲筆下的那輪陳舊模糊的月光,仍將照耀著現在的我們。
透過曹七巧的命運,我們領悟到:往往一個家,成也女人,敗也女人。女人,才是一個家庭的風水。
堅強,是一個女人最大的哭聲
臨著碎石子街,有一間馨香的麻油店。
一個姑娘穿著大鑲大滾的藍夏布衫袖,露出一雙雪白滾圓的胳膊,站在黑膩的櫃檯裡面,卻還是掩藏不住那青春的明媚。
那個姑娘,就是曹七巧。
七巧的哥哥給她訂了一門親事,說是給名門姜家的二少爺當姨奶奶,曹七巧的悲劇,便是從嫁入姜家開始的。
姜家的二少爺是個殘廢,自打落地就得了軟骨病,不然哪裡輪得到市井出身的曹七巧嫁過去。
洞房花燭夜裡,那扁扁的月亮露出凄冷的光,七巧碰了碰二少爺的身體,那肉是軟的、重的,像是一根腐朽的木頭毫無生氣。
老太太為了有個人能死心塌地服侍二爺,索性就讓七巧做了正房的少奶奶。
這是金錢第一次染指了七巧的人生,從此便被這華麗的金鎖束縛。
雖有了二少奶奶的名分,七巧並沒有世家小姐的教養,說話做事又尖酸刻薄處處不討好,她在姜家處處收人排擠,連出身貧寒的下人私下裡也敢對她說三道四。
冷清的歲月里,一雙兒女算是上天對她的饋贈,七巧憑著自己的潑辣勁鬧得整個姜家雞犬不寧,好像非得這樣才能證明自己是惹不得的,也算是為日後分家留個退路。
因為懂得,才能慈悲,因為從未被生活善待過,所以戾氣特別重。
她變得越來越刻薄扭曲,如同一個被困在金鎖里的瘋子,日日靠著抽大煙來麻痹自己忘記痛苦。
只有金錢能給她尊嚴和溫暖,她便用盡所有力氣抓住它,就像抓住了深宅大院里的一份安全感。
所謂的堅強只不過是偽裝的鎧甲,強撐著給外人看,午夜夢回才知道自己是那樣的不堪一擊。
正值青春年華的七巧欲愛而不能愛,多少個不眠的夜裡盛滿了空虛寂寞。
只有見到三少爺姜季澤時,七巧的眼裡才有些光,姜季澤雖是個來者不拒的頑劣公子,即便是瞬間動了心,卻也擔心刻薄的七巧成為他的累贅,哪敢隨便招惹她。
七巧就這樣熬著,從最初的堅強熬成了後來的蠻橫跋扈,終於熬到了丈夫和婆婆都過世了,她才可以搬出姜家過自己的日子。
亦舒曾說過:
我需要很多很多的愛,如果沒有愛,有很多很多錢也是好的。
一生太長,又太短,看不到未來,
那就用自己的青春,換來了足以讓後半生衣食無憂的財富吧。
愛情里,最騙不過的那個人就是自己
分家後,七巧帶著兒女另租了一幢房子住下,從此便和姜家各房都很少來往了。
幾個月後的一天,姜季澤忽然上門了,七巧擔心他是來借錢的,刻意防備著。
七巧便拿三少奶奶岔開話題,卻不曾想季澤兩隻大拇指按在嘴唇上,露出一雙水汪汪的大眼睛,那眼珠卻是水仙花缸底的黑石子,臉上卻沒什麼表情,只是痴痴迷迷地望著七巧。
半晌他緩緩地說:「你哪裡知道我的苦楚!自從你到我家來,我在家一刻也待不住,你對我好,我心裡更難受,我是個男子漢不打緊,不得平白坑壞了你!」
七巧她低著頭沐浴在愛的光輝里,臉上露著從未有過的溫柔,心裡有細細的喜悅。
她花一般的年齡已經過去了,季澤如今卻真的站在她面前,雖老了十年,人卻還是那個人。
人生就是這樣的錯綜複雜,不講道理。
半輩子了,好容易七巧死了心,他又來撩撥她,她恨他又愛他。
七巧突然想到,難道他是為了哄她的錢?她便想著試探下季澤的真心,果真季澤是惦記著她手裡的地呢,七巧的一顆心直往下墜,墜進不見底的冰窟里。
七巧端起桌上的酸梅湯潑向季澤,狠狠罵道: 「你哄我,竟拿那樣的話哄我,你當我是傻子!」
季澤被趕走了,酸梅湯沿著桌子一滴一滴朝下滴,像遲遲的夜漏,這寂寞的一剎那像一百年那麼長。
七巧忽地轉身上樓去,她要在樓上的窗戶再看他一眼,她眼前一陣冷一陣熱,不停流著淚。
有些溫暖只是來過一下子,就能溫暖一輩子。
多少回了,為了他為了要按捺住自己,她拼得全身的筋骨與牙根都酸楚了。
她恨自己,明知要得到他就得裝糊塗,人生在世,真真假假不就那麼回事,為什麼要戳穿他!
