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0歲的搖滾青年:得大自在
許巍容易給人一種錯覺,誤將他作為中國搖滾圈的一粒枸杞——不上綜藝,不做採訪,不頒獎,不走紅毯……他手動規避了娛樂圈除音樂以外的一切。
用他的話說,自己最早就「挺沉的」。
這種與世無爭、閑雲野鶴的生活如果能交出一張先鋒專輯,那歌手通常會被不一定聽懂了的大眾抬進神龕,再用自己的「聽不懂」供奉。
但暌違六年,50歲的許巍拿出的這張專輯,是表達對生活的熱愛,感謝生活的恩賜。專輯名字溫度灼人:《無盡光芒》。
看著,是枸杞要徹底從啤酒回熱水裡泡著的意思。
我們心中總把搖滾和生命力掛鉤,批判也好勵志也罷,總是要激發點什麼出來,而老許這一記「熱愛」可把聽眾給打懵了。以《我不猜》為代表的十首歌直接表明了他如今的處事觀:簡單自在,從容精彩。
問題是,搖滾允許從容嗎?人生態度從緩和轉變成自在的許少年還算是少年嗎?
怎麼不算?
(一)
許巍十足50歲了。
他以前是幻想過老年生活的,不是退休,而是更加容光煥發地站在台上。「容光煥發」的定義包括:身體好,有八塊腹肌;穿得倍兒時尚,「老頭兒那種范兒」;光自己一人不行,得和李延亮一起……
其實就倆字:熱情。
對生活有熱情,願意捯飭;對音樂有熱情,必須上台。
這股子熱情從他做專輯《漫步·時光》的時候冒出頭來,一直延續至今。大部分的搖滾客靠宣洩獲得共鳴,接著用集體憤怒去解決問題,所以他們會遇到年歲帶來的批髮式瓶頸——畢竟沒什麼人有資本一輩子憤怒。
這幾乎是中國搖滾樂受爭議的母題,臧鴻飛在《吐槽大會》用憤怒出名,在《奇葩說》用「愛拼才會贏本人」成名,但許巍卻溫吞地像是一泊淡水。有意思的是,在許巍少之又少的幾次專訪里,他次次都會提到與自己合作的樂手,他反覆強調樂手的重要性以及不相稱的待遇,活像個宣傳大使向整個華語音樂圈推廣「帶樂隊」的演出方式,給樂手們在錄音室之外創造機會。不僅是樂手,許巍的演出為了達到最好的效果,往往都是自帶設備自費跟著跑。
近年來還有一位後輩也為了現場效果不惜所有,這位以獨立著名的音樂人最近簽約了唱片公司,他的名字是李志。
這是擁有真正熱情的音樂人的共性,他們無意去扮演搖滾客這個角色。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二)
許巍從小在西安城長大,父母是知識分子,對他有著高且嚴的文化要求。但他從不屬於乖小孩,初三終於肯好好讀書了,因為母親用一把好吉他作為獎勵吊著他。
之後,他的人生一直以這兩個圓點進行推拉式的循環:要跟著心的躁動走,所以沒參加高考直接走南闖北地去演出;要給父母一個交代,所以一年後回西安入伍當兵;不願意放棄音樂,所以放棄了保送大學的機會,組樂隊,唱歌廳,甚至耗上一年在家裡學著創作……
就真被他寫出了《執著》,那首「擁抱著你/OH MY BABY」的,田震的,《執著》。
用當地樂手的話說:「他在西安過慣了這種規規矩矩、四四方方的生活,有了壓抑就老想著衝出去。如果把他本來就放在一個浪漫的地方,那他也許就不會有那麼多好作品。」
其實許巍早期的憤怒是有點小資氣質的,「規矩」和「浪漫」對立,他寫出「我只有兩天/我從沒有把握/一天用來出生/一天用來死亡」這樣的歌詞後,就尷尬地卡在了規矩和浪漫都不足的地方。
此時他需要的再不是宣洩,而是貨真價實的力量。
當務之急,是雙腳落地。
專輯《漫步·時光》中,一眼看上去最能表達態度的一定是「沒有什麼能夠阻擋/我對自由的嚮往」的《藍蓮花》,但其實直接在歌名上做了減法的《一天》,更能完整、直觀地直觀看出許巍的轉變:「短暫的一天/我要為你歌唱/在每一個地方/從來就沒有什麼能阻擋/永遠自由的你。」
我只有兩天?
就算只有一天。
(三)
從《一天》到如今的《無盡光芒》,許巍沒有停止過改變。
一直以來,傳統意義上的叛逆就在許巍的身體里,小的時候顯性,長大了隱性。李延亮形容他有「精神潔癖」,一度不想被這世上不好的東西玷污,所以直接迴避。而以《無盡光芒》為代表的「入世」並不是和解。
迴避塵世,熱愛生活。
兩者間並不相矛盾,而是一種充滿生命力的突破。許巍曾用披頭士治癒過自己,從此以後,普世情懷便是他作品的落腳之處。「我現在覺得,好的音樂共通的一點就是,它們一定是讓人身心健康,是讓人越來越好的,是正能量。」
魯豫總結過,許巍的反叛,是不被世界改變。
回看這兩年,他做的出格事兒其實不少,光《生活不止眼前的苟且》這首歌就能撐個大半版面。這其中,大眾看到的是他的妥協,但事實上,他接這首歌的原因再簡單不過——他是高曉松的粉絲。「一個他一個竇文濤,《曉說》和《鏗鏘三人行》是陪著我睡覺的節目。」大概是覺得這樣的解釋不太會被接受,他又補了句更玩笑的:「哪天竇文濤寫歌了,我也唱。」
但我信若竇文濤真的寫,他也是真會唱的。
層層疊疊之下,許巍的少年心性完整保存了下來。任外面世界再紛亂嘈雜、霧裡看花,他都能夠面對自己,面對自己獨特而又不計後果的小喜好,面對音樂帶給他的每一種情緒,面對老去,面對瓶頸,經歷了不斷的反思和自省,自由不敢說,至少是自在的。
「比如我現在彈琴經常會彈著彈著,心忽然就靜了。把琴放下出去抽根煙的時候,突然無意中發現陽光照在地板上,看到那種光線都會覺得特別快樂。 」
此刻,在許巍的世界裡,正因為不在乎世界規則,所以根本沒有「逆」這個字眼。
正如《我不猜》里唱的那樣——
「我不猜,也不徘徊,此刻青山,在眼前」。
文| 小林
攝影| 馬異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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