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天津穿上了盔甲」,可為何29個小時就被解放軍攻下?
文 |白孟宸
1948年6月,一位滿面風霜的將軍風塵僕僕從蘭州趕到天津。他抵達天津伊始,便帶著北平傅作義部和南京國防部的高級參謀們勘察天津各處城防,又到兵工署第70兵工廠天津機械分廠視察,一時間天津城內守軍被折騰地上躥下跳,卻沒有人敢說個不字。官兵們私下傳說,新來的將軍是傅作義和南京蔣介石都很信任的悍將,蔣、傅派他來就是為了保證天津不丟失。但僅僅6個多月後,1949年1月15日,這位天津守將陳長捷就與麾下的13萬國民黨軍一起,在解放軍的閃電攻勢面前無奈地當了俘虜。
解放天津的東野將士正跨越海河上的法國橋(又名萬國橋、中正橋,今為解放橋)進入天津市區
然而中共中央華北決戰的第一招,就出乎傅作義和陳長捷的預料:以張家口吸引35軍,再用35軍為誘餌,將整個傅作義集團釘在北平周邊。為了援救35軍,傅作義方寸大亂,先以104軍從懷來西進,隨東北解放軍秘密入關消息使傅作義意識到北平周邊竟然沒有自己可用的部隊。他只得將92軍、62軍調往南口、懷來,對外宣稱「勾相聯繫,穩步東移」。
結果,35軍在新保安被全殲,第104軍也在豐沙線上全軍覆沒。張家口的第105軍也就此完蛋。傅作義平張地區十幾萬的基本部隊所剩無幾,同時唐山、蘆台、楊村空虛,塘沽、天津也喪失屏障。
傅作義調兵救35軍並在北平周邊布置部隊以對付東野入關部隊,卻讓天津唱起空城計——整個天津野戰部隊僅有92軍已經被打殘的一個師,連帶從天津抓兵組成的警備旅,再加2營憲兵和5個公安大隊。這些部隊除92軍所部尚有一定戰力外,其他部隊很多補充兵連槍都不會用。
12月12日,國民黨空軍在寶坻周邊發現了解放軍的大隊人馬,傅作義為了安慰已成光桿司令的陳長捷,命南口的第62軍連夜乘火車前往天津,但解放軍動作極快,13日便開始攻擊丰台,結果62軍軍長林偉儔只帶151師和新兵組成的317師返回天津,另一個主力157師卻留在了北平,脫離了陳長捷天津守軍序列。15日劉雲瀚的86軍抵達天津。
此時,眼看東野可能隨時對平津和塘沽發起攻擊,傅作義緊急改變天津和塘沽的守軍指揮體系。以陳長捷和林偉儔分任天津防守區正副司令,以侯鏡如和段沄分任塘沽防守區正副司令。在天津和塘沽防守區之上,又設了一個津塘區。雖然此時陳長捷手下兵力較為充分,但傅作義判斷解放軍將首先打擊塘沽奪取出海口,因此命令侯鏡如為津塘區司令,陳長捷為副。
不過,此時陳長捷和侯鏡如卻各有各的算盤。侯鏡如已經接受共產黨的領導,自然不願意與陳長捷聯手,僅往天津派了一個參謀,反而幫解放軍了解天津情況。陳長捷雖然對天津城防體系頗有信心,但苦於手中兵力捉襟見肘。從地形上看,天津西北、西側、東南和南側地形均較為低洼,河渠交錯,形成了複雜的河網泛濫區。而東側和東北側地形平坦,便於大兵團展開。為此陳長捷在此修築三道縱深防線。
為增加城內守軍,陳長捷不斷大量搜羅從東北逃入天津的敗兵,還預先命令在城外活動的兩個護路旅及時撤入城內。而86軍和62軍的隊屬山炮和榴彈炮營及92軍落在天津的8門榴彈炮全部被陳長捷集中起來,組成防禦炮群,命天津防守副司令秋宗鼎親自指揮。另外,據陳長捷回憶,雖然天津守軍兵力有限,但市內「到處有大樓,得以制高觀察,應用集中火力……彈藥糧食相當充足」。