每次七巧和這黃金枷鎖博弈時,都傷得體無完膚。
這一次,七巧為了金錢徹底斷送了她的愛情,也親手埋葬了生命中唯一的一點溫暖。
她的心和愛,都輸給了殘忍的歲月。
原生家庭的影響
造成了下一代的悲哀
不覺冬天到了,七巧不是打丫頭,就是換廚子,卻還是覺得有些失魂落魄。
在財欲與情慾的雙重壓迫下,七巧的性格終於被扭曲,心中殘存的一點柔情被仇恨的烈火燃燒掉之後,那戾氣和冷暴力就像一根長矛,刺向了自己的兒女。
愛情沒了,七巧對情慾的渴望全都轉移到對金錢的固執上,她成為了一個瘋狂的報復者。
那一年七巧的一對兒女都已十三四歲,她覺得天下男人都是一樣的混賬,便想著給女兒長安裹腳,哪怕會影響長安以後的婚事,七巧卻說自己的女兒若真是沒人要,養活她一輩子也養的起。
為了跟大房、三房攀比,也要送兒女去洋學堂,兒子長白不肯,無奈只得把長安送去,卻因為長安失落枕套手帕去找校長興師問罪,長安為了面子便退了學。
此後的長安漸漸放棄了一切上進思想,學會挑是非、使小壞,見過她的人都說她是活脫脫的一個小七巧。
長安的婚事,也因為七巧疑心人家是貪她家的錢,一年一年耽擱了。
兒子長白喜歡打小牌、跑票房,開始七巧總是睜隻眼閉隻眼,直到他慢慢跟著三叔花天酒地時,七巧這才慌了神,手忙腳亂為他娶了個袁家的小姐芝壽。
七巧想到兒子是她生命里唯一一個不貪她錢的男人,如今娶了親卻被兒媳婦搶了過去,便越看芝壽越心煩,總是這裡那裡的不滿意。
那一晚,七巧便騙兒子給她燒了一晚上的煙,套出了小夫妻的很多私事,沒想到這些話第二天就被七巧添油加醋傳給了丈母娘。
新婚沒滿月的夫妻,就這樣彼此生了間隙。
自己得不到,別人也休想得到,哪怕是子女的幸福也要殘忍地扼殺。
影影綽綽的烏雲里一點一點露出慘白的月光,像極了七巧掩藏在笑容底下的猙獰的面容,芝壽多次想自殺卻沒有勇氣,被氣的得了肺癆。
長安二十四歲那年生了痢疾,七巧不給她看病卻勸她抽大煙,之後便上了癮,為了留兒子在家,把一個丫頭娟兒給他做了小,還哄他抽大煙。
墨灰色的天空中點綴著幾點疏星,樹頂上透出街燈淡淡的圓光,七巧就這樣帶著一個年輕少爺和一個閨閣小姐,日日靠抽鴉片打發日子。
一個母親,用自身的金鎖牢牢鎖住了自己的兒女,他們在母親的控制下,無法掙脫。
這世間有很多涼薄,最不能忍受的是父母給予的涼薄。
多少父母借假愛之名,為孩子安排自以為正確的人生道路,卻不知自以為是的愛也是一副枷鎖。
得不到幸福的人,看不得別人幸福
日子就這麼不緊不慢地過著。
長安30歲時還未嫁出去,七巧便又換了種論調,嫌棄長安自己長得丑還在家拉臉給她氣受。
堂姐不忍心便介紹了外國留學回來的童世舫給長安,兩人一見傾心,沒想到七巧竟也同意,兩人風平浪靜地訂了婚。
那段與世舫偷偷約會的日子,是長安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她時時微笑著。
這份愛的力量也讓長安努力變得更好,她不再跟母親爭吵,暗地裡努力去戒煙,儘力做一個最溫婉的女子。
世舫像那冰冷歲月里照進去的一縷陽光,讓長安看到了未來的樣子。
七巧卻看不得她的笑臉,對長安儘是冷眼冷語:「這才見個野男人,就開了笑臉,只求別把他帶上門來,我只圖個眼不見心不煩,多活兩年。」
那份刻薄透過薄薄的門帘,像是一把刀,刺進長安的心臟。
從來沒有幸福過,所以也見不得別人幸福。
自己的母親把自己說的不成人,也鬧得沸沸揚揚,長安知道世舫終究是過不了見母親那一關,不如就此了斷,她主動提出了退婚。
在七巧的阻撓下,長安失去了她最初也是最後的愛。
長安終於走上了七巧的舊路,那條路上沒有愛,只有怨。
在一個月亮異常亮的晚上,兒媳婦芝壽死了,絹丫頭扶正不到一年也吞了生鴉片自殺了,長白是不敢再娶了,長安更是斷了結婚的念頭。
三十年來她用那沉重的黃金枷角劈殺了幾個人,沒死的也送了半條命,她不僅毀掉了自己,那瘋子般的冷暴力更是撕毀了身邊所有人的幸福,兒女也是她最後的陪葬品。
七巧似睡非睡橫在煙鋪上,她摸索著腕上的翠玉鐲子,徐徐將那鐲子順著骨瘦如柴的手臂往上推,一直推到腋下。
生命的最後一刻,七巧想起自己也曾有過滾圓的胳膊。
人生,從來沒有回頭路,能決定以後能過什麼樣生活的,從來都只有自己。
三十年前的月亮早已沉了下去,三十年前的人也死了,三十年前的故事卻還沒完。
這黃金的枷鎖,還是會在人身上繼續戴著,一把金鎖,鎖的是人生,鎖的是後代。
一個母親,才是一個家庭真正的風水,她影響的絕對不是一代人。
明智的女人,讓長輩享天倫之樂,讓孩子健康成長,讓丈夫有強有力的支撐。
母親是一個家的靈魂,她決定著家的溫度。
小說《女人的一生》里有這樣一句話:
女人變成母親是一件輕而易舉的事,這種事任何女人都做得了,但是要當好母親可就不容易了。
我們沒有權利選擇原生家庭,但是溫柔對待下一代,卻可以自己選擇。
希望所有受過原生家庭傷害的孩子,最終都選擇溫柔對待這個世界,遇見一個更美好的自己。
願你陽光下像個天真爛漫的孩子,風雨里做個不動聲色的大人。
※媽媽心梗爸爸喝農藥?教會孩子這一點,才能不怕寫作業
※女人最好的歸宿不是婚姻,而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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