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定向生就職,無力承受的斷尾之痛

定向生就職,無力承受的斷尾之痛

新年伊始,某師範大學公費師範生王舟便許下了三個願望——鍛煉身體,和閨蜜旅行,取消定向,也就是違約。對於許下的第三個願望,她的內心有過糾結,甚至一度頗為愧疚。

尤其是不久前,教育部印發《關於做好2019屆教育部直屬師範大學公費師範畢業生就業工作的通知》,要求確保符合就業條件的公費師範生全部安排到中小學任教,併入編入崗,嚴禁「有編不補」。

眼看畢業後有現成的「鐵飯碗」,王舟的選擇讓親戚、朋友難以理解。實際上,王舟只是諸多違約定向生的縮影,其背後經歷的糾結、掙扎,也反映出從計劃經濟走向市場經濟,定向生對職業選擇的一種基本心態。

壓在心口的「大石」

王舟剛入學的時候,公費師範生還被稱為「免費師範生」。

去年8月,《教育部直屬師範大學師範生公費教育實施辦法》正式實施,「免費師範生」改為「公費師範生」。其中,最重要的兩點是,把「免費」的提法改為「公費」,履約時間從10年縮短到6年。

即便是履約時間縮短至6年,對於打定主意違約的公費師範生而言,也並沒有本質上的差別。

「我很後悔當初自己的『一念之貪』——考分不夠高,只有讀免費師範生,才能以相對低的分數進入這所大學,完全沒有考慮職業的適合問題。」口才並不算好、一上講台就緊張的王舟,自言並不是當老師的料。這也是她決定違約的重要原因。

「退出」的程序儘管有些煩瑣,但在一次性退還所享受的公費教育費用,繳納該費用50%的違約金之後,王舟還是可以選擇離開。

而對於北京某高校的重工業定向生張同而言,違約的緊張程度遠勝於王舟。「我們的畢業證、學位證卡在用人單位手裡,如果不履約,不僅要賠付培養費、違約金,而且5年內畢業證被扣,找工作、考研、申請國外大學都會受到影響。」

不僅如此,「你以天之驕子的身份進入這所大學,但很快發現『定向生』的身份意味著『低人一頭』。因為別人會不自覺地默認你是低分生,腦袋不如別人靈光。但實際上,我們很多人的分數並不比統招生低」。張同說。

未來的方向已經鎖定,在某個偏遠地區,甚至該企業可能根本不需要那麼多名校人才。「不少已畢業的學長感嘆,如果不是選擇了定向生,他們會發展得更好。」張同補充道。

當然,定向生也可以考研,但是選擇權依然被限定得很死。王舟告訴《中國科學報》,公費師範生雖允許攻讀在職教育碩士,但只有這一個選擇,其他均不允許報考。

學醫的大學生往往被鼓勵考研、考博,然而,定向生考研需要徵得定向單位同意。針對鄉村醫生培養的定向醫學生,往往遭遇這樣的尷尬。「鄉鎮醫院院長會告訴你,我們這兒不需要研究生,你還是直接來上班吧。於是,深造計劃就泡湯了。否則,就會被視作違約。」西部某高校免費醫學生陳燕無奈地說。

逐漸走向沒落的制度

相對於自主招生、保送生、統招生等耳熟能詳的招生類別,定向生已經讓人覺得遙遠而陌生。

始於上世紀80年代末的定向招生制度,是國家為了解決艱苦地區、艱苦行業以及國防、軍工等國家重點建設項目人才「分不去、留不住」的困難,而專門制定的一項招生與就業相結合的特殊招生政策。

通俗地說,學生進入定向培養計劃後,在校期間學雜費全免,而且畢業包分配。「鐵飯碗」聽起來很有誘惑力,但享受優惠的同時,必須履行相應的義務——畢業後須去特定地區或行業工作6~10年。否則要償還培養費以及違約金,甚至有的還會影響誠信記錄。

定向生範圍曾經涉及農業、林業、礦業、地質、煤炭、石油、水電、建材、氣象、測繪等眾多行業。但隨著1993年我國推進市場化就業,採用用人單位和學生雙向選擇的方式來實現就業後,定向生制度逐漸在走下坡路。

2017年,持續了近20年的國防生制度停止招生,這被業內視作定向生制度的重大轉折。如今,在定向生方陣中,最大的兩個群體是公費師範生和免費醫學生。

是否報考定向生在於個人選擇,享受了低分進入的權利,違約時自然要付出相應代價。這樣一個簡單的邏輯看起來「合情合理」,但實際上有些想當然。起碼,中國的高中生在填報高考志願時能否作出正確的選擇,就值得打問號。

21世紀教育研究院副院長熊丙奇指出,如今面向市場就業存在一個問題,一些學生在報考公費師範生、免費醫學生的時候,只是想獲得進入大學的機會。進入大學後,他們易出現兩種問題心態:一種是認為今後就業有保障,就不努力學習,這部分人並不鮮見,導致人才培養質量不高;另一種則是內心拒絕去定向地區或單位就業,要麼違約,要麼勉強就業,但對職業的認同感不高,並不願意繼續留下來服務。