為了遲滯解放軍,陳長捷甚至想到了放水淹城的毒計。國民黨軍在三元村附近將南運河和護城河打通,使南運河水流入護城河,再將護城河通往海河的河道堵住,結果積水向天津西南部郊區傾瀉,造成了大片的泛濫區。
陳長捷,字介山,福建螺洲(今屬福州)人
城防情況被解放軍掌握
那麼,在解放軍圍攻天津前,陳長捷是否自信能夠守住天津呢?答案是否定的。多年後陳長捷在回憶堅守天津時明確承認:「從來即是要塞孤守,沒有不終於陷落的。」但1948年底陳長捷抱定軍閥派系觀念,認為平津一體,只能由傅作義領導解決。但傅作義卻派參謀長李世傑傳達命令:「堅守就有辦法。」這讓原本就與共產黨方面有著歷史宿怨的陳長捷打心底里不願意在天津跟共產黨談起義投誠。因此陳長捷對於杜建時和津門名流主導的天津單方面和談始終不願過多參與。當然,如果陳長捷知道此時解放軍已經完全掌握了天津城防情況,或者他的性格不那麼講求原則和傳統,也許天津守軍和陳長捷個人的命運會變得更好。
天津的地下黨組織在1948年已經十分強大。整個天津的黨組織最初是1924年在李大釗的指導下建立的,到解放戰爭時期,周邊解放區城工部紛紛在天津建立組織。此外南開大學、北洋大學在1946年遷回天津也使得大批南方局黨員進入天津。更重要的是,國民黨在抗戰勝利後大搞劫收,大發國難財,又在統治區濫發貨幣,造成嚴重的通貨膨脹,物價因此飛漲,人民生活迅速惡化。國民黨政府的腐敗無能,使得各個階層的人士都開始參與到解放戰爭中來。1947年7月,畢業於天津工商學院,在國民黨天津城防構築委員會擔任監工的麥璇琨正式入黨。時任天津地下黨市政工委書記王文源指示麥璇琨趁工作之便將整個天津城防工程繪製成圖。為了完成這一任務,麥璇琨便經常借其他工段的工事圖紙,私下抄錄。有一位名叫金健的同事看到後還跟他開玩笑,說麥璇琨是想學張松獻圖,但卻並沒有向上級告發麥璇琨。1947年9月,王文源等以微縮照相的方式,將麥璇琨繪製的城防圖送往華北城工部。
1949年1月14日上午10時,東野參謀長劉亞樓(右坐者),正通過電話向天津攻城部隊下達總攻命令
地下黨員張克誠擔任天津市工務局建築科公務員,負責對貫通全城各防區明碉暗堡的城防公路進行驗收。一次他冒險將城防工事圖帶回家,花費兩夜進行複製,然後縫在秋褲里請自己的妹妹帶給時任中共天津工作委員會書記的黎志,輾轉送到城外解放軍手中。而天津守軍的布防情況,主要是曾參與地下黨外圍組織的進步青年、華北聯勤天津支部秘書李貽亮利用新年向守軍發放慰問品的機會,通過抄錄登記表和現場走訪逐漸掌握的。這些情報由當時駐在泊頭的華北城工部進行整合,最終形成了準確度極高的《天津敵碉堡柵欄城防圖》。
日後我軍在確定攻擊天津計劃時,參考了天津地下黨提供的詳細情報。例如為了對付陳長捷放護城河水淹沒周邊的計策,地下黨和當地民眾對南運河和護城河兩岸進行了大量的走訪排查,最終在南運河上游找到了通往鹼河的水閘。在打開這處水閘後,南運河的河水都流入鹼河,陳長捷的護城河就此枯水。
該內容為騰訊獨家合作內容,未經許可禁止轉載。
※獨立戰爭中美國取得的最偉大的外交勝利,甚至直接導致英國的失敗
※為什麼說沒有目睹世界大戰的爆發是托爾斯泰的幸運?
TAG:國家人文歷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