「卡1人,10人、100人也就不來了。如果出口定得過死,考生在起點上就會拒絕進入;如果出口有一定靈活性,起點還能招到高端生源。」中國教育科學研究院研究員儲朝暉指出,這就是定向生單列招生導致的低分錄取現象。入口相對低端,進入教師崗位的多是低期望、低能力者,這部分人走上教師崗位,對長久的教育發展並不有利。

熊丙奇補充,隨著教育部強調公費師範生落實任教,還會導致另一個問題,其他真心愿意去當鄉村教師的學生「進不來」,因為首先要保證公費師範生任教有編有崗。

計劃思維能否被修正

定向生制度就像計劃經濟留下的一條尾巴,體現的是計劃招生、計劃培養、計劃就業的思路,面臨著與市場脫軌、設置與現實不吻合等問題。無力承受斷尾之痛,教育部門仍不斷通過政策加以修正,以期提高教育環節的吸引力,然而效果卻差強人意。

在熊丙奇看來,理想的方式是所有學生自由選擇大學報考專業,在就業環節再作選擇——是否加入鄉村計劃成為教師、醫生,加入者享受學費代償或就業優惠,學費由高校返還。如果無法做到完全按市場就業,則讓學生入學後作自由選擇,願意加入鄉村計劃成為教師、醫生者,享受計劃帶來的優惠。

「招生環節上實行差異化,容易激發矛盾。」熊丙奇指出,曾有人提出,如今一些高校的公費師範生的招生分數也很高,為什麼不能退出?但實際上,並沒有人會認為高分公費師範生的退出是合理的,因為當初他們進入的是單列的招生計劃。因此,錄取之後作選擇,既可以避免一些學生為了獲得錄取的機會而作選擇,又有助於想進入的學生加深對公費師範生的認識、了解。

如果該問題尚不能解決,起碼「不要過分限定招生範圍(目前公費師範生招生範圍為部屬師範院校和部分自願加入的地方師範院校),公費師範生的範圍應擴大到更多地方師範院校,招真正的志願者」。儲朝暉建議,同時,入口要有明確的要求,規定低於某個分數線不能錄取。在招生數量上也不要勉強,能招多少就招多少,不要人為定死。

此外,儲朝暉認為,在制度的設計上,觀念要有所更新。過去都是部門制定方案,而沒有考慮多個主體的體驗、感受,要有更多主體參與進來,包括有意願加入定向的學生、家長、鄉村學校或定向單位,共同商討合理的方案。

一位不願意透露姓名的高校教師向記者反映,由於生均經費與招生數量相掛鉤,「一個快要關張的專業,突然與定向生項目掛鉤,意味著『起死回生』,所以有些高校很樂意做這件事。但是,一些定向單位經歷一個發展階段後,可能不需要也留不住那麼多高端人才,慢慢地,定向生就成為了高校樂意,企業、學生不樂意的『雞肋』項目」。

「如果人才需求量少,就沒必要單列為定向項目。從高校角度而言,應該培養更專業、更高端的人才,學生在產業里是高端人才,自然有市場選擇,並不一定要國家埋單。」儲朝暉說,尤其是2005年國家取消地方院校定向招生,定向生原則上只對部屬院校開放,而部屬院校的招生、培養還存在不接地氣等問題,這都會影響定向生培養質量。

密不可分的外界因素

除開教育本身的問題,定向生制度的未來還與社會環境、職業吸引力密不可分。

上世紀80年代早期,中等師範學校興起,中師設在縣城,學生畢業後回鄉村就業,矛盾衝突並不明顯。而如今師範大學多設在省會城市,再讓學生回鄉任教,比起當年從縣城回鄉村,難度大了很多。

儲朝暉指出,跳出鄉村是不少農村學子的願望,再讓他們回到鄉村,似乎並不太樂意。

而社會背景又加重了他們另一重擔憂——相對於上世紀80年代,當前我國城鄉差距在逐漸擴大。城市下農村的大門是敞開的,但農村進城市卻是難上加難,一名鄉村教師想要調回城裡,要連續三五年打報告才能獲批調動。「城鄉之間自由調動尚且不易,更不用說從一開始就進入鄉村。」儲朝暉說。

在儲朝暉看來,這些都是「根子」上的問題。「公費師範生制度相當於是既定目標的墊腳石,儘管其存在還能發揮一定作用,但僅靠這塊墊腳石還夠不著目標,只有城鄉差距縮小,鄉村教師的待遇、地位大幅提高,城鄉實現真正的自由調動,才有可能發揮公費師範生制度應有的效力。」只考慮培養環節,是很難從根本上解決問題的。

他補充說,給回鄉任教者更好的機會、更高的待遇,不一定只鎖定在公費師範生群體,而是要針對整個鄉村教師群體,否則就會出現同工不同酬、差異巨大的新問題。

中國人民大學教授程方平曾對此建議,《教師法》應對義務教育階段的教師視作教育公務員的規定,規定要具體而非籠統。在國外,義務教育階段教師的身份是教育公務員,享有公務員相關待遇,這對我國基層師資建設是一個很好的借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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